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天是一月十九號——宇多田光的生日。
為此今天早早起床,吃好早餐,然後從冰箱拿出星巴克,打開電腦,登上推特,宇多田光卻還沒發推特慶祝自己三十一歲的生日。
猶記得上一年的1月十九號光在推特上發了一句:“Iamabiggirlnow!”不知道這次她會說什麽。
等了一個上午,光的推特還是沒有任何關于生日的更新,于是便關掉電腦。從電視機的抽屜取出所有光的專輯,從第一張專輯《FIRSTLOVE》開始播放,自己也跟着哼唱起來。
幾乎每年的一月十九號都是這樣度過。早上八點起床,打開電腦查看光在推特上慶祝自己的生日,一邊喝着星巴克,一邊聽着光的專輯,這是我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中午十二點,最後一長精選二專輯播放完畢,按下DVD關閉鍵。穿上一件白色的長袖衫外加一件黑色外套,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套上一雙黑色的運動鞋,然後乘地鐵去二十五號街。
中午時分的地鐵較少人,地鐵上有不少空位,可我卻沒有打算坐下的欲望,站在門口旁邊的位置,這是我上地鐵首選的位置,原因很簡單,一到站便可立即下車。如果站在中間或者後面的位置,則必須要與許多人來一個身體觸碰才能下車,這是我不願意碰到的事情,因此只要地鐵一來,門一開,我就立即站到列車門口旁邊的位置,然後俯視後面的人陸陸續續地上車,有些人也和我一樣想站在列車門口旁的位置,無奈已被人占據,所以只能皺着眉頭站到人群中間的地方。
地鐵上大多數人閉着嘴唇,自顧望着手上的智能手機、報紙或者文庫本,有的耳朵裏塞着耳機,閉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一小片天地裏。
我後面坐着兩個女生,正在竊竊私語,不時傳來嘻嘻的笑聲,恐怕是在讨論班上的誰和誰結為情侶,誰和誰結束了情侶關系。
我拿出白色的耳機塞進耳朵,打開播放列表,點下《Automatic》,這首歌是光在每場演唱會上必唱曲目之一,是光在十五歲和男友熱戀時寫下的。當初1998年12月,宇多田光的《Automatic》發布,除了給日本樂壇投下一個重磅的子彈之外,還轟炸了這邊的定安,一時間,幾乎所有唱片店最顯眼的地方都放着宇多田光的《Automatic》,定安電臺、街上的商鋪幾乎每天都在放着《Automatic》,從來沒有一位歌手在定安造成如此巨大的影響力。而我也因這首歌徹底為宇多田光沉淪,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那時每天在家将《Automatic》放二十遍不止,學校的廣播每隔兩天放一次。每放一次,幾乎全校都要沸騰起來,每個人都像被灌注新鮮的血液,跟着廣播一起唱《Automatic》。
歌曲播放完畢,我便繼續搜尋要播放的下一首歌,選擇了《櫻花翩翩》,這首歌打從06年演唱會以後,光在現場上唱這首歌都會降調,雖然降調的感覺也不錯,可我還是鐘情光的高音。
二十號街站到了,歌曲随之結束,我拿下耳機塞進褲袋裏,往BLUEBAR走去。
果不其然,酒吧也在播放宇多田光的歌,是《Automatic》,這首歌包含太多的回憶,影響了定安的一代人,尤其是像我們這種和光年紀相差不離的。
“今天是宇多田迎來人生第三十一個破蛋日。”藍笑道。
“可惜推特上還沒有任何關于生日的消息。”我藍面前坐下。
“應該很快就會有了。”藍給我遞來一杯雜果賓治雞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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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啜飲雞尾酒,一邊翻開今天的《定安日報》,娛樂版上報道了關于宇多田光三十一歲的生日,幾乎每年1月19號都會看到雷同的報道,不過我依舊百看不膩,內容無非與之前差不離,登載了一些粉絲對宇多田光生日的祝福以及光給定安帶來的影響。我浏覽一遍粉絲對宇多田光生日祝福的欄目,百分之九十都是說希望宇多田能在今年複出,帶來一個全新的驚喜,還有些人說希望宇多田小姐複出以後,可以再來締造一個歌姬時代。我笑着搖搖頭,日本的歌姬時代離現在已經有十幾年,歌姬時代在2004年開始逐漸走下坡。的确,輝煌終究會過去,沒有人可以一輩子處于巅峰。現在是團體時代,歌姬時代要卷土重來就要看市場的反應,不過對于光來說歌姬時代和宇多田光時代她都不會在乎,繼續做好自己的音樂即可。歌姬時代是日本樂壇的盛世,可以說是日本樂壇最輝煌的時代,無論從影響力、唱片銷量來看,都奠定了無法取代,亦無法複制的地位。我很慶幸自己能見證到歌姬時代,感謝我的父母在合适的時間生下了我。
“很多人都說希望她能在今年複出呢。”
“但願如此。”
今天的藍沒有将頭發紮起,柔順的頭發随意地披在身上,往下部分的頭發染着令人賞心悅目的桃紅色,這個顏色非常适合藍,你現在說藍還未到三十歲絕對會有人相信。藍長着一張十分年輕的臉,認識她這十七年來,除了皮膚上和身材上的變化告訴我她正在一點一點老去以外,其他和十七年來的她毫無二致。美麗的狐貍眼照舊迷人,溫暖的笑容依舊吸引一片人的視線。
今天的藍穿了一件黑色的鬥篷上衣,裏面是一件白色薄毛衣。指甲的形狀剪得如平常一樣完美。
“我想起一件事。”藍用食指尖撓着側腦。
我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森也非常喜歡宇多田光。”
“什麽?”我瞪大眼睛。
“森也非常宇多田光。”藍重複一遍。
“你是說那個冰山女?”
“很奇怪嗎?宇多田光确實對定安人造成了非常大的影響。”
“确實。”我用尾指指尖撓着額頭,“只是感覺有點別扭。”
“別扭?”
“我想象不出那個女人喜歡光的情景。”我喝完雞尾酒,要來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為什麽?”藍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
“因為她給我的感覺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無法引起她的興趣。”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感覺終究歸感覺,她再怎麽樣也是一個普通人。”
“只要是普通人,就會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和讨厭的東西。”我補充道。
“她喜歡宇多田的程度不遜于你。”藍喝了一口蘇格蘭威士忌,拿出一碟新鮮炸的薯片上來。
“死忠一枚。”我道,“那她是怎麽喜歡上光妹的?”
“這個問題等她來酒吧的時候你來問她可好?”
“她會和我說話?”我拿起一塊薯片送到口中。
“只要是跟宇多田有關,我相信她都會開口的。”
“算了。”我啜了一口威士忌,“我不想又去南極兜一圈。”
藍笑了起來。
“你今天怎麽來酒吧了?”
“總不能呆在家裏一天也不來吧。”
“她還沒放棄?”
“依舊每天二十個奪命追魂call,我丈夫當初追求我的時候還沒像她那麽狂熱。”
“啧啧,我當初追求我女友的時候也只是每天打兩次電話。”
“不過幸好她沒有找到我的住址。”
藍微笑地喝完杯裏的威士忌。
我走出酒吧,打算去四十號街的唱片店找上次送專輯來我家的女孩,我沒有事先打電話或發短信告訴她我要來約她一起吃中飯,可能她今天不在店裏,也可能和男友呆在一起,總之無論如何,我都想見她一面,并且是以這種方式去見她,我覺得這種方式去見她是最好的選擇。
幸運的是今天她在店裏,正帶着一個黑色的耳機聽音樂,店裏沒有客人。
我走到她面前,食指關節敲了幾下桌面,臉上先是閃過驚訝的表情,很快就恢複平常溫和的笑容,似乎沒預料到突然出現此地的我。
“又是來買宇多田的CD?”她摘到黑色耳機,站起身來。
“不是,這次來是專程想邀你和我一同吃午飯。”
女孩看了一眼手表,“等我十分鐘,星期日每逢中午十二點就打烊。”
“沒問題。”
“怎麽這麽突然就來呢?”
“想見你。”
離我們上次第一次見面有兩個月的時間空隙。
“僅僅是這個?”
“僅僅是這個,單一的、純粹地想見你。”
女孩面露微笑,似乎因為這個理由而心情比剛才愉悅了一些。
十分鐘過後,我們來到三十號街一家廉價美味的小餐館,這家小餐館是女孩介紹的,她說她幾乎每次吃飯都來這裏。
餐館的色調主要以淺綠色為主,牆面幾乎貼滿所有的哆啦A夢牆紙,但卻沒有給人一種兒童餐館的感覺,相反令人感到出奇地相稱,每一面牆的多啦A夢的表情都不一樣,就拿我現在對着的這一面為例,是A夢拿着一個豆沙餅往準備扔進長得大大的嘴巴,可以清楚地看到嘴巴裏面的舌頭是一個深紅色的心形,由此可知老板是個哆啦a夢迷,抑或老板的愛人或者兒女十分熱衷于A夢,于是老板按照他們的意願将餐館的每一面牆都貼滿一個大大的A夢。客人不多,來的大多是情侶和看上去像我這樣年紀的人。
餐館的背景音樂也沒能逃出今天1月19號宇多田的影響,輕聲地播放着宇多田的《Automatic》,不過僅僅是背景音樂,并沒有宇多田的聲音。看來今天定安幾乎所有商店都約定好要播放同一首歌,這種默契在地球上恐怕不多見。記得上一年宇多田生日,定安大多數商店一同播放《travelling》,這種默契究竟是從何而來自然不知,但至少這是一件好事。
我要了一份牛排、蘑菇忌廉湯以及一份土豆沙拉,對方要了一份蛋炒飯、一杯蘋果汁和一份紅豆派。
侍應遞來兩杯溫暖的檸檬水。
“今天是宇多田小姐的生日。”女孩雙手捧着玻璃杯,仿佛在試探溫暖似地喝了一口檸檬水。
“整個定安都不平靜了。”
“這是一代人的回憶。”女孩微笑道。
“美好無比的回憶。”我喝了一口水,略微幹渴的喉嚨得到滋潤。
“其實我本來打算明天約你見面。”
“really?”
“Yep。”女孩将兩邊的頭發撩到耳後,露出了柔軟白皙的耳朵。
“理由也和我一樣。”
“一樣。”女孩道,“單一的、純粹地想見你。”
“你今天塗得口紅很好看。”
“謝謝,我也這麽覺得。”
“應該不止只塗了口紅吧?”我一手托着臉盯視女孩水潤有光澤的嘴唇,“那玩意叫什麽來着?”
“唇蜜。”
“對,叫唇蜜。”我腦中亮起唇蜜這盞燈。
“怎麽了?”
“我想起之前我給女友塗這玩意,結果她告訴我不能直接往嘴唇上塗唇蜜,要先上口紅再上這玩意。”
“上口紅之前還要先上潤唇膏。”女孩道,“這樣就能保護好嘴唇。”
“女人這些玩意真麻煩。”
“不過你是LES?”女孩的表情沒有一絲驚訝,平靜無瀾。
“我倒不認同我是LES這一說法,只是碰巧我喜歡上的人是女人罷了。”
“就是說也會對男人産生心動和欲望咯?”
“可以這麽說。”
随後沉默降臨,女孩喝着手上的檸檬水,我則望着窗外的景觀,行人不斷地從我眼前以正常的速度走過,趕往自己的目的地,對面的商店櫥窗擺放着吸引人們眼球的精致的商品,估計還是今年最新上市的。這時一條身穿紅色衣服的小金毛出現在我面前,我俯視它,大概只有四五個月的樣子,烏黑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仿佛我臉上有它所需要的食物。我向它微笑,它好像看懂我表情似地側着腦袋,黑溜溜的大眼珠透露疑惑的目光,鼻子幾乎要貼着玻璃窗戶,我彎下腰用食指尖隔着窗戶點了一下它的鼻子,它立即退後兩步,好像它的鼻子真的受到了我的觸碰,然後左右顧盼兩下,繼續向前走,也許是它的主人呼喚它的名字。
“你喜歡狗?”
“還行。”
這時我們要的食物逐一被遞上餐桌,我們開始吃着自己點的午餐。
“我記得上次你說你已經恢複單身狀态。”女孩啜了一口蘋果汁,突然冒出這句話。
“是的。”我把牛排切成約莫二十塊小肉塊,澆上燒汁。
“幾年了?”她問我和女友在一起幾年。
“六年。”味道确實不錯。
“現在說這個話題不要緊?”女孩吃着土豆沙拉問。
“沒關系,我早就看開了。”我投以她一個放心的微笑。
“誰提分手的?”
“她。”我喝了一口開始逐漸轉涼的檸檬水,然後吃了一羹土豆沙拉。
“可以的話,想知道原因。”女孩定定地注視我的臉。
“她想生孩子,想做母親,可我無法給她這種身份。”
“就是這個理由?”
“沒錯。”我拿起紅豆派咬了一口,“而且她向我提出分手的時候她和另一個我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在一起一個月了。”
“她想做母親的心情是由因為陌生男子嗎?”女孩吃完土豆沙拉。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喝了一口湯,味道香。
“她以前沒有向你說明她想生孩子?”
“沒有。”我如實道,“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說想永遠待在我身邊,即使沒有孩子也沒關系。”
“原來如此。”女孩的唇角微微上揚,“人真的是每天都在變化。”
“對啊,人每天都在變化,身體上、思想上都一樣。”
“不過這對你的打擊應該不小吧。”女孩道,“六年的感情,不長不短。”
“剛分手的那一天私底下罵了她一頓,就這樣。”
“生活總要繼續。”
“人總要向前看。”
“我和男友在一起七年了。”女孩咬着吸管道。
“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打算明年。”女孩的表情染上些許甜蜜的紅暈。
“好極了。”
“你也很快的。”
“這種事只能順其自然。”我吃完紅豆派,開始喝湯。
“她是你初戀嗎?”
“嗯,26歲迎來人生的初戀。”我笑道,“是不是很晚呢?”
“一點也不晚,我也只是比你早三年而已。”
忽然腦袋被一個鐵錘狠狠地敲了一擊。
“你說什麽?”
“啊?”
“等等。。。”我按着太陽穴,“可以告訴我你的實際年齡嗎?”
“今年29。”女孩疑惑于我不太正常的反應。
我忍住沒有趴在桌上的沖動。
“很年輕呢,看上去像20。”
“每個初見我的人都這麽說。”
吃完午飯,女孩邀請我到她家。
“男友還沒下班,又不知道去哪裏好,幹脆就回家。”
“如果不打擾的話實在非常樂意。”
“怎麽會呢。”
“剛才的午飯棒極了。”
“那就好。”女孩道。
于是,我們乘地鐵來到三十七號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