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雅集之揚名
“你說什麽?大公子和侯爺在書房說了一夜的話?”白氏放下手上的花枝和金剪,眉頭輕輕皺起。
一個身穿杏黃色衣服的丫鬟跪在地上,恭敬回道:“婢子在茶房值了一夜,親眼所見。”
“可知道他們商議了何事?”白氏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婢子不知,只打聽到下午侯爺見過大公子侯,讓孫校尉從內庫取了金子,據說是送往法雨寺做香油錢。”
香油錢……
白氏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問道:“大公子的面色如何?身體看起來可康健?”
“大公子面色紅潤,看着比之前精神很多,府內都說,大公子的頑疾被法雨寺的方丈治好了。”丫鬟老老實實的回道。
治好了?怎麽可能?白氏心中一驚。
別人不清楚情況,以為承安侯府的大公子只是先天體弱,但白氏的知道內情的。
自己拿到的毒藥可是中土外的蠻族傳過來的,無色無味,讓人除了身體虛弱外什麽都檢查不出來。若不是年輕時有些奇遇,她也拿不到這麽詭異的毒藥。
那孽障中了十年毒,毒素早已深入肺腑,在長久的腐蝕下,五髒衰竭,藥石無醫。就算毒素清了,也是一個廢人,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痊愈。
這其中必有蹊跷之處。
但是,如果那孽障真的好了,自己的瑾之怎麽辦?
想到這些年她的辛苦謀劃,白氏心如亂麻,打發了丫鬟下去。
旁邊一個頭梳高髻,做婦人打扮的人見白氏憂心忡忡的樣子,趕緊道:“主母,可需要老婦再安插些人手去閑雲居打探?”
白氏也想知道蘇易是不是真的身體好了,便颔首道:“也好,你安排吧,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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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孽障自從自己的美人計失敗後,就将大部分服侍的仆從趕到了外院,除了一日固定的時候能進去灑掃,其餘時間通通不能靠近內院。這讓自己的安排的眼線都成了聾子瞎子,再也打探不到有用的信息。
本來自己派出丫鬟爬床是想加一把火,以那孽障的身體狀況,精關一洩,必死無疑。
不曾想,自己的心急倒是留下來隐患。
回憶起蘇易近日的反常,白氏有些心悸,這孽障不會已經察覺了什麽吧……
她擡起頭,對婦人囑咐道:“乳娘,最近不要再派人往他藥裏加東西了,将之前經手的人都處理幹淨,還有那個爬床的丫鬟,也一并處理了。”
婦人看着白氏面無表情的臉,心中一顫,她自是知道這句話其中的血腥氣,對白氏愈加敬畏,應道:“是,主母。”
白氏莞爾一笑,對婦人和顏悅色的道:“這件事我只放心乳母去做,旁的人都信不過。對了,乳母的家的老三也快成年了吧,正好在城南新開了一家布莊,就讓老三去做掌櫃吧。”
婦人眼前一亮。布莊?這可是侯府油水最足的産業。
“多謝主母擡愛我家小子。”婦人喜滋滋的向白氏道謝,态度真切了很多,心中決定一定要把這件事給辦的漂漂亮亮的。
白氏點點頭,重新拿起花枝和金剪,慢條斯理的修剪起花枝來,仿佛又恢複成了平日裏那個溫柔賢淑的侯夫人。她目光森然,嘴角卻噙着冰冷的笑意,低聲喃喃道:“不過是忍而已,來日方長……”
一時之間,室內靜的只聽見金剪修剪花枝的咔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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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山,宴山亭。
五月初九,宜祭祀,出行,祈福。
今日是雅集,大中正會親自前來宴山亭面見各位通過初選的備選士子。
自從那日在書房與承安侯秉燭夜談後,承安侯就經常把蘇易帶在身邊參加各種集會和宴席以擴展人脈,畢竟,這些年來,蘇易與權貴圈子實在脫離的太久。
有蘇家和蘇家的附庸家族全力為他造勢,加上集會上蘇易出色的才學和風采,蘇易的才名也慢慢傳了出去。
各地中正已經将蘇易等權貴子弟的名錄提交,宴山亭的這次雅集,則相當于一次面試,大中正會親自前來考評各位備選學子的才學。不出意外,最後的品級就由此次考評決定了。
一大早,蘇易就帶着仆從從侯府出發,仆從們背着野宴的食盒和蒲團,衣物等雜物。蘇易跟随着引路的侍衛,踩着長滿青苔的石階,一邊賞景一邊爬山。
作為建安知名的名山,淩雲山風景秀美,地勢并不險要,不到一個時辰,一行人就到了目的地,宴山亭。
宴山亭坐落在一塊修整平整的露臺之上,一旁樹木蔥茏,草木繁盛,一汪清泉從樹林中流淌而出,水聲潺潺,白色的水氣飄散在溪面和溪邊的石頭山。
不時有小魚從溪中游過,野趣十足。
主亭邊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亭子,木質的廊橋,還有用石頭或木頭雕刻的桌椅,供人休憩。
帶着仆從的士子們徜徉其中,或撫琴弄弦,或吟詩作賦,或游覽觀景,或沉醉書畫……
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蘇易站在亭子中,看着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心頭的陰霾一掃而光。
很久沒看到這麽好的風景了,這裏的景色哥哥肯定也很喜歡,如果哥哥在身邊就好了……
山風裹着輕薄的霧氣,吹動他的寬大的衣衫,羽袖飄飄,衣袂獵獵,仿佛仙人乘風欲起,清俊的面容上,似追思,似感懷。
大中正穿過人群,走上露臺,映入眼簾的就是如此場景。
一瞬間,周遭竟是鴉雀無聲。
良久,大中正才撫掌贊道:“如此風采,真神仙中人也。”
蘇易聞聲望去,見竟是大中正前來,站在亭中,從容的行了一禮,“蘇易拜見中正大人。”
“不必多禮。”說完,大中正竟是徑直走向蘇易,來到亭中,對他笑道:“多日不見,聽聞易之頑疾已愈,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在衆人的矚目下,大中正開始考校蘇易,士子們圍着兩人,聽大中正将蘇易從經辯考到時文,從時文考到詩賦。無一不是見解精妙,甚至每有新奇之語,引人深思,才學不可謂不出色。
大中正越考校越高興,最後聽聞蘇易會琴,甚至還将自己随身攜帶的古琴借給蘇易彈奏。
青山綠水間,竹影婆娑,蘇易坐在溪邊的白石上,将古琴放在膝頭,青色的長衣和鴉羽般的墨發散落白石上,曼麗懶倦。
幽幽的琴音融入潺潺的水聲中,順着清涼的山風飄蕩在山間,有着仙人之姿的奏者,低頭斂目,神态悠然,眉眼如畫,氣質卓然。
這一幕,成為在場所有人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回憶。
考校完諸士子,大中正興致盎然,在野宴上趁着酒意,詩興大發,提筆當場作了一首《宴山亭記》,将今日的所見所感記錄于上。
其中,蘇易撫琴的畫面更是辭藻華麗至極,将其刻畫的華麗優美,靈氣逼人,讓蘇易這般臉皮極厚的人都略感羞赫。
随行的中書侍郎王甫将其通讀數遍,他在朝中一直以詩賦見長,只覺得此賦文采斐然,讀之讓人口齒留香,不由對感嘆道:“恭喜大中正,此賦堪比王公的《蘭亭集序》,必将流傳于後世。”
王甫正是昔日王公的後人,素有才名,以他的鑒賞能力,自然不會錯,聽其這麽一說,衆士子也紛紛向大中正道喜。
而作為詩賦中花了不少筆墨描寫的蘇易,則再一次成了衆人的焦點,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之後,蘇易的才名和風采必會随着這篇《宴山亭記》傳遍大梁!
蘇易感受着周圍或嫉妒,或豔羨,或不忿的情緒,嘴角輕勾。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可自己需要的,正是這陣惡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