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華麗的宮室中,黑底金紋的仙器化為一個個圓形套索,将一個人牢牢禁锢住,他頭顱無力地低垂着,宛如被标本針固定着的标本,只不過這個标本還有呼吸。
南忘溪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軀幹四肢被緊緊束縛着,剛開始他也嘗試掙紮過,但這種等級的仙器即便是靈力充足的他也掙脫不出,更何況此時靈力全無的他。
一名少女自巨大的白鶴青松屏風後緩緩走來,她見南忘溪竟然睜着眼,開心地笑了起來,“南修士的神魂果真不凡,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呢。”
她的腳步輕盈,幽藍色的裙擺上,金線繪制的法陣随着她的步伐搖擺,灑下一道道金輝,靜立時是夜幕點星河,行動處是良夜撲流螢,美極妙極。
南忘溪無心欣賞她的美,他的臉上布滿細密的汗水,身上的衣物也已被浸濕,兩世以來,唯有這個女人帶給他的痛苦讓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我說過了,我背後沒什麽不可告人的隐秘勢力,若我有,我又怎會被你囚禁此處?”南忘溪久未開口,此時聲音難免喑啞晦澀,但他的一字一句卻說的清晰肯定。
少女清麗的面龐露出個不置可否的表情,緩緩說道:“南修士這話可有不對之處,怎能是我囚你于此,我也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南忘溪不信她所言,“你說的那人是誰?”
“這個世上,有誰是最為了解你做的那些事?南修士心中難道就沒有人選嗎?你的那些預言,又都是啓示誰的呢?”
她說着這些話,湊近了南忘溪的耳邊,神似吐着猩紅信子的美人蛇,幾欲擇人吞食。
南忘溪的身體顫抖起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穿越進了一本名為《神血臨世》的修仙文中,更是在之後發現,自己竟穿成了一名炮灰反派。
若不是湊巧剛看完這部小說,他還不會記得自己的名字與書中的小反派一樣,等他了解到自己身處一本小說中,除了新奇不可思議外,馬上想到了衆多穿書文的套路。
凡是穿越成了書中反派角色,只要抱緊主角的金大腿,必能平安活到大結局,南忘溪也不能免俗,畢竟這是大家都認同的路線。
所幸,他穿越來時就是一個小嬰兒,之後漸漸覺醒記憶,當記起全部記憶時,和主角還沒結識,更不用說是結仇了。
書中的主角林潮引在家破人亡,滿門被滅至他一人之後,被飛羽宗宗主收入門下,之後便在飛羽宗修煉,而“南忘溪”則是書中的仙三代,嚣張跋扈,在原著中上演了無數次的修仙界校園霸淩事件。
十歲的主角入門之後,一度活在“南忘溪”的陰影之下,直到後來在一次秘境中殺死“南忘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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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修仙文的套路就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作為仙三代的“南忘溪”很顯然就是那個小的,于是後來林潮引為了躲避追殺,不得不墜入魔道,才有了後文一統魔道的魔尊。
記起身在書中的南忘溪為了規避書中的反派結局,立志成為一名五講四美的好少年好青年。
他友愛師弟妹,敬重師長;他不顧林潮引的冷漠,堅持和林潮引做朋友;他時刻謹記要保有一顆善心,堅定地把穿書文的套路走下去。
他甚至深入凡人的國度,将前世那個凡人也能創造奇跡的世界中發展的經驗傳播給了他們。
盡管修仙界的人為此恥笑他與蝼蟻為伍,他也不曾放棄過楚國,而楚國也的确走出了迥異其他各界的道路。
南忘溪成為了林潮引的好友,他将林潮引真正地當成了自己的兄弟,林潮引亦如是。
至少,南忘溪是如此以為的。
“我和潮引幾百年的情誼,豈是你區區幾句話就能挑撥離間的?”南忘溪不屑道。
少女還是不以為意的表情,“南修士不信就算了,說起來,有件事不知南修士知不知曉?”
南忘溪閉上雙眼,沉默以對。
“鹿野下洲失守,仙盟全面潰散,如今的戰場早已擴大到五個洲了,九洲淪陷将成定局,而飛羽宗為了對抗魔修更是做了一件驚動修仙界的大事,南修士不好奇嗎?”
南忘溪至今不知自己如何落入此女手中,他只知自己那日喝了一壺酒,此一醉再醒後就換了天地。
此時聽她提起宗門,心內不由急躁了起來,“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你是在放屁嗎?”
少女嬌俏一笑,“哎呀,南修士和凡人呆久了,果然太過粗俗了,非是我不想說,是我怕直接說出來,你接受不了啊。”
她又一次湊近了南忘溪,雙眸緊盯着南忘溪的眼說道:“為了對抗魔修,飛羽宗化清長老并其餘四位長老與百名弟子一起布下殉道陣,震動天下。”
南修鶴,南忘溪的祖父,號——化清。
南忘溪的身體細細顫抖起來,殉道陣之所以以此命名,是因為此陣用以放大修士自爆的能量,增大自爆的威力。
“那百名弟子聽說修為也都至少是元嬰期,可惜了,飛羽宗從此怕是要一蹶不振了。哦,據說戰場在楚國,那楚國怕是也滅國了吧,凡人的生命就是脆弱。”
一瞬之間,南忘溪幾乎已經失去了一切,他為之奮鬥過的,他愛戴的,他和這個世界所有的聯系……
接連的打擊讓南忘溪目眦欲裂,他漸漸掙紮了起來,用幹澀的喉嚨大吼道:“你說謊!宗主不可能做下這個決定,你是騙我的!你這個騙子!不得好死!”
“你怎麽能這樣罵人家?這些事又不是人家做的,你要恨也該恨那魔修,恨那個發起仙魔大戰的人啊。”
少女好整以暇,目視塗滿蔻丹的指尖道:“你再猜猜,那個人是誰?”
南忘溪死死咬住嘴唇,他怕說出書中那個魔尊的名號,他怕那個人真的是……
“他號宗海,你可要牢牢記住,下輩子要找他報仇啊。”
【“仙道不容于吾,此後吾當摒棄前塵,自入魔道,潮,水朝宗于海,吾號為——宗海。”】
“啊——啊——”撕心裂肺的吶喊聲響徹整個宮室,宛如頻死野獸的哀嚎。
“太吵了。”少女皺了皺秀眉,“突然想喝雞湯了呢。”
說着她塗滿紅色蔻丹的食指點上了南忘溪的眉心,上一刻還在大喊的南忘溪下一刻就再無聲息,少女滿意地點點頭:“看你這次還能不能堅持住,我必要知道你神魂的秘密。”
南忘溪只感覺一只力量巨大的手掌抓住了自己的雙臂,渾渾噩噩的頭腦知道,此時他的神魂已不在自己的身體中。
這是那個女人的能力之一,能夠把人的神魂抽出,替換進任意動物的軀體中,經歷那個軀體的死亡,在死亡之後神魂依然不能逃脫,如果她想,她甚至能讓那神魂經歷軀體腐爛的過程。
千刀萬剮、骨肉分離、開膛破肚……這世間所有的痛他都已經嘗盡了。
油鍋裏滾過、沸水裏趟過、火焰山上炙烤過……這世間的險地原來都在廚房那一方天地中。
廚子拔除了手中緊抓着的雞的頸羽,冰涼的刀鋒破開了那細長的脖頸,放盡了那軀體中的熱血,又把将要涼透的軀體浸入熱水,拔去那一身羽毛。
那無力逃脫的神魂在這個脫去一切保護的軀殼中,他和它一樣,失去了一切,赤條條于世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南忘溪再一次睜開了雙眼,那少女搬了凳子端坐于他面前,手裏端着一只碗。
見他醒來,少女嬉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中的勺子,“嘗嘗這碗雞湯,廚子炖了整整三個時辰呢,當真美味極了。”
南忘溪怔怔望着眼前的雞湯,那味道鑽進他的鼻中,胃部劇烈地痙攣着,他忍不住低頭幹嘔了起來,但早已辟谷的他并不能吐出什麽。
“真掃興,不喝了。”少女說着就摔了手中的那碗雞湯。
這時,少女拿出了一只傳訊符,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她紅潤的唇角微勾,對南忘溪說道:“我們的魔尊來訪,你不是一直不信嘛?為了讓你下輩子不要找錯人報仇,我們就一起好好看看魔尊大人的樣貌。”
她的指間再一次點上了南忘溪的眉心。
……
“宗海尊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是我的不是。”少女彬彬有禮地将人迎入一處花廳。
二人分坐兩邊,少女将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兒抱上膝頭,纖纖玉指揉捏着貓頸,一時分不清是貓兒的毛更白,還是少女的玉指更白。
見對面那人的視線一直看着貓兒,少女嬌笑道:“我這貓兒嬌氣的很,它是最離不得我的。”
那貓兒睜圓了雙眼,藍色的瞳孔澄澈幹淨,倒映出來客的身影。俊逸的身姿、迤逦的容顏,一雙鳳目透着拒人千裏的冷意,是那個他此生最為熟悉的人。
宗海尊主牽牽嘴角,回道:“早有耳聞,我今日前來,只為一事,妙清仙子應該知道是何事。”
妙清仙子說道:“飛羽宗都要滅門了,沒想到宗海尊主還操心宗內一名小小的弟子。”
“當初說好的,仙子莫不是要反悔?”宗海尊主的神情愈加冷淡下來,英俊的面孔不怒自威。
妙清感受着手下貓兒顫抖的身軀,心情漸漸好了起來,“我還以為尊主不會關心一只狗的死活,沒想到尊主倒是與他情義深重。”
“即便是一條狗,那也是我養成的狗。”宗海尊主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
“那尊主何必将飛羽宗那些狗都殺了呢?狗不是越多越好?”妙清壓下貓兒的掙紮,狀似好奇問道。
“狗不需要成群結隊,我只要一只狗,而我的狗只要認我一個主人就好了。”宗海尊主擡起眼眸,幽深不見底,“現在,你能把人交出來了嗎?”
“好啊。”妙清心滿意足地結束了這次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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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媽問我為啥哭,我也不想淚如注。
收藏不漲菜雞咕,天使沉默我無助。
恨不張口成詩賦,點墨皆無是我腹。
榜單之恥在哭訴,只求天使把我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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