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事一直沒有個“定論”,西涼使臣到燕京城都已經大半個月了,燕帝也沒有做出決斷。

因此,衆位大臣一直認為陛下是心疼公主才遲遲不肯做決定。

眼下已是春夏之交的午後,空氣稍許有些悶熱。

“公主,太傅來了。”

冬荪小心翼翼地湊到床邊喚了一句。

宋姝月自睡夢中被喚醒,揉了揉有些幹澀的眼睛,随後随口應了一句:“太傅?他不是告假了嗎?”

冬荪一愣,随後解釋說:“太傅昨日就來信說今日可以如常授課,公主不是知曉的嗎?黎太傅已經在外邊候了一個多時辰了,聽聞公主還在午睡,便不讓我們叫醒您……”

宋姝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随後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懶懶地道:“那再讓太傅稍等片刻,我換個衣服便來。”

她伸了個懶腰,随後起身下了床,也許是睡迷糊了,宋姝月現下将前段時日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公主,這些都是尚衣局新送來的,都是由蜀錦織成的呢。”冬荪抱着幾件嶄新的衣服走了過來。

宋姝月聽到“蜀錦”這兩個字微微蹙了蹙眉,冷不丁想起了一個人,那人的母親就是蜀地的繡娘,因為沒日沒夜地刺繡,最後熬瞎了一雙眼睛。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幾件新衣後,很快移開了視線。

之後,她走向了衣櫥,視線落在了被擱置在一旁的一件石榴色紗裙上。

在書房等候的黎硯池看着緩步向他走來的人,莫名有些恍惚。

裙擺随着主人的步伐微微擺動,層層疊疊的褶皺蕩起又落下,像極了在風中搖曳的石榴花。

這身衣裙與當日一模一樣,冷不丁将黎硯池的思緒拉到兩年前。

那日,宋姝月讓小太監從宮外悄悄給她帶了幾瓶桃花釀,這酒當時在京城可謂是時興得很,傳得神乎其神,她便也想弄幾瓶來嘗嘗。

可不曾想,這一喝就喝過了頭,酒醉壯人膽,宋姝月被黎硯池偶然撞見後,不僅不害怕,反倒沒個正形地開始調戲起他。

“太傅,你看看你,長得跟個畫上人一樣,可為何滿嘴的之乎者也,你不覺得無趣嗎……”

那日宋姝月因為上樹掏鳥窩被黎硯池斥責為舉止品行不端,本來心中就有怨氣,但礙于自己的太傅随時都有可能向母後和父皇告狀,因此她敢怒不敢言,眼下喝醉了酒,倒是什麽都敢說了。

黎硯池還記得那日她身上濃郁的酒香味,以及壓着自己在唇上胡亂啃噬的酥麻感,随後又不自覺地想到了那天晚上……

想到這,黎硯池的手指猛地收緊,手上握着的書卷被這突然的力道捏出了褶痕,他微微晃了晃腦袋,定了定心神,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冷意。

分明是她先招惹的我,眼下卻又喜歡上了旁人……

“太傅。”

宋姝月輕輕地喚了一句,随後微微颔首以表示敬意,之後便往回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一只手撐着下巴抵在桌上,一只手随意地翻了翻書頁,耷拉着眼皮,瞧着似乎沒什麽精氣神。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連黎硯池何時走到她的身側,她都不知曉。

“公主,臣今日帶您出宮。”

“出宮?”宋姝月聽到這話猛地擡起了頭,這才打起點精神,但對上黎硯池那雙含着絲絲笑意的眼眸後,心頭又不自覺地浮起幾分怪異感,随後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太傅,你方才說什麽?”

“皇後娘娘說公主最近心情不佳,囑咐臣今日帶您出去散散心。”

聽到這話,宋姝月心頭的怪異感才消退了些,原來是母後的囑托,她就說太傅怎麽可能會那麽善解人意。

念着宮外,她的腦海裏頓時浮想聯翩,随即不假思索地說了一句:“我要去天盛酒樓。”

黎硯池看着她,淡淡地笑了笑,眼底似升騰起融融暖意。

笑容淺淺,本是稍縱即逝,但恰巧又被宋姝月瞧見了,于是乎,剛被自己壓下去的疑惑感又猛地蹿了上來。

宋姝月背過身,微微攤了攤手,臉上扯出一個極其怪異的表情,太傅這段時日怎麽哪哪都透着不對勁?

她怎麽從前沒發現太傅那麽愛笑?

天盛酒樓內,望着面前的美味佳肴,宋姝月眯着眼睛湊到跟前聞着香味,感覺到許久未有的輕松愉悅。

這段時日,因着西涼一事,她确實有些心煩意亂的,和親一事就像一把刀懸在她的頭上,将落未落,着實讓人憂心忡忡。

其實,此時的宋姝月也搞不清自己的思緒,她必然是不想嫁去西涼的,可她又不想父皇為難……

黎硯池見她一直夾着那碗紅燒獅子頭,便直接給她端到了面前,甚至給她夾了一筷子又一筷子的菜,随後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下。

碗裏的菜越疊越高,宋姝月莫名有些惶恐地看了眼那夾着菜的筷子,急忙擺手,因為兩家鼓鼓,所以只能囫囵地推脫說:“太傅,夠了,你也吃。”

“沒事,我不餓。”

聽到這話,宋姝月嗆了一口飯,猛地咳嗽起來,随後背上就立刻傳來一陣輕柔的拍扶,面前也遞來了一杯茶水。

端着茶盞的那雙手骨節分明,宋姝月的視線冷不丁凝在那沉在杯盞底下綠油油的茶葉上,愣了片刻。

随後擡頭看了眼太傅,猛地回想起了什麽,前端時日的心虛一股腦地全部湧入了腦子。

她怎麽把這事忘了?

不對,她忘性大,太傅總不至于忘了吧,那日她分明記得他說自己把他當猴子呢?

可太傅眼下怎麽跟個沒事人一樣,這是怎麽一回事,如果他當日發現了異樣,肯定是要懷疑到自己頭上的。

看來,她得去找冬荪和春韭好好地問上一問。

現在的話,既然太傅不提,她也便也先當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過吧。

吃完飯後,黎硯池又帶着宋姝月去了茶樓聽戲。

戲臺上名伶扮相精美,唱得也是時下流行的戲目。

宋姝月聽得起勁,就連手邊的瓜子不是春韭剝的也沒察覺出來,而一旁的春韭也是有些詫異地看着這異常和諧的畫面,猶豫着要不要提醒公主一下。

可沒等她說出口,就被一旁的冬荪使眼色連拖帶拽地拉走了。

宋姝月看着正起勁,之後回過神,發現這雅間裏只有她和太傅兩個人了,兩個小丫頭不知何時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等會,那眼下這“咔咔”的響聲是從哪發出來的?

宋姝月微微偏頭,瞥了眼自己身側的小盤子,上面的瓜子仁堆成了小山一般,随後順着視線,擡頭看向了對面一襲白衣的太傅,只見他熟練地剝着瓜子,素白的膚色與那棕黑的瓜子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總有一種仙人蒙塵的感覺。

想着她方才吃的瓜子都是來自那雙谪仙一般彈琴作畫的手,她的臉突然熱了起來。

随後她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太傅現如今怎麽變了個人?具體的她也說不上來,只覺得現下的氣氛有些怪怪的。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很想逃離這個逼仄的小房間,就在此時,她烏溜溜四處亂晃悠的的眼裏突然閃出了金光。

“表姐!阿宴!”

宋姝月直起身子,逃難一般地走向窗邊,随後倚在欄杆上,使勁地向樓下幾人招手。

為了看清戲臺,雅間的一面并無遮擋,因此,對于樓下的一切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聽到這聲動靜的小男孩回頭看了一眼,随後扯了扯自己母親的衣袖,道:“母親,那人看着好像公主姨母。”

被喚作母親的婦人愣了愣,随後擡起頭往頭上看去,視線在雅間一男一女兩個人身上來回打轉,最後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也朝樓上人揮了揮手。

“阿正,我瞧見公主妹妹了,我們一道上去吧。”

那被換做“阿正”的男子一身青墨色錦衣,見狀寵溺地看着妻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想必大家能猜出來這幾人的身份了吧。

這被喚作母親的婦人當然就是穿到這個世界,變成林清禾的原作者了,這是原身在第二個故事中的第二場戲份。

她都出現了,大家自然能猜出這個小男孩的身份吧,第三個故事的主人公陳宴是也。

而她口中的“阿正”則是林清禾的夫君,昌平侯府世子陳文正,他與林清禾在原故事中的戲份不多,基本上是一筆帶過。

他們是青梅竹馬,陳文正自幼便喜歡她,他們倆的感情基本上是水到渠成,順風順水,沒有像每個故事的男女主有那麽多的波折,因而穿過來的她走劇情也很順利。

林清禾自然而然地挽起相公的手,随後朝樓上走去,一邊走腦子裏一邊思索着劇情。

西涼使臣已經在燕京城逗留半月有餘了,邊疆局勢還在僵持中,對于結盟一事,燕帝雖然至今仍未明确表态,但按照原故事的節奏,很快這件事就要來個了斷了,随後進入原故事中的第一個大劇情點。

她今日的戲份不重,只需要推動小公主和太傅這條感情線就可以了。

眼下,黎硯池應該是明白了自己對小公主的心意,只是苦于無法說出口。

這個傲嬌男,原故事中,幾年前,燕帝曾有意讓他尚公主,可惜被他自己拒絕了,眼下卻又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只可惜,小公主一年前被人趁虛而入,現下心有所屬,眼裏完全沒有他。

想到之後的劇情,林清禾不由得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這個故事裏她的戲份不多,等小公主嫁去西涼後,她這個原作者又要短暫地殺青了。

對于她來說,可以堂而皇之地消極罷工,當然是一件好事情了。

等所有故事都發展完,她興許也能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最後一部分的劇情,這篇文做了一些調整,将“林清禾”這個角色改成了貫穿三個單元故事,具有作者上帝視角的穿書者,随機掉落戲份解釋劇情,她的戲份不多,主要還是以男女主為主,所以大家不用擔心之前看過的劇情變動會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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