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汽車在快到家的時候轉了個彎,又開了一段路,繞進了一個四合院裏。
那四合院很有些年頭了,圍牆上長滿翠綠茅草,随着春風搖曳生姿,爬山虎在下面跟着沙沙地應和。
車門打開了,成堆的保镖一字排開。段奕看着那陣仗冷笑起來,“怎麽着,要軟禁我?老爸你這是知法犯法。”
段榕先不跟他打嘴仗,一言不發地看着,“下車。”
二爺皺着眉坐了一會兒,只是再桀骜不馴的兒子也不能跟生他養他的老子對着幹,于是乖乖下車了。
紅旗車在他身後啪地關上車門,掉頭揚長而去。
這發展有點出乎意料,段奕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院子本來很寬敞,現在站了二十多個魁梧男人就有點擠,段奕打量了一下,他雖然有自信撂倒五個六個,就算再翻倍,打不過總跑得過。
可赤手空拳要從二十五個武裝過的專業保镖中間突圍……段奕心底嘆口氣,決定再觀察觀察。
果然在壓倒性的力量差異面前,根本不存在争鬥。
段奕跟着負責保(監)镖(視)的隊長轉身走進院子左邊的側屋裏,他眯了眯眼,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局促不安地坐在黑梨木的八仙椅上。
房間裏的燈光調得柔和,乳白燈光落在女孩白淨臉蛋上,反射着潤澤的光芒。
穿着也很得體,鵝黃硬綢的連衣裙,顏色鮮嫩得像柳枝新發的幼芽,款式是英倫複古風,襯得年輕丫頭多了幾分明豔優雅。
上次一起吃飯沒留意,段奕現在才發現,這小柳姑娘還是個大美人。烏黑頭發,明眸皓齒,瓊鼻櫻唇。
加上那種緊張羞澀的小表情,簡直誘人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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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老爸這手段,未免太小看身、經、百、戰的段家老二了。
包鐵木門在背後咔嗒地關上,段奕默默走到窗戶跟前,窗口焊着鋼筋,每根比他大拇指還粗,用盡全力掰也紋絲不動。再掏出手機一看,果然信號也被完全屏蔽了。
這房間很小,不足十平方,還沒段奕平常住那屋子的浴室大,一道門通向衛生間和浴室,也小得跟鴿子間似的。
好在打掃得光潔明亮,纖塵不染。否則段二爺說不定會得幽閉空間恐懼症。
他到處檢查,絲毫沒把那姑娘放在眼裏。過了一會兒小柳終于鼓起勇氣說:“沒用的……明天才會有人來開門。”
段奕放棄了,找到冰箱取了聽啤酒,坐在房間裏最顯眼的家具——一張雕花的紅木鴛鴦大床邊上,擡起右腳擱在左膝頭,仰頭一口氣把冰啤酒喝光。
小柳偷偷擡頭看過去,燈光映照下,那個男人仰起頭,形狀優美的喉結随着吞咽上下滑動,動作放肆而張揚,充滿了男人味。小姑娘忍不住臉紅了。
飽含麥香的冰冷液體壓下了心頭的火氣,段奕這才好受點,把空易拉罐在手裏咔擦咔擦捏着玩,一邊開口了,“老爸這招也太老套了吧,喂,你自願的?”
小柳垂下頭,耳根紅得滴血,卻還是輕輕點點頭。
段奕忍不住睜大眼睛看她,“你沒毛病吧?這都什麽年代了,滾個床單就要結婚的話,我老婆得有半個連隊了,哪兒輪得到你啊。”
這話說得狠,小姑娘眼圈比臉更紅,眼淚一閃一閃眼看就要掉下來。
段奕哪兒管啊,直接蹬了鞋子往床上一躺,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老子才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睡了。你要是想爬床随便爬,被我上完了哪兒涼快滾哪兒待着去。”
小柳終于生氣了,“你、你、不要臉!”
段奕樂得嗤笑一聲,支起身眯眼看過去,“老子就這樣了,不就是打一炮嗎,爺名單上早排滿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要麽就自己脫了滾過來,要麽就安靜點,別吵老子睡覺。”
小柳也是全家人嬌寵着長大的千金,哪裏受得了這種侮辱?即使對方是她一見鐘情的男神也不行。氣得連羞澀也不羞澀了,沖過去對着門一通拍打,大聲喊着:“開門!快點開門放我出去!”
拍了幾分鐘門就開了,那小姑娘頭也不回就離開了房間。等門重新鎖上時,段奕才松了口氣,起身去洗澡。
說實話他對自己還真沒多少信心,要那美人兒真的投懷送抱的話,說不定就把持不住了。好在幾句話就氣走了,總算危機解除。他如今可是已婚人士了,以前怎麽玩都行,可背着老婆跟別人亂搞的男人,實在上不了臺面。
二爺洗了個戰鬥澡,孤獨地躺在冷冰冰的床上,覺得懷裏說不出的空虛。
失去自由,無能為力,所有事脫離掌控。還不到五個小時他就快熬不下去了。
這種日子雲嘉樹過了六年。
段奕嘆口氣,抓個枕頭在懷裏抱着,喃喃念着老婆的名字,“小樹……”
雲嘉樹打了個噴嚏,從睡夢裏醒了過來。
酒店的空調冷氣太強了,被子滑下去後沒人給他拉回來,肩膀凍得冰冷。
他拿起手機又檢查了一遍,還是沒有段奕的消息。撥過去依然無法接通。
雖然是預料中的事,可沒想到段奕這一消失,就是整整一個月,連龍骁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雲嘉樹後悔了。
當初為什麽要約定一百天呢?這才過去三分之一,就感覺像一輩子那麽漫長,剩下的日子他是不是先違反約定把人給找到再說?
他披了件睡衣走到陽臺上,點了支煙叼着,下定決心再過一個月就找獵人公會下任務。
《奪天》終于接近殺青,雲嘉樹反而更加忙碌起來。
他将兩個人的行李從龍骁那套房子裏搬出來,另外租了一套屋子,就用來堆行李。打電話還鑰匙的時候,龍骁才說:“其實小段子已經把房子買下來了,估計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沒跟你說。放心住着吧。”
雲嘉樹想了想,“還是算了,一個人住太大了,等段奕回來再說。”
龍骁靜了一會兒,才說:“小樹,你別怪我多嘴。”
雲嘉樹:“那就別多嘴。”
龍骁:“好……”
心裏直犯嘀咕,仔細算算,這小子也不過是大學剛畢業的年紀,怎麽氣勢居然比他這奔三的男人還強。
……都是段奕慣的!
龍骁憤憤不平,還是好聲好氣跟雲嘉樹道別,挂了電話。結果想想還是覺得剛才應該勸幾句的,沒說出口,憋得難受,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跟國內有時差,這時候正窩被子裏,才把手機一扔,背後人就伸手摟了過來,鼻尖輕輕滑過後背,“怎麽了?”
是阿爾的聲音。
龍骁舒服往後靠進男人懷裏,“我有不好的預感,那房子,也許那兩個人都不會再回去了。”
在他腰身撫摸的手指微微一僵,龍骁沒在意,閉着眼睛,聲音也是懶洋洋的,“你想追他,現在正是機會。”
阿爾笑了,傾身壓在龍骁背上,順着那男人隆起的背肌一點點吻了下去,“趁人之危不是紳士行徑,再說了,那男孩比他表面上看起來堅強得多。”
拉丁男模的手指已經順着龍骁脊骨滑到了身後入口,才離開沒多久的地方依舊潮熱柔軟,容納了他的侵入。
龍骁被進入的時候悶哼了一聲,接着把額頭埋進枕頭裏承受着。
究竟怎麽跟阿爾方索搞到一起的?他也有點困惑。
當初阿爾方索失戀了,兩個人就去酒吧喝酒,喝醉後的拉丁男模簡直就是荷爾蒙發射器,性感撩人,勾搭的人一波一波就沒消停過。
結果阿爾誰也沒理,跟着他回了酒店,還賴進了他房間裏說:“你還沒跟男人做過吧,要不要試試?”
龍骁不是沒跟男人做過,年少多金,好奇心盛,也玩過不少男孩,而且樂在其中。
不過被男人做……那一定都是酒精和小段子跟他坦白自己被小樹給上了的緣故,龍骁一時好奇,真的只是好奇,或者也有點被勾引了,居然就同意了。
然後好像就成了習慣了……
他被撞得有些疼,悶哼了一聲,突然問:“要是他倆真分開了……”
阿爾沒等他說完,低頭将嘴唇堵住了。火熱強硬的頂磨一波比一波更灼熱,讓他下肢都跟着發麻,呼吸也急促起來。
等到唇分開的時候,龍骁已經快忘記之前在說什麽了。
阿爾伸出舌尖,舔掉他嘴角的汁液,聲音性感而沙啞,“骁,對你的朋友多點信心。”
龍骁心裏說:“你不懂……”只是又覺得跟這個老外沒法交流,幹脆抛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扭頭重新貼合上男人的嘴唇。
……反正不過是各取所需的朋(pao)友而已,只要享受就行了。
半個月之後,《奪天》順利殺青,劇組一片歡騰。之前的海報和預告片已經讓幾個主要演員已經有了些名氣,漸漸把電影炒得熱了起來。
院線方面沒有遇到任何問題,因為李唐娛樂如今自顧不暇。
準确地說,是李治和他爹如今自身難保。
段家出手,既準又狠。
李天齊中标的那塊地緯度高,氣候宜人,風景秀麗,日照時間很長,而且交通相對便利。所以開發策略是奔着高端療養山莊帶富豪別墅去的。gg炒得很熱,前期預售也非常理想。所以李天齊雄心勃勃,要将這塊地皮打造成全國最優秀、最有品味的度假勝地,還取了個相當裝13的名字,叫雲外仙宮。
誰知道突然有個歐洲財團找上了當地官方,帶着半年多前某個地質學家的SCI論文,表示在距離那塊地不足十公裏的丘陵地帶可能存在富集的、具備開采價值的磷钇礦。也就是,俗稱的稀土礦中的一種。
雖然說國內稀土産量嚴格控制,即使發現了也未必會開采。但這個消息還是不胫而走,傳得沸沸揚揚。
重點在于,磷钇礦中含有放射性元素钍,對環境危害非常大。
于是不知道有心還是無意,針對這一點的負面報道日益增多,網民們也是吵得沸沸揚揚。調查才剛剛開始,開礦的八字還沒一撇呢,大家已經義憤填膺地開始痛罵了。
放射性三個字,幾乎令人談虎色變。
可想而知,雲外仙宮首當其沖受了牽連,價格一落千丈。
緊接着又爆出了李氏集團因為重心放在投資雲外仙宮上,導致資金鏈出了問題的新聞,李氏集團要倒閉的流言塵嚣日上,于是股價跟着大跌。
一件緊接一件,打得李天齊猝不及防,環環相扣,簡直像是有幕後推手在控制一樣。
當然,事實也的确如此。
對比起李家的焦頭爛額,劇組這般倒是順風順水。
雲嘉樹如今閑了下來,再也壓不住思念,用段奕的賬號登陸論壇,在獵人公會裏發布了任務。
三十分鐘後,他就接到了上官仁的視頻電話。上官仁語氣非常不好:“怎麽回事?才過完蜜月他就敢甩了你?找抽呢!你還找他幹嘛,這種渣男人,等哥哥回國替你閹了他!”
雲嘉樹默默掩面,“不是的,才回國他就被捉回家了。”
上官仁:“……哦。”
雲嘉樹:“為什麽你好像很失望?”
上官仁:“絕對沒有,你想多了小樹。”他咳嗽一下忙轉換了話題,“這都多久了,為什麽之前都不跟哥哥說?”
雲嘉樹忍不住移開了視線,“……約好了讓他一百天以內搞定……可我忍不住了……這點小事應該用不着麻煩哥哥。”
所以說陷入熱戀的人們真是讓人受不了。上官仁嘆氣,可是聽見那小子叫哥哥時,心裏還是一甜,語氣就溫柔了,“找別人是小事,可找段榕先的兒子就不是小事了。這事我包了,你別找別人了,不安全。”
雲嘉樹猶豫一下,“可是哥哥好貴。”
“我X,”上官仁忍不住瞪他,“你現在可是迪斯雷利財團的繼承人之一,裝窮給誰看?”
對于這一點,雲嘉樹其實完全沒有真實感,被上官仁一提,仔細想了想,才笑起來,“不小心忘了。”
上官仁有點心疼。這孩子,跟着外婆時還好,跟着媽媽一起過的那幾年,窮困到了極點,沒去賣身簡直是個奇跡。再後來,就是漫長的圈養。
所以財務自主權這種東西,對雲嘉樹而言,也太陌生了點。
可惜他那時候完全不知道這個弟弟的存在,否則絕對不會讓他過這種生活。
雖然現在想這個也遲了。
上官仁嘆氣,敲敲屏幕上雲嘉樹的臉,“開個玩笑,哥哪兒能收你的錢,等着我消息吧。”
雲嘉樹說:“那不行,親兄弟,明算賬。”
“喲,中文學得不錯嘛。”上官仁樂了,招手叫來十三,把尋找段奕的任務交待下去,又跟雲嘉樹閑聊了一會兒,約定了下次回國見面的時間,才戀戀不舍地挂了電話。
雲嘉樹又在論壇看了一下,任務狀态已經改成了已接,執行者:恺撒。
他長長嘆口氣,退出登陸,把平板往床上一扔,突然發現空虛得要命。
也許這一次,段奕回不來了。
他才一動搖,就把這念頭壓了下去。就……相信他一次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