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修名楚打了退堂鼓,生命的代價她還付不起,也犯不着猶豫,畢竟這還不是絕路,方法總歸是人想出來的。

“那除了這解藥,可還有其他的法子可以解蠱毒?”

靈槐只想了一下,便搖搖頭,“蠱不同毒,這解藥我也是看了能确定它可解,若是讓我配制,也是做不到的。”

如此便也不好強求了。修名楚道了謝,便去到之前他們所住過的廂房,去掉一身的風塵仆仆,本想睡一覺休息一下,可幾日的勞累卻反而讓她提不起睡意。盞唯的突然離去在她的心裏留下了迷惑的陰影,雖然靈槐說她是回了紫崇門,可是人不在眼前,修名楚便覺得萬般不放心。

在床上翻了個身,許多日過去,這床鋪上好像還殘留着些盞唯的氣息,更讓她心煩意亂起來。猛一個施力,她後背一挺,穩穩地坐了起來。這時看向隔了一層窗紙的窗外,才隐約發覺有個人影站在長廊上,她不由苦笑,自己想着盞唯竟連有人靠近都不曾發現。

随手披上外袍,修名楚開門,目光直指那人稍顯精瘦的背影,有話湧上嘴邊,卻不知怎麽說才好。她欠俢餘的太多,回頭卻什麽也還不了他。甚至知道那蠱毒會要他的命,卻仍是猶猶豫豫,如何也不願以自己的性命相救。

若是處境對調,這個人還是會為她不顧一切的吧?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她的這般反應,大概是傷透了他的心,所以他的背影才會看起來這般的憔悴。

修名楚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走到他的身邊。她今生生錯了軀殼,本是女子,卻愛上同為女子的盞唯。否則,大概便都不一樣了。

聽到她的動靜,俢餘微阖的眸子緩緩睜開,轉頭看了她一眼,便又轉了回去。

修名楚抿了抿雙唇,還是先開了口,“對不起,我……”

她話說一半,俢餘便低着頭搖了搖,“我從未想過讓你為我送命。”

修名楚知道他不會要,但是失落總會是有的。“等離開這裏,如何我也為你抓來一人,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們相依為命了這麽多年,之間的情誼早就像親人一般,怎麽也不能看着他出事而不顧。

俢餘不置可否,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目光越過遠處爬滿荊棘的牆面,望向遠處幹淨的天空。可在他的眼中,卻是一片烏蒙。悲傷由心而生,有的時候,甚至說不出是什麽原因。好像有什麽事情在不遠的将來靜靜埋伏,到時候便是一場浩劫。

“名楚姐姐。”

修名楚轉頭看向聲源處,小花貓的衣服顏色總是那麽亮眼,稚嫩的臉蛋讓人不覺松開心,“你怎的來了?”沒有追着靈槐倒是罕見。

花渺渺幾步蹦到修名楚的面前,“主人讓給我來告訴俢餘哥哥,毒解之前,切不可運氣練功,還說什麽,那小蟲子會跟着你體內的靈氣跑,到時候就更無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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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名楚一驚,心覺現在說也遲了吧?

俢餘卻依然一臉的淡然,沖着花渺渺點頭,“我知道了。”

花渺渺歪了歪腦袋,神色苦惱,還有些擔心,“俢餘哥哥中了什麽毒,為什麽感覺好嚴重的樣子。比唯姐姐還要嚴重麽?會,死麽?”她心思單純,嘴不防風,想到什麽便問什麽,難免叫人尴尬的不知如何作答。

修名楚輕咳兩聲,“靈槐還在煉丹房麽?”

“沒有了,主人在亭上喂魚。”花渺渺說着還吧唧了一下嘴,低頭嚅嚅道,“那些魚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修名楚有些無奈的捏了捏她的臉,“主人的魚,你也敢打主意?”

“……”花渺渺倒不敢承認。不過她心中不平,靈槐喜歡那些魚超過她不知道多少倍。

反正閑着無事,也睡不着,修名楚便索性找到靈槐,兩個人立于亭上,吹風閑談也好過輾轉反側不得安心。

像是料準了她會來,靈槐看向她的眸子沒有半分驚訝,“世人都說,情愛便像毒藥,今日有幸得以驗證,确不虛言。盞唯,可是比你體內的毒厲害多了。”

修名楚埋頭苦笑,“可不是麽?”提到盞唯,那絕麗的面容便将她的心堵到窒息,“本以為趕了這些日子,終能見上面的,哪知,還是遲了。現在悔的厲害,也是于事無補。”

靈槐不置一詞,修名楚料她是不能達成共識的。不過下一刻,水花迸濺,她看着靈槐的右手擊靈于水上,近處的游魚便一縱而起,光潔的鱗片接着日光閃閃發亮,靈槐揮手間正觸及到它的身子,不過也只是那一剎那的事情。魚重新落回水中,起初迸濺了些許水花,而後水面便趨于先前的平靜。

靈槐的手中卻已經多了一片銀亮的魚鱗,小小的一枚,卻着實搶眼。

“這是?”修名楚不解。

靈槐将其遞到修名楚的掌心放下,“這些魚都是我用心飼養的藥魚,其身劇毒無比,不過鱗片卻能入藥治病。”

修名楚聽罷一個激靈,想起先前花渺渺還想吃這些魚來着,便是一陣發寒。可眼望向水下,那魚的模樣似乎又與一般的魚沒有兩樣。

“你将這魚鱗泡入溫茶中,讓俢餘喝下,可暫且壓制他體內的蠱蟲。”

“這麽神?”修名楚笑着收好,像是開了眼界,目光掃過水面,再到岸上,這裏的人少的可憐,更多的時間是廣闊一片,空無一人,“你獨自住在這裏,就不覺得無聊寂寞麽?”

“這裏本也輪不到我來住。”靈槐道:“師傅更喜歡師姐,就算她的天賦不比我,修為不比我,醫術毒術都不比我,師傅還是喜歡她。”

修名楚有些糊塗,“那你師傅就不喜歡你麽?”

“不喜歡。”靈槐答得幹脆。

修名楚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這其中的事情,她不曾知道。但總有些想不通的疑惑,讓她莫名好奇。然而不管靈槐的師傅有多喜歡靈槐的師姐,人已經不在,也是枉然。

“他一直都後悔帶我回來。”

“為什麽?”修名楚忍不住發問。

靈槐不打算回答,不過她略顯泛白的指節暴露了她的隐忍。然而話題一轉,她忽然反問起修名楚,“若是盞唯成為你的劫數,你可願意就此放棄她?”

不明白她為什麽毫無預兆的問起這個問題,可修名楚依然堅定的否認,“自然不會。”這個答案,在望仙觀的時候,她就以行動證明了。

“若代價是讓你隐姓埋名,只身一人,躲躲藏藏,落魄于人間千萬年呢?”

“心有所念,便不覺孤獨。”修名楚答道。

靈槐不由一笑,年輕的面孔上無端刻上諸多滄桑,“不曾經歷,誰都可以說出這些不痛不癢的話來。若是你尋而不得,尋到了又不得相見,明知道她就在身邊,卻好像隔了萬水千山。而她又為了旁人癡心不悔,寧赴黃泉,卻将你忘置于九霄開外,到那時,你還能如此灑脫?”

“……”那該是如何一種痛苦呢?修名楚順着她的話想到盞唯與她,心中便是狠狠的揪痛。搖搖頭,“我不知。”那樣的話,怕是會瘋吧?僅僅是三兩日不見,她便覺得自己心亂如麻,難以承受了,更何談千萬年?未免太過殘忍。

無聲一嘆,“這樣的折磨,又有幾個人能承得住?”靈槐閉了閉好看的眼眸,思緒偏遠,曾幾何時,那人的臉孔也曾如烙印般刻在她的心上,然而歲月是不留情面的兇手,她早已要将那人的模樣淡忘,唯有一絲掙紮,逼她茍且立于天地之間。

想極了!若不是那一絲極致的念想,她或許早就放棄了。

修名楚想了一夜靈槐的話,直到後半夜才勉強入睡。她總是好奇,若不是經歷過許多磨難的人,身上怎麽能暴露出那麽濃重的傷感與絕望?偏偏她還只是個年輕的姑娘,比自己還小,又怎能想到那般遙遠?

隔日,頂了兩個分明的黑眼圈,修名楚先是見了俢餘,大概是昨日靈槐的魚鱗起了效用,俢餘的臉色好了許多,問了身體,似乎也輕松了不少。

“我去找靈槐,拿到解藥,我們就啓程。”

“嗯。”

靈槐早早的便在煉丹室等着她,修名楚到的時候,那爐口正好打開,她親眼見着靈槐将解藥從中拿出來,回頭直接遞到她的手上。

“服下便可。”靈槐道。

修名楚看着那顆藥丸,分明沒有任何的端倪,心中還是隐隐透着些不安。她擡頭看向靈槐清冷的面容,“姐姐的毒,真的解徹底了麽?”

靈槐微微蹙了蹙眉頭,顯然是修名楚突然的懷疑讓她有些愠意,可也不至于發狠,她言語切切,“我看着她服下了解藥,自然是解徹底了。你若不信我,待你見了她也可得知。”

修名楚有些尴尬,“我并未不信你。”她又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藥丸,笑了笑,“謝了。”而後仰頭扔進嘴裏,一咽而下,清新的氣息灌布感官。

不過這種感覺是有限期的,修名楚本也沒覺得什麽,忙着與靈槐道謝道別,然而剛說完‘就此別過’,腦中便是一陣暈眩,腹中更是猛然間絞痛不已,痛得她直不起身來。

靈槐害她?她疑惑的擡頭看向那個依然端立平靜的人,“你……?”她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冷汗津津很快便濕了領口。靈槐為什麽會害她?到底還是她笨她蠢,信錯了人麽?

“你不用掙紮,這藥效強了些,調節過程須得你睡上幾日而已。”

“……”她早就核算好,只是不說,因為靈槐知道,她一心想着盞唯,若是說了,她一定不會當場服下的。可又是為什麽至于這麽急切呢?

随後眼前一黑,她便是再撐不住的昏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久到的更新,快結局了 ,這幾天會恢複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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