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蘇敏娟欠的錢遠比周成北想象中的多,再加上給周馨馨治病借來的錢,就算他把奶奶的房子賣了,也遠遠堵不上這個巨大的窟窿。
蘇敏娟對他從未有養育之恩,和周馨馨之間于他而言也僅有最薄弱的血緣連系,但他偏偏就這麽被拴住了。
他本可以忍受,忍受那些來自原生家庭的苦和難,忍受孤身一人在黑夜踽踽前行,哪怕望不見前路,也能憑借慣性捱下去,但偏偏陶小寒出現在他生命裏,讓他表達了愛意和做出承諾,皆是因陶小寒,他才有血有肉地活了一回。
而原本觸手可及的美夢對現在的他來說皆是癡心妄想,他一次次往上爬,又一次次被命運拖拽着往低谷跌落,如今在谷底不見天日,他很難再像以前一樣幻想明天。
陶小寒還是會給他打電話發消息,但很少說自己的生活了,更多是關心他的近況,而他總是學不會說自己的事,所以兩人能聊的也越來越少。
再見到陶小寒是大學開學後的國慶期間,他傍晚從工廠領到日結的工資回來,一進家門就和客廳的陶小寒、蘇敏娟還有周馨馨面面相觑。
陶小寒幾天前告訴他國慶要過來後海裏,當時他說自己很忙,沒想到人還是來了。
蘇敏娟一見到他就走過來說:“你朋友也是剛到,我替你招待了一下。”
周馨馨坐在一旁的書桌上寫作業,撐着腦袋說:“小寒哥哥給我們帶了北京烤鴨。”
周成北知道這是陶小寒給他一個人帶的,他之前并沒讓陶小寒知道蘇敏娟和周馨馨的存在。
唯一沒說話的是陶小寒,只是坐在沙發上看着他。
上大學後,陶小寒有了些變化,清爽的短發染成栗子色,襯得皮膚粉白,打了耳洞,黑色的耳骨釘泛着光,唯有那張臉是不變的純情可愛。
當天晚上就帶人出去開房了,難開的口全變成使在人身上的力。
兩人在後海裏的小旅館瘋狂做愛,窗外廉價的霓虹燈穿過不遮光的窗簾,流連于兩具交疊的肌體。喘息和汗水滲進空氣,緊扣的手指弄皺床單,肉體撞擊在一起的聲音悶又緊湊。
陶小寒什麽都沒問,全身抖得厲害,卻把人纏得很緊,弄得再狠也只是咬着嘴唇承受,然後被撬開唇接纏綿猛烈的吻,懸液挂在嘴角又被舔舐幹淨。
周成北去吮陶小寒的耳垂,低沉着聲音問:“什麽時候打的耳洞,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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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跟舍友一起打的。”陶小寒難耐地撓着周成北的背。
周成北直起腰,掐着陶小寒的腰往裏搗,生生弄出更多呻吟來。
快到了的時候,陶小寒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張了張口,好像想說什麽。
于是周成北慢了動作,俯身去聽。
“不要套子……”陶小寒細細地吸着氣,白皙的胸脯起起伏伏,“不要戴套。”
一邊說着一邊用手去摸他們結合的地方,撅着屁股想把周成北那根拔出來。
周成北啞着聲音問:“要我射進去?”
陶小寒輕喘着氣,粉嫩鼻尖冒出細密的汗:“要你射進來。”
“哪兒學的?”周成北用手壓着人的肚皮往深處頂了一下。
以前做愛也經常不戴套,但他從沒內射過。
陶小寒嗫嚅着說:“以後都射進來好不好?”
于是周成北把套摘了,抵着人最深處一股股射進去。
陶小寒腿根顫得厲害,在廁所清洗時自己不能站,最後是被抱着摳洗幹淨的。
周成北粗糙的掌心摩挲過陶小寒凸起的蝴蝶骨和凹陷的腰窩,每一寸肌膚光滑細膩得他不舍得亵渎。
這具軀體和它的主人皆美好得不該屬于他。
他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可已然冒出的念頭不可能完全收回,會像失手撒下的種子一樣,在他心裏生根發芽,直至長成難以忽視的存在。
他告訴陶小寒,也許他再也沒辦法去北京生活。
“我可以回來,周成北我可以回來。”
回來武漢,是陶小寒這一晚重複最多的話。
“周成北我大學畢業就回來,我們這幾年先異地戀好不好?我不怕異地戀的,你也不要怕,我會很乖的,那些喜歡我的我一個都沒理。”陶小寒抱着他很激動地說,“我愛你,周成北我愛你。”
“為什麽喜歡我?”周成北第一次這麽問。
“因為你哪兒都好,我就是喜歡你。”
周成北沒回話,陶小寒又說:“雖然看樣子你是不打算跟我說媽媽跟妹妹的事兒了,但是我也不會生你的氣,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周成北沒說債務和生病的事,只說離家多年的媽媽帶妹妹回來了,他要留在後海裏照顧她們。
“我理解的。”陶小寒說完眼淚就掉下來了,匆匆用手背抹掉,又說,“我理解的,周成北。”
周成北揩掉陶小寒眼角的淚,聲音沙啞,“陶小寒,對不起。”
陶小寒哽咽着問:“你還愛我嗎?”
周成北說:“我愛你。”
陶小寒立刻就破涕為笑了:“那就好,我也愛你。”
周成北不帶陶小寒回後海裏那個家了,只說屋子太小,擠不下那麽多人,于是陶小寒此後回後海裏經常會先開好房間,然後才去找周成北,和他在外面過夜。
剛上大學的時候,陶小寒回來得很勤,逢年過節都要來後海裏,但周成北越來越沒有假期和過節的自由。蘇敏娟只剩一只手能活動,工廠不收她,只能靠左鄰右舍介紹,接一些工廠外包私人的零活補貼家用,幫制衣廠剪線頭,做手工串珠,給衣服貼裝飾品……所以為籌備周馨馨手術借來的錢全記在周成北的頭上,從勉強的經濟自由到負債累累,他帶陶小寒住的酒店一家不如一家,而他明顯感受到,陶小寒為了迎合他,自己訂房間時也開始主動選擇破又小的家庭旅館。
漏水的浴室、帶着水垢的牙杯、重複利用的舊拖鞋......
後來陶小寒自己帶了兩人份的洗漱用品和一次性拖鞋,包括一次性床單,學着大人的口吻說,不過是借張床睡一覺,不要給連鎖酒店昂貴的房費交了智商稅。
可惜周成北沒有太多時間陪他,周馨馨還沒做手術,他就欠了一屁股債,新債舊債壓得他喘不過氣,常常是白天在外面忙,夜深了才能去旅館找陶小寒。
紙包不住火,2009年夏天,大一的暑假,陶小寒還是在一次擅自登門做客中,在蘇敏娟那裏聽得了只言片語。
半年後,2010年冬天,大二的寒假,在後海裏的旅館,陶小寒塞給周成北一張銀行卡,吞吞吐吐說,算你找我借的。
周成北說,陶小寒,連你也要做我的債主?
陶小寒忙解釋,這錢是給妹妹治病的。
周成北沉默片刻後說,錢我借到了,不要你的。
陶小寒說,可是你媽媽說,你們還缺很多錢。
周成北只是看着他,沒有回話。
也是從這時候開始,陶小寒才意識到,他早已猜不透周成北的心思。
他低下頭,想抑制淚水,卻又忍不住哭了,這次周成北沒有來抱他。
他太年輕,又怎麽會知道,欠外人錢,周成北只是單純地疲累,但虧欠于他,就會從心底産生最深的無力感和絕望,而這樣的感覺,周成北這兩年已經體會了太多。
十六歲辍學後,周成北便只身撐起整個家,以前照顧奶奶,現在照顧蘇敏娟和周馨馨。
他自問已盡全力照顧好每個家庭成員,而今唯一虧欠的是陶小寒。
沒安慰陶小寒,他去樓道抽煙。抽煙近十年,這是他第一次被香煙的霧氣熏紅了眼。
回了房間把人摁進懷裏,這人已經哭得睜不開眼,揉着眼睛問他,你還愛我嗎?
我愛你。
周成北在心裏說了幾遍,張口卻什麽聲兒都沒了。
2010年的夏天,在陶小寒放暑假前一個星期,周成北接到簡羽蘭電話,簡羽蘭在電話裏告訴他,她打算安排陶小寒這個假期去一個國際證券公司實習。
“小寒是學商科的,一轉眼就要大三了,還什麽實習經驗都沒有,每年寒暑假他爸爸安排他去實習,他都跑回武漢了。”
簡羽蘭說得很委婉,但每句話輕飄飄落下卻很有分量,句句都砸在周成北心上。
他一直知道陶小寒是很耐得住寂寞的,哪怕一個人也能自己跟自己玩得很開心,所以去年暑假陶小寒自己一個人在後海裏附近租下一個月的家庭旅館,他都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如今被簡羽蘭提醒了,他才發現陶小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把家庭作業帶到後海裏來做就萬事大吉的年紀,陶小寒今後也需要工作,要融入這個社會,而他的圈子絕不該是後海裏。
于是他打電話給陶小寒,要他今年暑假不要來後海裏。
“為什麽?”陶小寒在電話裏嘟囔着問。
“你需要實習。”周成北說,“陶小寒,你不屬于這裏。”
但陶小寒一貫不聽話,放暑假第一天就過來了,在後海裏開好房間後才給周成北打電話。
周成北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帶周馨馨在醫院輸液化療,趕過去的時候夜已深,門一打開陶小寒就踮腳吻在他唇上。
“這麽遠專門過來挨操的?”他把陶小寒丢在床上,用的力氣大了一些,一下就讓人紅了眼眶。
用口水随便潤滑兩下就頂進去了,粗暴地做了一次,熱燙的汗水落在人白皙細嫩的皮膚上,粗糙的掌心搓得人四處泛紅,再把圓潤的臀瓣捏得變形。
陶小寒小聲地哭,被抱着操,挂在人身上吃進很深。周成北從下往上頂得很重,射得很深,是在懲罰陶小寒的任性。
陶小寒哭了一夜,被子蓋着腦袋,低低地啜泣,周成北忍着沒去抱他,由着他情緒低落。
第二天陶小寒頂着兩只紅紅的兔子眼,爬到他懷裏,說自己馬上就回去北京實習,要他別生氣。
“周成北你別生氣。”陶小寒癟着嘴,“你別生我氣。”
他皺眉,陶小寒就來捂他眼睛,又哭了,說,你不許皺眉。
送陶小寒到大路打車,幫他把行李箱塞到出租車後備箱,周成北頭沒回就騎着摩托走了。
在後視鏡看到出租車開遠了,周成北才把車停下,從口袋摸出煙盒,彈一根煙出來,卻只是銜在嘴裏沒點燃,思緒跑了很遠出去,過了半晌把煙拿下,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