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天晚上,紀與辭将車停在小區門口,卻沒有立刻放月初霖離開。

深夜的路燈與樹影下,他解開安全帶,側身俯低,摟住她裸露的雙肩,不住地摩挲、親吻。

濃密如海藻的卷發堆在一邊,親擦着臉頰,唇齒糾纏,有熟悉的激情萦繞在車廂中。

他總覺得,錯過了這個晚上,也許就錯過了他。

車窗外,有細小的雨點落下,打出叮叮當當的聲響,由稀疏到密集。

泛黃的秋葉落在擋風玻璃前,映出一輪暗黃的路燈的光暈,有些刺眼。

月初霖透着水光的雙眼半睜着,恰能清晰地看見紀與辭眼底不加掩飾的情愫。

那是男人對女人認真起來的信號。

她的心底警鈴大作,幾乎不假思索,就伸手推開他。

“怎麽?”

他一只手掌還托着她半邊臉頰,指腹流連于兩瓣被吻得微腫的紅唇。

她的臉頰滾燙緋紅,眼神卻格外清明。

“太晚了,與辭,我有些累了。”

紀與辭愣了下,然後慢慢退開,靠回座位上,降下車窗,讓外頭的秋風透進來。

“趕緊回去吧,別着涼了。”

他說着,将自己的外套遞給她披上。

月初霖沒拒絕,頂着他的外套,走進雨幕。

窈窕的身形被冷冷的秋風卷着。

全程沒有回頭看一眼。

**

也是從那天開始,月初霖漸漸在新聞裏聽到與森和有關的消息。

不知是不是巧合,最先在新聞裏出現的,是一則森和酒店疑因食品安全問題引起顧客食物中毒的消息。

緊接着,就有群衆舉報森和酒店的食品安全問題。

兩件事之間隔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因為森和集團的知名度,上了好幾天的新聞頭條。

所幸,經過有關部門的突擊檢查後,森和酒店被證明不存在食品安全問題,最初爆出的“食物中毒”事件也被辟謠。

看似是個烏龍事件,大衆議論兩句便過去了。

可月初霖卻莫名想到韓介衡說的郁馳越“被集團的事絆住了”,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禍起蕭牆的事,古往今來從不少見。

那樣的豪門大戶,水深得很,風平浪靜的表象下,也許已經暗潮湧動。

只是,想歸想,她并沒有主動關注森和的新聞,更不會主動聯系郁馳越。

九月末的一個深夜,月初霖收到了一個陌生本市號碼的來電。

電話接通後,對方始終不出聲。

月初霖問了好幾遍,正皺眉要挂電話的時候,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郁馳越?”她遲疑地問。

電話那頭依舊一片寂靜。

就在她以為自己想錯了,打算挂斷電話的時候,對方忽然出聲了。

“是我。”

熟悉的疏冷嗓音,帶着疲憊的沙啞和壓抑,聽不出太多情緒,卻能讓人一下聯想到秋日枯黃的落葉。

“什麽事?”

月初霖看一眼牆上的挂鐘,已經臨近午夜。

“你和他,在一起了嗎?”

“他”是誰,不言而喻。

月初霖靜了片刻,輕聲道:“也許吧。”

“但很快就不是了……”

第二句聲音極低,是對她自己說的。

電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挂斷了。

她不記得對着電話發了多久的呆,也無暇思考郁馳越為什麽要突然給她打電話,又是從哪裏找到她的號碼。

她只知道,是時候和紀與辭把話說清楚了。

**

第二天,月初霖主動給紀與辭打電話。

自那次酒會之後,她對紀與辭的态度便在不知不覺中冷淡了。

他照舊給她發信息、打電話、接下班,也帶着她出去吃飯約會。

只是她回信息的頻次少了,電話有時也會不接,偶爾更推掉了約會。

也許他察覺到了什麽,變得越來越主動,有兩次,也暗示她,晚上可以留宿在他那裏。

但月初霖統統不動聲色地拒絕了。

這一次,她能主動打電話,紀與辭意外的同時,還有幾分隐隐的高興。

“初霖?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環境很安靜,只隐隐約約聽見有人似乎在彙報工作,大約是有會議。

“你在忙嗎?不方便的話,我晚點再打。”

“沒事,你說吧,我到外面聽,你稍等。”

說着,便傳來一陣雜音,似乎是他站起來往外走了。

“好了,初霖,你說吧。”

“也沒什麽,想請你吃飯,還記得嗎,上回我臨時有事,放了你鴿子,說以後請你吃飯的。”

月初霖語氣淡淡,聽不出特別的情緒,紀與辭卻警惕起來。

“怎麽忽然提起這事了?我沒放在心上,不急着向你讨回來。”

“只是突然想起來而已。你請我吃過很多次飯了,我請你一次,也是應該的。明天晚上有空嗎?”

“有空,後天就是假期,明天不加班。”

“好,那麽,位子我來訂,粵菜怎麽樣?”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比起她喜歡吃的川菜,紀與辭更喜歡廣東菜的口味。

為了遷就她,他幾乎每次都按照她的喜好來。

“好,你訂什麽,我都喜歡。”

大約是因為她難得流露出體貼,他的聲音都帶了幾分笑意。

這種愉悅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傍晚回到紀家老宅。

臨近十月長假,紀父紀母提前歇了手頭的工作,回到老宅住下。

飯桌上,紀母看着兒子時不時揚起的嘴角,道:“阿辭,什麽事這麽高興?給我找到兒媳婦了?”

一旁稍顯嚴肅的紀父聞言,也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

自從兒子離婚以來,老夫妻兩個總盼着兒子能趕緊再找個姑娘。

可眼看整整一年了,這個原來女朋友無數的兒子,居然修生養性起來,愣是對他們介紹的姑娘統統看不上眼。

“沒什麽,媽,你別瞎猜。”紀與辭下意識否認,可想着月初霖,忍不住又微笑起來,“不過,我确實有個喜歡的女孩,正處着……”

紀母頓時來了精神:“什麽樣的姑娘?多大了?做什麽工作?家裏是做什麽的?”

一連串的問題,讓紀與辭回答不及:“比我小兩歲,今年二十六,P大畢業的,現在是法語口譯員。家裏——”

他遲疑一下,不确定道:“家裏不清楚,應該是普通家庭吧。”

“哦,那學歷不錯,年紀也合适,就是出身差了點。”

紀母絮絮叨叨,被一旁的紀父打斷:“好了,差一點就差一點,之前不是說過了,不用出身多好,普通家庭的孩子,只要懂事知禮,心地善良,也沒什麽不好的。”

紀與辭的上一次婚姻就是他們長輩撮合的,小兩口沒什麽感情,誰也看不上誰,這才以離婚收場。

這次,他們也想通了,紀家這樣的門庭,說低不低,但說高,也并非高不可攀,不見得就非得要兒子和哪家姑娘聯姻。

娶個普通人家的姑娘,無非是孩子以後前途上辛苦些。

可人到了這個年紀,也不指望孩子再混出什麽名堂了,只盼着他後半輩子過得舒心些,只要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他們做父母的,便也不再反對了。

“對對對,你爸說得對,只要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就好,我們沒什麽要求。”紀母趕緊收起心思,附和紀父的話,“阿辭,要是有空,你把她帶到家裏來,讓我和你爸爸見見,覺得合适,盡早定下來也好。”

紀與辭腦海裏浮現月初霖若即若離的眼神,一時心裏沒底,并不敢答應。

這時,擱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下。

是月初霖發來的信息,告訴他餐廳名字。

是他最喜歡的一家私房菜。

他看了兩眼,忽然笑了。

“怎麽,是那姑娘給你發信息了?”紀母看着兒子的笑臉,也忍不住期待。

“嗯,明晚約了吃飯。”紀與辭迅速回了一條過去,“媽,改天我帶她到家裏來給您二老看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