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成功了
陸讀的音量刻意壓低過,即使寝室裏的唯一一個局外人程幾何在睡覺。
所以不是怕打擾到誰,而是單純的小心試探。
祁青暮的大腦短暫地放空一瞬。
之後,他緩緩搖頭。
“不是。”他笑着說:“只是一個不算朋友的熟人。”
陸讀看着他,張了張嘴,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昨晚孟洋洲生氣的程度高過過去三年的任何一次,少爺脾氣被拼命壓制,走過的路仿佛踏着寒冰。四人中屬程幾何最會在宿舍争吵中‘攪混水’了,他仗着年齡最小,說話做事都不會被記在心上。可昨晚就算是他,也沒敢貿然搭話,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直到回寝後,孟洋洲瀉火似的摔碎了一個杯子,瓷片炸裂在他的腳邊。
“太可怕了陸哥……”程幾何哭喪着臉,小聲向陸讀訴苦。
陸讀臉色也有些難看,當然不是因為生氣,而是苦惱于當下無法挽回的局面。
他把程幾何打發去隔壁寝室打游戲,與盛怒中的孟洋洲聊了幾句。
當然,只有他單方面的勸說,孟洋洲只是偶爾回應,還充滿戾氣。
“你喜歡他吧?幾何看不出來,我還能看不出來嗎?”
“我早就跟你說,對待青暮不能像你對待其他人那樣,你有你的脾氣和尊嚴,青暮也一樣。他的性格已經夠好了,你不能總占在上風,讓他承受你的少爺脾氣。”
“那個男生是他喜歡的人,還是喜歡他的人?”
“總之,你今晚的态度已經暴露了,有什麽話最好等你冷靜之後再跟他說。”
陸讀這個寝室長當得盡心盡力,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拼盡全力去做了。
孟洋洲能聽進去他的話,就證明事情還能有回轉的餘地。
但是祁青暮回來之後,拒絕交談的樣子打個他們措手不及。
“其實昨晚就應該聊開的。”陸讀說:“但是你不想說,我也就……總之,讓你們各自冷靜一晚。”
孟洋洲的怒火、陌生的男生、詭異三人對峙,不管怎麽想,都不是靠沉默能遮掩過去的。
祁青暮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孟洋洲回家一段時間或許是一件好事,能讓兩個人分開一段時間。
即使青暮并不需要向他解釋什麽。
“以後有機會的吧。”沉吟片刻,祁青暮說道:“他在生氣,我知道的。但是……我并不欠他什麽。”
“道理是這個道理。”陸讀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青暮,難道你還沒察覺到嗎?或許從一開始,你的一再忍讓就成了孟洋洲越來越強勢的催化劑。”
祁青暮驀然愣住。
“我不是在說你造成了這一切,而是想讓你知道,如果想要讓他打消念頭,你就應該做的更堅決。不要為了所謂的寝室和睦而一再将就,這對你來說不公平,也會給孟洋洲造成不論他說什麽做什麽,你都會原諒他的錯覺。”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祁青暮沒有義務向孟洋洲解釋昨晚的事,可孟洋洲還是心裏窩着火,覺得祁青暮欠他了什麽。
陸讀身為半個旁觀者,看得還算清楚。
其實誰也沒錯。
但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卻透露出不應該存在的縱容。
垂着頭,祁青暮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勾起唇角,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苦笑。
“我只是不想麻煩。”他低聲喃喃,“我……特別怕麻煩。”
生活真的很累,他害怕自己堅持不下去,任何麻煩都有可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必須堅持下去。
“青暮……”見他這副樣子,陸讀也有些不忍心,“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可以告訴我,就算我幫不上,也可以一起想辦法。因為我是你的朋友,對嗎?”
鼻子一酸,祁青暮紅了眼眶,久久沒有擡起頭,只是‘嗯’了一聲,似含在喉嚨裏,難受極了。
這一周注定要忙碌起來。
在酒吧那邊連續請了兩天的假,平時與他還算交好的同事井藍連續兩天幫他的老顧客傳話,都等着他去調酒。
祁青暮在酒吧不算出名,但是憑借溫文爾雅善于傾聽的性格,倒是有不少喜歡借酒消愁的回頭客時不時來找他,倒也沒抱什麽龌龊的心思,就是喝喝酒、傾訴一下內心的苦悶。
為了企劃案,祁青暮推掉了除了上課以外所有的安排,包括去療養院陪伴阿姐。
“你不來也好。”電話裏,書景猶豫再三,還是告訴了他實情,“最近療養院裏來了一個病情很嚴重的男性,他每晚都會大吵大鬧,有時候你姐姐會被驚醒。前天晚上因此病情發作,何醫生貼身陪護了幾晚,現在已經沒什麽問題了,就是需要多多休息。”
祁青暮聽着,心裏發酸,“謝謝您,也麻煩您幫我謝謝何醫生。”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書景說完,停頓幾秒,又道:“你不要擔心,這邊有我和師姐,所以企劃案……加油。”
“嗯,我會的。”祁青暮深吸一口氣,道:“有什麽問題您随時給我打電話,或者發短信都可以。”
“好。”
“那下次見。”
“……再見。”
祁青暮在打這通電話的時候,還是在宿舍的陽臺上,他不是很擔心有人偷聽,尤其是孟洋洲不在寝室的情況下。
所以當他回到屋子裏,看見程幾何一臉複雜地盯着他看的時候,就知道對方應該是聽到了什麽。
“有什麽問題就問吧。”祁青暮被他驚弓之鳥的模樣逗笑,索性坐到他的對面。
程幾何起初還偷偷看祁青暮的反應,被發現後立刻收回視線,殊不知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看透了。
“青暮哥,你是不是……病了啊?”短短幾秒鐘之內腦補了一出絕症大戲,程幾何差點要掉眼淚,“上次我也是無意中聽見孟二二質問你為什麽會認識醫生,你說你只是偶然認識的,現在怎麽還跟醫生定期聯系上了?”
“不是我病了。”祁青暮安撫道:“只是一個認識的人病了,一直在休養中。我打電話去自然是通過詢問醫生來知道對方的情況。”
“……真的嗎?”
“騙你有什麽好處呢?”
聞言,程幾何悶悶地低下了頭。
“我不知道,總覺得最近我們之間變了,不像以前似的。”籠罩在寝室裏的氣氛讓他倍感壓抑,“我覺得我們很快就要分開了。”
再開學,他們就是大四的學生,雖說專業相同,但是他們的夢想卻截然相反。
陸讀相當一個職業電競選手,但是由于種種原因,短時間內未必會實現自己的夢想了。所以最近他在考慮要不要直播打游戲,一邊打游戲一邊賺點外快。
孟洋洲大概率回家繼承家業,他對設計絲毫不感興趣,填寫志願的時候只是為了跟家裏對着幹。
至于程幾何,他就像無數迷茫的準畢業生一樣,對未來沒有大致規劃,仿佛只要有個工作能養活自己,就足夠了。
祁青暮則是想在設計專業這條路上走到底。
每個人都目标不同,畢業後自然也要各奔前程。
所以當程幾何以一種憂傷的口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祁青暮沒有像往常一樣說些好聽的話安慰他,而是沉默了許久之後,承認了下來。
“我們一定會分開的。”祁青暮說。
程幾何更難過了。
一周很快就過去,時間如沙,從指縫中溜走。
祁青暮将完成的設計稿反複檢查,最終确定後,放進了包裏。
翌日,周六。早晨的陽光溫柔清爽,微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祁青暮一如既往地在早餐攤吃早餐,這次一直到結束,就只有他一個人。
他從不期待什麽,也不會給自己畫一張吃不完的大餅。
但是上公交車之後,他還是透過車窗,看了一眼早餐攤的方向,他坐過的位置已經被收拾幹淨,有一個穿着西裝的上班族坐在那裏,正準備享用早餐。
僅是一眼,祁青暮便收回了視線。
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目饑工作室,祁青暮與前臺的接待員打了個招呼。這一次,接待員熱情地回應,并介紹了自己。
——好似已經把祁青暮當成了他的同事一樣。
直接上了二路,祁青暮沒有在別處逗留,直奔傅濛的辦公室。
敲響門,與上一次的情況差不多,得到了進入的許可,祁青暮開門走進去,腳下踩着僅有的幾處可以落腳的地方,來到辦公桌前,将自己的設計方案和原來的計劃案一同放在了桌子上。
之後便是在沉默中靜靜等待。
傅濛仍是在忙,過了好一會兒才抽空打開祁青暮準備好文件夾。
他翻閱着,審視着,全程沒有看祁青暮一眼。
最後,他把文件夾放下,頭也不擡地說:“去人事部,準備入職。”
沒有評價,也沒有過多的探讨,甚至對祁青暮這個人,他都不是很在意。
但就是這樣,他用短短一句話,輕描淡寫地描述了對祁青暮的認可。
一直懸着的心落下,幾乎一周都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徹底放松下來。
“謝謝。”
祁青暮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麽去人事部辦理的入職手續,總之從目饑工作室的大門出來時,陽光溫柔的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唇邊那抹似有若無的弧度。
他成功了。
“你成功了。”
祁青暮怔住,擡眼循聲望去。
大門側邊的長椅上,熟悉的男生坐在那裏,手裏舉着一支冰淇淋,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小幅度地晃了晃。
冰淇淋的尖端微化,在陽光下泛着晶瑩的光澤。
作者有話要說:
不行,明天我一定早更。我要改作息啊!新的一年了我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