第1章

“你在外面有人了?”

“嗯。”女友注視右手前三天新塗的黑色指甲油,是從dior專櫃店購買的。

“多久了?”我搖了搖手中的酒杯,發出冰塊與玻璃相撞的聲音,然後啜了一口威士忌。

“一個月。”女友這時擡頭,與我四目相對。

“我認識的嗎?”

“不認識。”

四周的空氣正一點點地凝固起來,我喝光杯裏的威士忌,重新倒入。

女友又将目光重新轉移到指甲上,不過這次看的是左手,似乎在檢查兩手的指甲油是否塗得一樣均勻。女友坐的白色高腳椅扶手上搭着她的黑色長筒襪,是與她現在穿的這件白色連衣裙相配的。

“為什麽要選擇他?”我拉過另一把高腳椅坐在女友面前。

“我想生孩子。”女友道。

“哈?你想生孩子?”像是聽到一個玩笑。

“沒錯,我想當母親。”

“你和我在一起六年現在才告訴我你想當母親?”我好笑地望着女友。

“對不起,筱,但這不是我可控制的。”女友将臉左邊的一縷金發撩到耳後。

“确實,你想當母親我也攔不了你。”

“筱,我想有一個可以屬于自己的家庭,畢竟我年齡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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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不是你心目中的人選。”

“抱歉。”女友一臉歉意。

“一句抱歉就可以彌補六年的時間?”我拿起威士忌一飲而盡。

“真的非常對不起。”

“抑或在你看來你是過六天而我才是過六年?”我避開女友伸過來想握住我的手。

“其實我應該一早就知道。”女友嘆了口氣,“我和你不會有結果的。”

“終于肯說出真相了,呵,騙了我六年,你真有本事。”

“我當初答應和你在一起是真心的。”

“當然,如果你不是真心你當初怎麽會答應和我在一起呢?”我起身來到并向面前将其打開,取出冰鎮啤酒,響起一聲短促的易拉環被拉起的聲音。

“你會找到更好的。”

“呵,你以為我是你?”我喝了一口冰鎮啤酒,冰涼的液體滑過體內。

女友拿起黑色長筒襪穿上,先是從右腳開始。

“他對你很好?”我靠着電冰箱看着女友。

“還不錯。”

“一個月的感情足以抵上我們六年的感情?”我笑着問她。

“感情這事情誰也說不定。”

“啧啧。”我飲了三口啤酒,“說得對,這事情誰也說不準,不過你真的願意為他生孩子?”

“願意。”女友不假思索回答。

“你說你為什麽不能早點發現我們兩個不合呢?省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女友不回答,拾起放在地上的手袋挎在肩上,投以我一個微笑。

“祝你幸福。”女友道。

“不會再回來了對吧。”

“嗯,我那些衣服随你怎麽處置吧,再見。”說完,女友推門而出,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

我狠狠地将未喝完的啤酒罐扔進垃圾桶,瞄了一眼挂在電冰箱上面的挂鐘,傍晚六點四十五分。

我往四十二號街的地鐵站走去,天空還殘存着一層薄薄的淺藍,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多了一些,今天是星期五,人們下班後都忙着去找樂子,其中幾個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一邊走的一邊放聲大笑,笑聲聽起來就像在讨論一個大家都懷有共同厭惡之感的人,和我在高中時期的班上的女孩一模一樣,八卦對花季少女來說永遠是閃耀着永恒的魅力。

穿過四十一號街然後步行十分鐘來到四十二號街的地鐵站,地鐵裏也比平常多人,各種聲音充斥着地鐵,地下的熱鬧并不遜色于地上。

我乘上地鐵,從褲袋裏掏出耳機插入耳孔,播放宇多田光的《Takingmymoneyback》,我現在很想和宇多田光一樣大聲地向那個女人說:“我要收回我都一切!”

從這裏乘去二十五號街,只需十五分鐘,在這十五分鐘內我不停循環這首歌,這首歌太貼近我現在的處境了。

“二十五號街站到了,請從列車前進方向的右門下車,二十五號街站到了,請從。。。”

我關閉音樂,摘下耳機放回褲袋,走出地鐵,在B站口出站。

在一號街到三十號街是定安市的中央商務區,是定安市最繁華富人最集中的地方。我非常喜歡西塔,漁網襪的外表閃爍着漂亮的色光,紫色、紅色、金黃色輪流閃亮。還有它的兄弟樓東塔也将在明年年中的完工。東塔的效果圖我在網上看過,我還是選擇西塔。這雙子塔坐落在二十號街,及時走在二十五號街上也可将它們觀賞都一露無遺。

我推開BLUEBAR的玻璃門。

“筱。”藍向我打招呼,她是這裏的老板娘,二十二年前她從廣州獨自來到定安,在二十五號街開了這間BLUEBAR,酒吧名以她的名字“藍”來取。

我來到她面前的吧臺坐下,她立即取出幹淨的酒杯往裏面加入五塊冰塊,然後倒入蘇格蘭威士忌。

“星期五你不是一般都去陪女朋友的嗎?今天怎麽那麽早就過來了?”藍在我面前放下一疊炸薯條和番茄醬,炸薯條是新鮮炸的,熱得很。

“散了。”我拿起一條發燙的薯條沒有沾上番茄醬直接送入口中,喝了一口蘇格蘭威士忌。

“什麽?”藍好像沒聽到我說的話。

“散了!”我幾乎将酒杯以砸的方式放在吧臺。

“怎麽回事?”藍皺着眉頭。

“可不可以放宇多田光的歌?”我繼續吃着炸薯條,這次是拌上番茄醬。

“當然可以,放哪首?”

“愛的囚徒。”

藍叫DJ放宇多田光的《愛的囚徒》,這歌一響起的時候,吧裏不少人發出歡呼聲和拍掌聲,原來這裏那麽多人也和我一樣喜歡宇多田光。

“到底怎麽回事?”藍将調好的雞尾酒遞給侍應,侍應用托盤托着雞尾酒走上二樓。

“我問你,是不是每個女人都有一顆想要做母親的心?”我喝完杯裏的蘇格蘭威士忌,就在藍為我再次倒上的時候我阻止了她,“我想喝XO。”

“沒問題。”藍從後面的酒櫃取出一瓶人頭馬XO,打開酒塞,往杯裏倒酒。

“大多數女人都有一顆想要做母親的心,不過你可不是這樣啊。”

“她說她想當一名母親,她在一個月前和另一個男的在一起,然後今天告訴我他對她還不錯,她願意為他生孩子。”我複述剛才的事情。

“噢。。。啧啧,她和那個男才認識一個月就願意為他生孩子啦?她是有多渴望做母親啊!”

“她為什麽不在六年前就告訴我她想做一個母親!我一口将酒吞進肚裏,喉嚨萦繞着果香和醇美,後勁十足。

藍笑了一聲,搖搖頭,“和你在一起六年她才明白她想要做一個母親,這女人還真的是。。。”

“難道她浪費的時間是六天我才是六年嗎?年紀不小?大姐,我三十二了!”這次我将蘇格蘭威士忌和XO混合倒入杯裏。

“真沒想到她竟然會以這個理由和你提出分手。”

“她說她想組織一個家庭,我才明白原來她從來沒有将過去六年我和她在一起同居的日子當成家庭來看待!呵,當初信誓旦旦說什麽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說我是她找對的人,都是屁話!!”

“其實你有沒有打算和她結婚?”藍拿出一個幹淨的酒杯往裏面倒入白葡萄酒。

“結婚?”我搖搖頭,“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難道你打算就這樣一輩子和她那樣過?不結婚?”藍啜了一口白葡萄酒,拿起一根薯條放到口中咀嚼。

“結婚只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如果倆個人是真心的,就算不結婚,也能好一輩子。”

“你是這樣想而已,可是并不代表她也這樣想啊。”藍咬着下唇,“大多數女人都是需要安全感、需要歸屬的動物,婚姻對她們來說是一種非常好的生活保障,是一種承諾的體現,所以不是有句話說“婚姻是女人的一輩子”嗎?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恩?”

“你是說我不能給她歸屬感嗎?不能給她生活保障?”

“從某個角度來看可以這麽說,情侶關系總是給女人一種不能永久維持的危機感,所以她們會想通過婚姻來消除這種危機感。你女友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當初和你在一起并不代表她變成les,她僅僅是喜歡上你而已,而你碰巧是一個女人。可是你想想……”藍又喝了一口白葡萄酒,“随着她年齡的增長,她會意識到自己需要一個家庭,而這個家庭是有婚姻成分的。她不再是當初那個只顧着和你在一起的女孩了,她已經變成一個女人,她需要為自己以後的生活打算。”

“那是不是我和她結婚了她就不會和我提出分手呢?”我揪着頭發,有些無力地道。

“誰知道呢,不過聽你剛才說的她應該是想當一名母親,這個原因才是她和你提出分手的最主要原因吧。”藍喝完白葡萄酒,繼續倒入。

“成為母親對女人來說真的那麽重要?”

“至少我覺得對很多女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你沒有當過母親的經驗當然不知道,可我是深有體會的,當你看到自己的孩子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會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對了,你女兒最近有來看你嗎?”我将白葡萄酒倒入酒杯。這時從二樓裏下來幾名大學生,年輕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熏紅,三女一男,男的右耳上帶着一個紅色的耳釘,不過看這四人的關系都只是朋友關系,沒有任何情侶成分,當然,這只是我通過觀察推出的。

四人紛紛和藍道再見。

“下次見。”藍笑道。

四人推門離去。

“上一年八月份來過。”藍道。

“有男朋友了沒?”我将三條薯條同時放到口中。

“還沒呢,那孩子要求高,不好找啊。”

“她要求高也很正常,畢竟她那麽優秀,自然很多男生都進不了她的眼裏,至少普通的男生。”

“再找不到男朋友就要變剩女咯。”

“她今年多大?”

“二十五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藍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

“還年輕着呢。”

“不管她了,她愛咋就咋,孩子大了自有孩子的世界,就算是父母也管不了那麽多。”

“她很忙嗎?”

“挺忙的。”藍道,“不然不會一年才來看我幾次,不過我沒關系,她肯來看我就好了。”

“你說。。。。我将來會不會也會成為一個母親?就像我女友一樣,将來也會産生出想要當母親的想法?”我支頤着注視玻璃杯裏淺黃色的酒液。

“說不準,畢竟你不是一個真正的les,誰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上一個男人然後為他生孩子。”

“但是我現在對母親這兩個字眼真的不感興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感受過母愛嗎?”

“別瞎想。”藍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是說真的噢。”

“今晚你要回家嗎?”

“怎麽?”

“看你失戀,我陪你到通宵怎麽樣?”藍用白色的抹布拭擦着酒杯。

“你說真的?你今天沒有事情幹?”

“就算有事情幹也比不上現在的你重要。”

“真的是太謝謝你了,藍,我之前不開心的時候你也陪過我幾次通宵。”

“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長大的,筱。”

“老地方?”

“老地方。”

“什麽時候?”我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八點三十分。

“今天提早打烊,十一點。”

“好。”

在吧臺裏和藍聊了一會兒,突然想洗把臉,于是進入廁所,擰開水龍頭,水不停地冒出,我捧起其中一些潑到自己臉上,清醒一下腦袋。

關掉水龍頭,凝視着鏡中的自己,頂着一張可以經常被人形容“英俊”的臉,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紐扣解開到順數第三粒,一馬平川的胸脯幾乎看不見一點隆起,當然再怎麽說我究竟是一個女人,如果你非常仔細近距離觀察我的胸部的話,你還是能夠找出一絲屬于女人的特征。

黑色的短發尖沾着水珠,額前的劉海在剛才洗臉的時候早已濕透,透明的水珠順着臉龐滑落到衣襟裏。我對着鏡裏的自己擺出各種各樣的表情,最後一巴掌拍在臉上。

“什麽都不要再想了。”我對自己說。

一位穿着黑色背心和黑色熱褲的女孩走進,女孩看上去約莫二十歲出頭,一把烏黑的長發披在身後,額前是剛及眉的齊劉海,女孩從挎包裏取出一袋黑色的化妝袋,裏面的化妝品什麽也不缺。

我在化妝包裏看到去年蘭蔻新推出的睫毛膏,這支睫毛膏我女友在它一上市的時候便第一時間購買。

女孩取出一支粉紅色的口紅,不得不說口紅的顏色非常漂亮,很有光澤,是大多數女孩都喜歡的粉紅色。女孩将口紅沿着唇形細細地塗抹,就像雕塑師在精心地雕塑一件藝術品。這是我第一次站在洗手間裏觀察別人塗口紅的情形,感覺不壞。

塗完口紅後,女孩取出一支顏色偏深的粉紅色唇蜜,女友之前和我說過,塗完口紅再塗上唇蜜可以使嘴唇看起來瑩潤水澤。當然,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是不需要的,我只要一支曼秀雷敦的潤唇膏在冬天幹燥的時候往嘴唇随便塗兩下就行了。

女孩塗完唇蜜後,抿了三下唇,然後觀察着鏡中的自己,擔心嘴唇塗得不夠均勻或者漂亮。

過後三秒鐘,她才發現站在她身邊一直觀察她塗口中的我。

“很好看。”我向她微笑道。

“先生你怎麽。。。”在她注視到我光滑的喉嚨時,便露出抱歉的笑意,“不好意思。”

“很多人都經常誤會我。”我道,“你塗口紅的樣子很好看。”

“謝謝你。”女孩向我點了一下頭,将化妝包放回挎包,離開洗手間,而我也随之離開返回吧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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