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侯莫陳利用
第四十章侯莫陳利用
初春的夜風吹着,趙相坐在自家院子裏喝茶。
“夜裏涼,您當心。”趙相夫人和氏親自拿了披風為他披上。
“夫人來了。”趙相自己緊了緊披風,轉頭看自家夫人,“來,你坐這兒,陪我說會兒話。”他指了指對面的凳子。
“相爺可有什麽要吩咐的?”和老夫人笑着坐下。
“咱們老夫老妻的……随便說幾句……聽說你今日去了庵裏?”趙相先是失笑,在她斜過來的眼神下不大自在地問了句。
“嗯。”和老夫人輕應了一聲。
“見到智圓大師了吧?”趙相又問。
“那是我的阿英!”和老夫人語氣有些不善,趙相的不自在更甚,這份不自在裏又添了絲絲縷縷的愧疚。
看出他那份愧疚,和老夫人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兒,自己的兩個女兒都落發為尼,她能不傷心嗎?
“今日在庵裏聽到了些話。”和老夫人收斂了情緒,她來找他,是有事要說。
“什麽事?”趙相忙問,自二女兒也出家後,他這位夫人就不大愛和自己說話,難得今日這份主動。
“前幾日有個女子昏迷在庵外,衣衫不整的,被比丘尼撞見了,好心帶到了庵裏。”和老夫人緩緩說着,臉上不自覺帶了幾分可憐,似乎親眼看到了那女子的狼狽。趙相眯着眼,邊抿着擂茶,不知道有沒有認真聽。
和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那女子已經被人折騰的不成樣子……這都養了幾日了,也不見好,任人看了都心疼。”
她這個“折騰”,趙相也不知道聽沒聽懂。
“唉!”和老夫人嘆了口氣,“你說這女子,活在這世上,怎麽就這麽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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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句話,趙相有些尴尬,也不抿茶了。
“今兒個我去了,剛和阿英說了幾句話,這女子就不管不顧地撲過來,也不知道聽誰說的,相公夫人來了,她來求我主持公道。”和老夫人一臉的不忍和無奈,“你說她找我主持什麽公道?我一內宅婦人。”
“她可是有何冤情?”趙相終于問了一句話。
“有什麽冤情去京府衙門啊,找上我這老婆子算什麽事兒,我一內宅婦人!我又管不了這事。”和老夫人更無奈了些,甚至有幾分生悶氣的感覺。
“你可是相公夫人,一品命婦!”趙相好氣又好笑。
“哼!”和老夫人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這一聲是對誰的不滿,“我看她就是沖着我這相公夫人來的。”
“那女子的冤屈……”趙相在心裏嘀咕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臉上卻是尴尬的笑。
“那女子可憐的喲……”和老夫人又是一臉不忍,“自小無父無母,與弟弟相依為命。偏這女子長得又水靈,被人給看上了……你說說……唉!”
“後來呢?”生怕她再說什麽女子在這時間的艱難,趙相忙接了句。
“姐弟倆感情好,這女子被人帶走後,弟弟跟着去讨說法,沒成想竟被打死了……唉!”和老夫人說一句嘆一句。
“什麽人如此大膽,天子腳下,竟膽敢強搶良家婦女,殺人害命!”趙相适時地怒罵了一句。
“這女娃子,我也看了,身上沒有一塊兒好的……唉!”和老夫人還在唉聲嘆氣。
趙相偷偷瞥了她一眼,嘴角止不住往下撇,她什麽世面沒見過?這是還等着自己問呢。
“那殘害了他們的究竟是何人哪?”
“好像是什麽鄭州團練使侯什麽利用的。”和老夫人好像沒有沒看到他那往下撇的嘴角,問了就答了。
“哦……”趙相一臉說不上來什麽的表情。
“唉!老婆子老了,管不了那麽多了,也就是說給您聽聽。”和老夫人瞄着趙相站起來,“夜深了,老婆子歇息去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嗯。”趙相順勢也站起來,向遠處的小厮招手,示意他們收了茶具。
趙相并未回房休息,而是去了書房,叫來自己的心腹長随,吩咐了幾句。長随得了吩咐,忙點了幾個得用的人,出了相府,繞了一個彎往庵裏去了。
三月初的京城,一派生機盎然,又是一年好時節。京府衙門卻一刻也不閑着。
時任京府判官的張去華受京府尹許王之命,抓捕了前不久掀起政局風波的布衣翟馬周。許王親自審問翟馬周,一通棍棒下來,受不住刑的文弱書生翟馬周招認,其受知制诰胡旦或唆使,或利誘,做下不少貪贓枉法之事。甚至污蔑朝中重臣。
知制诰胡旦,太平興國三年狀元,頗有文采,如今身居高位。其讓翟馬周攻奸大臣,不過是想借機上位。經過趙相和許王的合力深查,得知胡旦為政不廉,貪戀錢財,利用職權撈了不少好處,為人奢靡無度。
翟馬周供認不諱,官家震怒,更是下令嚴查。
幾日後,許王上疏:樞密副使趙昌言、鹽鐵副使陳象輿、度支副使董俨、知制诰胡旦、右正言梁灏日夜會聚趙昌言府,結黨營私,表裏為奸。嘗使排毀時政,上書自薦,且歷舉知交數十人,推為公輔……
看着奏疏上的名單,官家沉默。這五個人都是朝中重臣,若按查出來的罪證,本該都是殺頭之罪。可他舍不得。
“相公應當放心了。”遞了折子一起出來的許王與趙則平道,“朝堂之上沒了這等結黨營私之人,将是一片清明。”
“王爺。”查出這些人的罪證,趙相提不上開心不開心,這是他為相本該做的事,他自然希望官家能秉公處治,可以他對官家的了解,呵呵……
“若官家處罰過輕,請王爺不必再上言。”趙相與許王并無多少私交,只是好意提醒他一次罷了,畢竟自己能複相也有他的功勞。
許王一怔,看了面無表情的趙相一眼,緩緩笑開:“多謝相公提醒。”阿爹可是喜歡他們幾個的緊呢。
想也是,這幾人夜夜相聚,整日揣測阿爹的心思,行事處處順阿爹的心,阿爹可不舍得就這麽殺了幾人。
三月十七日,決議下來,貶趙昌言為崇信節度行軍司馬,陳象輿為複州團練副使,董俨為海州團練副使,胡旦為坊州團練副使,梁灏為虢州司馬參軍。
至于翟馬周,則被流放海島。歷年來,流放到海島之人,就沒有活下來的。
第二日,一個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內的消息,也帶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風波。鄭州團練使侯莫陳利用因不法獲罪,流配商州禁锢。
之所以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內,乃是這侯莫陳利用頗得官家恩寵。前些時候,趙相上疏彈劾其遂驕恣不法,居處服禦,僭拟乘輿,又有殺人及其它不法之事,力請官家将其正法,官家大怒,命人審理,侯莫陳利用一一認罪。其依律當斬,流放商周,确實處治過輕。可他又正得聖恩,這個處罰似乎也沒讓人覺得太驚訝。
太平興國四年,官家北伐親征,不慎身中箭傷,太醫院無人能夠醫治,官家備受傷痛折磨。這侯莫陳利用原是京城賣藥藝人,因緩解官家箭傷疼痛,得幸于官家,可卻肆意妄為,朝中更有不少人巴結。如今被貶,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一個江湖術士,妄想擾亂朝堂,趙相忍他很久了。以前遠離廟堂也就罷了,如今身居宰相之職,為百官之首,豈可再容忍這等小人蠱惑帝心?
“趙相把我們瞞的好苦啊!”直到趙相搜集了證據,上疏官家之後,許王才得知這件事。
“王爺。”看他臉色不大好,呂相笑着勸道,“侯莫陳利用确實為禍不少,趙相此舉也是為我大宋江山。”
許王笑了笑,意味不明。
至于侯莫陳利用,朝中大臣對其所作所為了然于胸,但是卻不敢向官家進言。如今趙相借一民女之案揭開此事,還真是打了他京府尹的臉。
侯莫陳利用被流放商州,其妻子兒女沒為官奴。
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官家對侯莫陳利用的恩寵早已非同一般,沒多久後,竟然下召被流放商州的侯莫陳利用回京。
得知這個消息,氣的趙相一把胡子亂翹。
深夜,有個閑漢模樣的人四下瞄着,進了趙相府的小角門。
第二日早朝結束,趙相竟喊住了殿中丞窦諲。
到了中書省,趙相的臉色已比在大殿上時好了許多。
看着準備辦公的趙相,呂相笑了笑,“相公心情不錯。”說完又遞給他一沓紙。
“這是什麽?”趙相詫異。
“這是轉運使宋沆抄沒侯莫陳府時,查出來的。”呂相喝了口茶,方才在大殿上沒少說話,口都幹了。
“哼!”趙相細細看了,不屑地哼出一聲,“這個侯莫陳利用,竟敢不把官家放在眼裏。”
殿中丞窦諲曾經監管過鄭州的榷酤工作,稱了解前鄭州團練使的非法之事,上疏官家:“每獨南向坐以接京使,犀玉帶用紅黃羅袋;澶州黃河清,鄭州用為詩題試舉人,利用判試官狀,言甚不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