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只是憐惜
第三十八章不只是憐惜
“這傷口多久能愈合?”傷口很疼,楚晅用說話來轉移注意力。
“半個月?”
“一個月?”
“……”
古卿不能回答他的話,只是專心致志地為他擦藥。當初為了方便取出箭頭,她在他胸前割了一個丁字形的刀口。傷口雖然已經縫合,可現在确實紅腫不堪。他又失血過多,雖然已經醒過來,沒有了生命危險,還是需要好生将養的。
古卿仔仔細細塗好了藥,拿來新的繃帶,又為他一圈圈纏上。
清風故意等了一會兒才端着吃的進來,敏銳地嗅到房間內暧昧的氣氛,連忙在內室門外駐足。他們爺靠在床頭,光着上身,古大夫背對着他,從他的角度看去,就像古大夫伏在他們爺胸前,雙臂環抱着他們爺一樣。他們爺垂着眼皮,雖然臉色蒼白,卻不難看出他嘴角的溫柔笑意。
若不是知道他們爺重傷在身,他都要暗罵自己壞了他們爺的好事了。
楚晅一早就發現了清風,眼尾瞥到他的影子,見他停在那兒沒進來,滿意地勾了勾唇角,繼續垂眸看着古卿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雙臂伸開到最大,生怕碰到他的樣子。
昏迷前的那一刻他竟然想的是,若他真的死了,便沒有人能護住她了。他以為自己對她,不過是憐惜……
系上繃帶,古卿順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擡頭就看到楚晅黝黑的眼眸,心頭一慌忙又垂了眼皮。古卿扯過衣袖,又拿起他的手腕,把衣服給他套上。整個過程,頭一下也沒擡,撇着眼睛也不敢看他。她能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自己。
“累了吧?”等到她離自己遠了些,楚晅啞聲問道。
古卿搖了搖頭,站起身,正要表示她出去,就看到清風端着食案過來。
在清風眼裏,古卿的身份又多了一層,那就是他們爺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堅持要去黑水河,也不會在半路上遇到春風送爺回來,那救治楚晅的時機就又耽誤了,等他們回來再救治,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
楚晅一直沒有進食,身體虛弱的很,自然需要人侍候湯藥,這個活兒自然是清風來幹。雖然楚晅很想讓古卿來,可古卿的精神看上去也不大好,想到她半夜跑來照顧自己,楚晅心裏有那麽絲心疼。雖然是清風侍候他,可古卿也沒有離開,而是坐在一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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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會不會留疤?”楚晅一邊喝清風喂過來的細粥,一邊問。
古卿不解地看他,這麽嚴重的箭傷,自然是會留疤的。
“若是留疤多難看?”楚晅蹙起眉頭,看起來有些憂慮,“以後吓到媳婦兒怎麽辦?”
古卿一口氣卡在喉嚨裏,十分無語地看着他。別人都是擔心自己會不會痊愈,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他竟然是擔心這個。
“你不會嫌棄吧?”楚晅貌似很随意地一問。
她嫌棄什麽?古卿搖搖頭。
“那我就放心了。”楚晅似乎松了一口氣,嘴角噙着笑意,認真地吃粥。
在這只有一個人的聲音的對話中,清風只當自己不存在,一心一意只服侍他們爺。
楚晅畢竟身受重傷,精神不濟,吃了粥又犯了困。看着清風服侍他躺下,古卿精神放松下來,只要他醒了過來,就沒什麽大礙了。古卿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去翻醫書,她記得好像看到過一個祛疤的方子,既然他那麽在意會不會留疤,她就想法子幫他祛疤吧,雖說不會完好如初,能減淡一些也是好的。
黑水河之戰獲勝的消息傳回京都,官家大喜,并下诏褒獎贊美。與此同時,楚晅身受重傷的消息也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尤其是京城的小娘子們,有多少憂心忡忡的。甚至有傳言說,楚三爺被箭矢傷到了腰腹,即使治好了傷,怕是會留下後遺症。
官家聽了這些傳言,對于楚晅的傷情,似乎也分外擔心,專門遣了兩個禦醫去夏州為楚晅看診。
自從上次和李相談過之後,承昱就收斂了很多,他也不敢經常逛勾欄院了。如今李相被官家不喜的傳言滿天飛,他出去也沒那麽大的臉面了。就連青蔓姑娘都對他疏遠不少,他雖然有些失落,卻并不傷心難過。外人只道他爹失了聖心,可他爹如今仍在相位,又為帝國兢兢業業,只要有阿爹在,他們李家就不會敗落。
只是最近聽了楚晅受傷的消息,他是真的擔心了。一面又在心裏埋怨,三哥為什麽要沖那麽前面呢?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斤兩,去戰場做個樣子也就是了,如今受了傷,還傷到了那裏,日後若是影響了……對子孫不利可怎麽辦?三哥還沒娶親呢,也沒個一兒半女。三哥也是,那麽大年紀了,也沒說成個親,整日流連煙花之地。芝林也是,不是和三哥一起去戰場了嗎?怎麽也不勸勸三哥?他好歹從小跟着他翁翁習武,也多少護着點兒三哥啊。唉!真是,等他們回來,他可一定要好好說說三哥和芝林。
三哥這次受了重傷,不能打仗了,官家應該會把他從邊關調回來了吧?
北伐失敗之事雖然過去一年多,縱使有這次的大勝,可民憤卻沒有絲毫減弱的意思。官家執意北伐,又不經中書決議,直接和樞密院商議,雖然敗将基本上都受到了責罰,可不難掩蓋此事乃官家決策失誤。盡管官家已下了罪己诏,可仍然難平朝中官員非議以及百姓怨氣。
這一年的冬天,很是平淡,京城直到年尾才下了一場大雪。北邊的夏州已下了好幾場雪。
因為戰事頻發,夏州都巡檢使府邸,并沒有太多過年的氣氛。
“怎麽又在廊下?冷不冷?”楚晅從門外過來,又看到古卿坐在廊下發呆。
古卿緊了緊身上的狐裘,這是楚晅專程讓人給她制的,北方的冬天可真冷。
“你從小生活在南方,到京城也才一年多,如今又到了北地,怕是不習慣。”楚晅走到她身邊,給她帶起兜帽,“在外邊,定要裹嚴實了。”
古卿垂下頭,過了片刻,轉身進屋。楚晅跟過去,把手中的酒壺放在桌子上,又輕車熟路地找到酒杯,倒了兩杯酒,涮了下杯子,又倒了兩杯酒,遞給古卿一杯,笑道:“喝點酒,暖暖身子。”古卿沒有拒絕,可是他才好不久,可不能沾酒。古卿把他的那杯也拿了過來。
楚晅臉上露出笑意,
等她喝完酒,楚晅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看看這是什麽?”古卿看看他,又看看信,信封沒有名字,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
“嗯?”楚晅也不多說,遞給她,示意她打開看看。古卿猶豫着打開,拿出裏面的紙,是上好的宣紙。在他含笑的目光下,古卿把紙展開,只見紙上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字符。古卿不解其意,疑惑的目光投向楚晅。
“離開京城這麽久了,也從沒聽你問起過安哥兒。”楚晅臉色如何,雙眸帶笑,“可我知道你是想他的。”
他說完這句話,古卿便明白什麽意思了,這必是安哥兒畫的,難怪這些符號沒有一絲筆力可言,比之鬼畫符還不如。
看她突然激動的臉色,楚晅唇角緩緩勾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輕輕撫摸着那張紙。
“大嫂說,安哥兒很乖。”過了許久,楚晅才又開口。
“謝謝你。”古卿無聲道謝。
“你高興就好。”楚晅笑着,邊倒了一杯酒,遞給古卿。古卿接過,緩緩抿着。
“要不要出府走走?”楚晅突然問,見她神情疑惑,便輕聲解釋,“你來了夏州,不是待在府裏,便是在軍營診治傷兵,還沒來得及看看着夏州的風土人情。這都是我的不是……”他語氣中帶了幾分歉疚,“今夜除夕,想必外面也很熱鬧,我們也出去看看。”
古卿點了點頭,把手中的宣紙折好,塞進信封,鄭重地收好。楚晅取了她方才進屋脫下的狐裘,古卿接過披上,和他一起出了府門。
然而,當兩人走在街上,并不像楚晅所說的那樣,很熱鬧。雖然炮仗聲“噼裏啪啦”,可是街上并沒有多少人。看着家家門戶上貼着的門神,兩人相視一笑。楚晅有些尴尬,古卿像是沒有覺出他的尴尬,伸手扶住一竄而過險些摔倒的孩童。
“沒事吧?”古卿去扶孩子,楚晅伸手圈住她的腰。古卿松開孩子,看着一群孩子跑遠,不動聲色地離他遠了些。自從他受傷,一直到他傷好,他對她若有似無的親近,古卿還是不能适應。
“也就這些孩子最無憂無慮了。”楚晅默默收回了手,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古卿淡淡笑着,繼續往前走。
兩人沒有走多遠,楚晅突然咳了兩聲,古卿有些擔憂地看向他,楚晅安撫一笑,提議回去,兩人又在此起彼伏的炮仗聲中往回走。楚晅暗自懊惱,早知道這夏州城的除夕夜是這樣的,他也不會帶她出來,還不如在家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