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早晨來臨時,段奕嗅到了森林的氣息,聽見了啁啾鳥鳴。

見識過了昨晚航天儀器級別的鋼鐵森林,軍方機密級別的全息成像儀,這點負離子發生器和錄音簡直不值一提。

晨光微曦中,他側頭看着還在沉睡的小樹。皮膚光潔白皙,仿佛在發着光,沉靜睡顏如同水邊的納西瑟斯似的令人心動,他忍不住湊近,親了下柔軟的嘴唇。雲嘉樹動了動,還是沒醒,昨晚他可是主力,估計累得夠嗆。

段奕起身,進浴室晨浴。收到消息的服務生上來送奶茶和椰棗,雖然打扮是徹徹底底的阿拉伯式,食物方面還是包羅萬象,從豆汁到大麥茶,從切糕到龍蝦應有盡有。不過段奕還是選擇了最傳統的奶茶配椰棗。

他惬意地坐在落地窗跟前喝奶茶。濃郁的茶香、苦澀和羊奶完美融合,沒放糖,喝一口唇齒留香。

朝陽正徐徐上升,将整個灰暗的城市照亮,時間還早,清潔工剛剛打掃完畢街道準備收工。這家叫諸神樂園的俱樂部位于一環內,段奕能從落地窗看見外面的街道,早餐車剛剛推出來,清冷的世界正一點一滴蘇醒,一點一滴熱鬧起來。

好像被雲嘉樹這一通折騰,修哥的事也顯得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反而是險些被那小混蛋塞了跳蛋的經歷,回憶起來更讓人心驚肉跳。

段奕揉揉額角,嘆了口氣,所以往後誰遇到什麽驚天動地痛徹心扉的大事,只要刷新一下下限就挺過去了……

這種安慰人的方式到底誰教的……段奕有點無力,卻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喜悅,一邊端着馬克杯,嘴角不知不覺往上翹。

這小子簡直就是燒刀子,看起來清冷得像水,只有品嘗的人才知道有多麽刺激、灼熱和令人迷醉。二爺不由自得地想,也就是他了,一般人根本消受不起啊……

離開的時候,雲嘉樹手中多了個包裝精致的黑色盒子。段奕坐副駕上,沒事就把那盒子拿過來打開看。

黑色天鵝絨上塞滿了琳琅滿目的道具。皮革手铐、項圈、跳蛋昨晚見過了,另外還有幾樣應該是沒用上的,圓環、夾子、矽膠球、眼罩、甚至還有一串形狀像糖葫蘆的不明物體……

段奕臉黑了,扭頭看那小子。後者握着方向盤一臉無辜,“這些道具都是全新的,用過以後可以帶走,不要的話也是扔掉。我就想留着做紀念。”

“你最好只、留、着做紀念。”段奕警告一句,惡狠狠合上蓋子,往後座一扔。雲嘉樹連連點頭,敷衍地回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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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進了段家老宅,三層小樓不顯山不露水,隐藏在漸漸蔥郁的樹木和爬山虎中間。看到車牌號和副駕座上的段奕,門衛一路大開綠燈,進了大門又開了五分鐘,才到了主樓跟前。

段奕打開車門,繞到雲嘉樹那邊把車門打開,“下車。”

雲嘉樹呆住,“不是等你拿了手機就走嗎……”

段奕還是一臉輕松,“是啊,不過我突然想起來,你還沒看過我房間吧?”

他看着戀人一瞬間動搖的表情,知道自己押對了。這小子怕見家長,真跟他說帶他來露個臉的話,估計又要像上次在餐廳那樣緊張得要暈過去。

其實段奕也是臨時起意,反正都到家門口了,先讓家裏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以後再循序漸進。二爺雷厲風行慣了,如今難得打算得這麽長遠細致,果然愛情能改變一個人。

他見雲嘉樹心動,又加了把火:“有我小時候的照片和收藏的寶貝哦。”

雲嘉樹就默默跟着他下車了。

這兩個人并肩走在一起的姿态實在是太過耀眼。進門後那幾個年輕幫傭姑娘的眼神就沒挪過地方。段奕倒也不在乎,找管家要回了手機後就摟着雲嘉樹往二樓房間走,邊走邊給他吹自己的輝煌歷史,“我出國前是校籃球隊的,王牌前鋒,籃板王,大名鼎鼎的MVP!”

雲嘉樹不懂籃球,淡定哦了一聲,二爺就不高興了,轉過身扶着樓梯扶手逆行往上走,一邊彎腰盯着戀人看,“MVP啊!籃板王啊!難道你小時候不打籃球?”

雲嘉樹想了想,“在國內時練過乒乓球,後來克拉倫斯給我安排了馬術教練。橄榄球也玩過幾年。”

……橄榄球。

段奕瞬間腦補了一下小帥哥和一群臭男人疊羅漢的場景,臉就沉了,“橄榄球太危險了,以後別玩了。”

雲嘉樹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笑眯眯地點頭,“知道……了。”

戀人突然停住,段奕看他神色有異,也跟着轉過身。剛好看見走廊上,齊影臉色蒼白,正在段臻守護下從客房裏出來。

四個人毫無預兆,就這麽在走廊上面對面地碰上了。

段奕心頭一痛,忍不住上前幾步,盯着齊影缺乏血色的臉看。雖然整了容,長相非常陌生,但骨子裏那種熟悉感和眼睛卻半點沒變,“怎麽回事,身體變得這麽差?”

齊影笑笑,扶了下眼鏡,“氰化鉀有點厲害,內髒一直沒康複,沒事,注意點就行了。”

段奕哦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是我……昨天揍的?”

齊影還是像十年前一樣笑着,擡手想要觸碰段奕臉頰,後者卻下意識偏頭避了一下。他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有些凄涼,最終還是慢慢收了回來,“沒關系,老毛病了。”

他轉過去看走廊另一頭的雲嘉樹,“你朋友?”

段奕突然覺得很心虛,暧昧地嗯了一聲。

他倆說話的時候,段臻也朝雲嘉樹走了過去,臉色不怎麽好,“我昨天說的,看來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雲嘉樹溫柔地笑了,“聽進去了,所以才陪他鬧了一晚上,現在腰痛得要死。”

段臻默然,這小子柔中帶剛的挑釁,卻讓他想起了前幾天電話裏聽見的那聲短促而暗啞的呻|吟聲。于是這青年菁英臉色就更臭了。

雲嘉樹還是帶着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容看着他。

這是段奕的哥哥,即使他昨天警告雲嘉樹說這樣下去沒有好結果,而段奕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他而是修哥。

但他還是感謝昨天打段奕電話時,段臻把這些事告訴了他。否則他哪能适得其所地出現在段奕身邊,陪他度過最難熬的一夜。

這時正好段奕也喊了一聲“小樹”,上前摟着他走過去,熱情洋溢地介紹,“現在得叫齊哥了,齊哥,這是雲嘉樹。小樹,這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那個齊哥。”

雲嘉樹仍然是矜持得體地笑着,伸出了手,“齊哥。”

齊影僵立在原地,他當然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麽關系,這關系對他來說卻是個絕妙的諷刺。他隐忍了一輩子,壓抑了一輩子,一輩子求而不得的珍寶,就這麽随意地落在面前這小夥子的手中。這讓他情何以堪?

齊影沒有伸手,他甚至連看也沒看雲嘉樹一眼,就從他身邊走過,往樓下走去。段臻跟在他身邊,只留下一句:“小奕,我先送齊秘書回去,你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段奕轉身開了自己卧室的門,把戀人推進去,“等我一會兒,我去跟修哥說幾句話。”

雲嘉樹說好,然後站在門口目送他大步離開。

段奕在樓外邊追上了齊影,把大哥擠開了,拉着他的胳膊走到前院的柳樹下,直視着齊影的雙眼,面色誠懇而又嚴肅,“修哥,昨天是我太沖動了,很抱歉。”

齊影笑笑,覺得被段奕緊抓住的地方火燙得驚人,又聽見他說:“你還活着,我真的很高興。我從小就最崇拜你了,比喬丹還崇拜。我就知道修哥是個做大事的。”

齊影聽着他的聲音,看着他的嘴一開一合,胸口卻漸漸冰冷。

段奕仍然笑得爽朗,落在齊影眼中,卻有些殘忍。他仍舊在說:“看到你現在事業有成,我也安心了。修哥,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好好聚聚。我知道小樹……你們可能不接受,但我這輩子只想和他在一起。”

齊影聲音幹澀地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段奕說:“我當然知道啊。小樹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倆要是結婚的話,老爸老媽他們估計得氣瘋。可是,對我來說,不是小樹就不行。”他說着突然咧嘴一笑,“我估計那小子也是沒了我就不行。”

段奕神色溫柔,仿佛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話像刀子一樣将齊影胸膛切割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所以,修哥,改天,我再好好為你們介紹一下吧。”他一直笑着,陽光透過正萌發新綠的柳枝照在臉上,俊美而朝氣蓬勃,仿佛十年的光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齊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段奕,怎麽上車的。

直到段臻喚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段臻擔心地看着他,“沒事吧?”

齊影笑着點點頭,“沒事,他剛才只是告訴我,他最崇拜的人一直是我,而最愛的人,是雲嘉樹。”

段臻嘆了口氣,“這就麻煩了。老二那性子比驢還倔,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看來還得從那混血兒身上着手。”

齊影靠在椅背上,疲倦閉上眼睛,“那小子一直叛逆心重,不如放着不管,反正他還年輕,過幾年膩了煩了,不用做什麽自己就回來了。”

段臻笑着掃了齊影一樣,神色溫柔,“是嗎,那你呢?”

齊影嘴角略微彎起,卻笑得凄涼而悲傷,“不一樣……”他說,“求而不得,不一樣。”

正因為求而不得,那人才會永遠是心尖上一點朱砂痣,而沒有被歲月這把殺豬刀剁成蚊子血。

但終究還是……不甘心。

段臻沉默,他也不比齊影好多少。這樣隐忍而無望地渴求着。

相比之下段奕那張揚放肆和随心所欲,簡直讓人嫉妒。

“段臻,”齊影突然又開口了,“找個空當,帶你老婆孩子來家裏吃飯吧。你嫂子念着小松小梅很久了。”

段臻笑了,望着車窗外灰沉沉仿佛沒有盡頭的路面,輕輕答應了一聲好。

段奕回房間時,沒看見雲嘉樹的人,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接着才發現那小子正站在書櫃旁看擺在架子上的獎章和照片。書櫃剛好在門口的視線外。

雲嘉樹聽見開門聲,敲了敲書櫃玻璃,指指校際籃球聯賽獎杯旁邊的合影,“這是你們的球服?真……”

醜字還沒說出口,段奕已經大步走過來,将他狠狠勒進懷裏。

雲嘉樹只好默默地将他回摟住。

“結婚。”段奕說得咬牙切齒,好像說的不是結婚而是複仇一樣,“nn的熊,不等了,老子工作簽還沒過期,你也請個假,我們現在就去拉斯維加斯結婚。”

雲嘉樹怔住,“……可我訂的戒指還沒做好……”

二爺樂了,松開他去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紅色天鵝絨的盒子,盒子裏是一對一模一樣的男戒,唯一的區別只有鉑金界面內側刻的字。一個刻着EloveH,另一個刻着HloveE,然後獻寶一樣要往雲嘉樹手指上套,“爺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這兒早就準備好了。”

雲嘉樹默默任他把刻着EloveH的戒指套在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合适,不知道這家夥什麽時候偷偷量了他的手指尺寸去訂做的。然後又在戀人充滿期待的視線中,把另一枚戒指給他戴上了。

段奕攤開手看了看,不愧是奧大爺推薦的設計師,白金戒線條洗練簡潔,卻又充滿時尚感和存在感,完全配得上兩個人身份。

不過戴了一會兒他又給撸了下來,重新裝回盒子裏。還一本正經地表示,這得在婚禮上才能戴。

于是段奕也沒老老實實在家等大哥,讓戀人混臉熟的計劃也擱淺了。這兩人當真先斬後奏,第二天就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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