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宋姝月一臉訝異地看着面前人,那日的回憶逐漸湧入了腦海裏。
黎硯池沒有回話,只默默地立在一旁,半晌過後說了句:“我方才挑水的時候看見河裏有許多魚,我去捉幾條來。”
随後他在宋姝月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離去了。
宋姝月覺得腦子裏像是有一團漿糊,事情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她一時之間還沒想明白。
太傅是怎麽将她帶出紅楓寺的?而且這個地方又是在哪裏?
黎硯池走後,宋姝月在屋子裏坐了一會,皺着眉,一下又一下地絞着手指,思索着眼下的情形,等了半天都不見人回來,這才走出屋門去看了看。
推開門,入目的是一個寬敞整潔的小院子,院中栽了幾棵果樹,此時,還未到瓜果成熟的時節,樹上除了嫩油油的葉子,別無其他。
宋姝月四處打量着,随後走出了院門。
“哎喲,小娘子醒了。”屋外有一個中年婦女見院子裏走出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尤為熱情地走上前去,随後執起宋姝月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接着又揮着手,招呼着別人過來。
不一會,宋姝月的身前就圍滿了一圈婦人,每個人都笑嘻嘻地打量着她。
“這就是黎郎君家的小娘子吧,長的可真俊啊,這臉蛋水靈靈的,也不知是怎麽養出來的。”
“咱們這小村子好久沒來過這麽俊的姑娘了,小娘子與黎公子當真是郎才女貌,哪個殺千刀的竟想拆散你們!”
“小娘子瞧着年歲這般小,與黎郎君成婚也不久吧,你們小倆口急着要孩子不,我那還有很多小孩子的衣裳,莫不如……”
……
聽到後邊,宋姝月從一開始的茫然到後來只覺得臉上臊得慌,耳根子也紅了透,她眼神躲閃,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場面。
“哎喲,黎郎君回來了。”
宋姝月尋着聲音望去,只見黎硯池同一個男人一起走了過來,那男人膀大腰粗,身上穿着一件短打,袖子挽起,褲腿折到腿彎處,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手臂豪爽地搭在身旁人的肩膀上,看起來粗犷狂野。
随後她微微差異的目光落到了黎硯池的身上,他的手上提着一個魚簍,白衣下擺早已粘上了泥污,發絲也稍顯淩亂,但他恍若未覺,一臉雲淡風輕,熱絡地回應着那漢子的問話。
宋姝月面上浮起幾分怪異的神色,動了動唇,欲言又止,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開口。
那群婦人瞧見來人,忙讓開一條道,等人走近,随後又圍了過來,繼續着方才的話題。
黎硯池對上小公主茫然無措的視線,随後将宋姝月擋在身後,笑着回應那些婦人,他面上的表情生硬,瞧着也沒有應對過這種場面。
人都走了後,黎硯池拉着宋姝月的手,将渾身僵硬的她拉進了院子,随後将院門“嘎吱”一聲阖上了。
宋姝月立在原地,抱着雙臂,斜着眼睛打量着他,目光炯炯,似乎想把他瞧出花來。
“他們沒有惡意,只不過許久未瞧見外鄉人,有些熱絡罷了。”黎硯池避開宋姝月的目光,随後彎腰從魚簍裏撈出一條魚來,接着走向廚房。
宋姝月緊緊跟在他身後,只見他拿起案幾上的一把菜刀,随後頗為有些生疏地去刮魚鱗。
“你何時學會的這些?”宋姝月現下不喚面前人為太傅了,今日的一系列遭遇不知為何讓她喚不出口這個稱呼了,她甚至開始懷疑面前這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太傅了。
“是方才那位兄長教我的。”黎硯池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細汗,随後繼續忙活着,“這魚甚是鮮美,燕燕你肯定會喜歡的。”
“兄長?”宋姝月不敢相信一向重視禮節的太傅竟然會稱呼那人為兄長。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之前占據在她心頭的疑問,方才那事來的突然,她一時竟給忘了。
“你為何要帶着我來這裏,你難道不知道我過段時日就要啓程去西涼了嗎?”宋姝月雙手叉腰,靜靜地打量着他,目光審視又帶着幾分拷問。
黎硯池沒有回話,刮完魚鱗後,彎下腰去生火,他的動作顯然生疏極了,但也能看出是用心學過的。
黎硯池用火折子點燃柴火,手臂不經意哆嗦了一下,許是被燙傷了,但他并未多言,很快就隐去了,因此宋姝月并未瞧見。
過了半晌,他說了一句:“燕燕,你要不先回屋裏,天黑了外面冷。”
一拳像是打在了軟棉花上,宋姝月一肚子的火氣逐漸升騰起來,但又不知如何發作,最後只能氣沖沖地跑回屋內。
宋姝月在屋裏來回踱步,思考着眼下的情形,她的腦子有些發脹,她從前怎麽沒發覺太傅那麽不講理,她問什麽他都不回答,等下,她必須擺個冷臉給他,否則還是什麽話都問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若有若無的香味從屋外飄了進來,她的肚子不争氣地咕嚕一聲叫了出來。
過了一會,黎硯池端着用搪瓷碗裝着的魚湯走了進來,随後輕輕地擱置在了木桌上,偏頭對宋姝月道:“燕燕,過來吧。”
宋姝月聞着香味朝這處走來,但一時之間拉不下臉來,因此半晌沒有下一步動靜,許是湊近了些,她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旁的味道,似乎有些難聞。
黎硯池耐心地将魚湯分裝在在兩個小碗上,随後替宋姝月拉開凳子。
他都做到了這個份上,宋姝月也不好推辭了,随後走上前坐了下來,瞥了一眼面前冒着熱氣的魚湯,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小口遞到嘴邊,随後眉頭微微皺了皺,這魚的腥味怎麽那麽重,但也許是真的有些餓了,她沒有多想直接往嘴邊遞,但沒等她嘗到,就被黎硯池制止了。
“等會,我……忘記去魚鰓了,這湯恐是不能喝了。”他突然想起李大哥囑咐他的話,随後面上有些悔意,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怪不得方才我怎麽煮都有一股腥味,現下想起……”
說罷,他就将面前這鍋魚湯端走了,回頭說了一句:“我去去就來。”
宋姝月琢磨着他方才的話,其實她壓根不知魚鰓為何物,不過這樣看來,想必就是自己聞到的那股香味之下的怪味來源了。
沒過多久,院門“嘎吱”一聲開了,黎硯池就回來了,同行的還有隔壁的王婆子。
王大嬸懷裏抱着一口小陶瓷缸,見着宋姝月後,兩眼放光,脫口而出:“黎小娘子,快來嘗嘗我家的土雞湯,得虧晚上多煮了些……你們小倆口想必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不會做飯也正常,改天我多教教小娘子……”
“我……不姓黎,我姓宋。”宋姝月杵在原地,有些呆愣地回應了一句。
“這怎麽成,你既嫁了你家郎君,可不就是黎家人?”王大嬸瞥了眼宋姝月,心下暗哂,小娘子恐是年歲小,面皮薄得很呢。
“嫁?郎君?”宋姝月只覺得腦子裏炸開了花,随後看了一眼黎硯池,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交彙,不過一個是詫異,一個則是有些稍許慌亂。
王婆子走後,兩人相對無言,屋內寂靜得可怕。
宋姝月一邊喝着土雞湯,一邊思忖着方才發生的事情,見面前人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她終于憋不住地問道:“黎硯池,你幹了什麽,我何時成了你的……,還有分明我昨日還在紅楓寺,為何現在就到了此處?”
那稱呼,她覺得有些害臊,實在說不出口了,分明前幾天面前這人還是她的太傅,眼下怎麽成了這種亂七八糟的關系,而且今天發生的事情莫名有些多了,她的腦子早已經像漿糊一般了。
她以為自己是今日剛轉醒,實則兩人到這小村子已經有兩三天了,只不過前幾日她一直在昏睡。
“你可願意當我的娘子,燕燕?”黎硯池擱下手中的瓷碗,冷不丁問出了這一句話,面色板正,瞧着是認真的。
宋姝月渾身一顫,突然俯下身,猛地咳嗽了起來。
黎硯池見狀,趕緊接過她手中的陶瓷碗,随後替她拍撫着後背。
宋姝月緩過氣後,猛地起身,與他拉開距離,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是和親公主,早已經許了西涼的太子,更何況我為何要當你的娘子?”
“為何?”黎硯池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宋姝月覺得氣氛有些怪怪的,一步一步向後退去,直到後背抵在門上,退無可退。
“燕燕,我知道你不想嫁去西涼,我曾向聖上提過親,只可惜被聖上拒絕了,這兩年來,你難道絲毫看不出我對你的心意嗎,我心悅你,燕燕……”
提親?宋姝月像是猛地回憶起了什麽,随後耳邊又湧入了那兩個字眼,渾身一顫,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黎硯池,你是我的太傅,我對你沒有兒女私情,我……早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聽到這話,黎硯池冷笑一聲,道:“喜歡的人?那魏松淮嗎?你可知道,他壓根不是蜀地人,他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一直都在騙你!”
“你說什麽?”宋姝月僵在了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動,随後她猛地晃了晃頭,“不可能,你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