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每種雨聲聽了都不冷

我并不是天生愛寂寞

卻比任何人都要多

就算把世界給我

我還是一無所有

----張惠妹《我要快樂》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本來時間就沒有被記住，大片大片的軌跡流逝，時空的影子裏剩下的還有什麽？梁聞悅從不去想這些問題，只是埋首在一本又一本的書籍裏，任思維穿梭，天文地理，從古至今，能夠道盡的事，不能說明的理，都一字一句慢慢嘗遍。

等她終于揉着酸痛的脖子從讓無數人類流涎不止的鑽石星球巨蟹座55e的遐想中醒過神來時，透過大大的落地窗戶，迎面撲來的是猝不及防的夜色，夾雜着南國特有的濕冷小雨，落在仿古的屋檐上，發出細細如玉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圖書館裏，冷冷清清地回蕩着。

“啊呀呀！七點了呀！”聞悅伸伸懶腰，揉轉着脖子，環顧着四周，果然整個七樓除了冰冷整齊的桌椅，依舊是空無一人。

這座圖書館算是建築上的奇跡，坐落在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的景湖旁的中國古典建築，花大手筆用枋、檩鬥接而成的擡梁式宮殿，沿縱軸線與橫軸線進行庭院設計，成十字形建起大規模的建築群體，由此借助于建築群體的有機組合和烘托，使主殿顯得格外宏偉壯麗。主殿則采用了歇山頂大屋頂，穩重協調，直線和曲線巧妙地組合，形成向上微翹的飛檐，又裝綴着精致的鈴铛，增添了一份飛動輕快之感。而整座建築随處可見的雕飾以及彩繪主色調采取了明清時期奉為至貴至尊的朱、黃二色，內外檐的梁枋、鬥拱以及室內的天花板上為明清的梁枋彩畫，筆走龍蛇，不管是構圖和形狀繪制精巧，色彩豐富，而又偶爾又可見在清朝甚為流行的旋子彩畫和蘇式彩畫。精美的龍鳳花紋，靈動飛越，又即可旋轉為虎伏獅吼的華麗雕繪，更多的則是各朝各代各地的風土人情歷史事件。

而入館後，裏面的設置又非常現代化，并不會影響身為一座大學圖書館的功能，分七樓，一樓設置閑讀區，柔軟的沙發周圍被綠意的假竹盤栽裝點，放置的是較為輕松的文獻小說報紙雜志。二樓則是電子閱覽室，連同服務臺一起，全電子自動化。三樓主要為中科類書籍以及各種各樣的由學生推薦購買的新書展示，四五樓主要為各種專科專業書籍，六樓則是全部期刊的展示。

至于七樓，似乎是沒有開放的，聞悅還記得，新生報到的晚上，她搭電梯參觀全校引以為傲的圖書館時，一層一層看過去，而到七樓，電梯門一開，便只有一片黑，如同恐怖電影裏面未知的黑暗領域，吓得她趕緊關電梯門下樓。

卻是不久後七樓便宣布開放，突然她就喜歡上了七樓。她的位置前面是大大的落地窗，從外面來看，是一幅幅的清代和玺彩畫，裏面看出去可以将整個校園的景色盡收眼底。只是這個樓層沒有一本書，也沒有洗手間，只有一排排整齊的桌椅，以及梁聞悅。一切都不會變，除了她帶過去的一本又一本不斷更換的書。整個七樓就好像是圖書館的異類，明明是一體，卻還是要被排斥。

一個人，從天亮坐到天黑，又從日落坐到星沉。這樣的時光是惬意呢還是寂寞？她說不出來是哪種感覺，只是偶爾看着透過雕繪進來的斑駁陽光從左邊慢慢移到右邊，光線明亮如同她的思維，只要心裏有着陪伴她的東西，這樣的靜坐又有何不可呢。

收拾書本，帶上耳機，慢悠悠地在電梯口等從一樓上來的電梯。

範玮琪在耳邊輕輕地哼唱。

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

卻總能把冬天變成了春天。

你拖我離開一場愛的風雪

我背你逃出一次夢的斷裂

電梯門打開，裏面卻是有兩個女生，一個披肩長發，穿着白色的軟毛衣，搭配一件粉色的毛呢外套，溫柔體貼。另一個則為嬌俏的齊耳短發，眼神活潑，嘴巴裏正好想在說着什麽，神□□彩飛揚，梁聞悅對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大概是要下去但電梯卻上來了吧。反正也只是一樓而已，很多人都會先乘坐電梯上來，再下去。而七樓沒有樓梯，只有電梯下落，不得不說這又是一個奇特的地方。

将耳機的聲音調小，默默走進電梯，然後在輕快的旋律裏就聽到了女生活潑又帶着壞壞的語氣在說：“他進了電梯，只有他一個人，按下要回家的14樓，然後等待。過了幾秒，8樓的燈亮了。他想一定是八樓的人要坐電梯，他等了一會，突然按了3、4樓，電梯一停，就飛奔出去，最後出了大廈，在附近的便利店直到第二天。你說，為什麽啊？”

推理恐怖小說麽。

為什麽偏偏要在電梯裏說，還真是應景啊。聞悅在心裏嘆氣道，在心裏默默替她說道：“因為在外面按樓層的話，裏面的燈是不會亮的，那麽就說明，電梯裏，除了他一個人外，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在。”

“嘻嘻，你猜啊，猜出結果，那最新的一期科幻世界就是你的。”

長發女生低低說了些什麽，聞悅皺了眉，是音樂聲太大了麽，還是女生聲音太小，她只看到了合合閉閉的嘴唇，完全聽不到聲音。

“啊哈！那最新一期科幻小說就是你的啦，不過我還沒買喔！等一下就去買羅，既然是你的了，要付錢哦！”短發女生笑得更加燦爛，就好像是偷到了糖的小孩子。

聞悅也覺得心情愉快起來，突然覺得總是這樣盯着她們看不好意思，轉移視線，正好落在電梯按鍵上。毫無預兆的，4樓的按鍵突然亮起來。緊接着是3樓。2樓。1樓！

聞悅不敢眨眼，長發女生一直将手插在口袋裏，短發女生則一手搭着她的肩膀，一手在指畫着，讓她猜答案。更何況，她盯着那一排按鍵看，三個人完全沒有動作就亮了。亮的還不只是一層。

電梯裏還有什麽東西存在！甚至是不止一個！

她倒吸一口氣，自覺背後涼飕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逼近一般。每一層都亮了燈，那麽意味着電梯門都會開。淡定一些，與其停留在狹小的危機四伏的電梯裏，不如就直接拽着她們沖出去，管它哪一樓的，走一步算一步。也許那些東西也會出來呢，但別的樓層不像七樓，這個時間點總是人滿為患的。她就曾經感慨過，“這人，比這裏的書還多！”那時候，她為了完成一個人的心願，，刻苦又努力，每次都格外殷勤往圖書館跑，查資料充電，只是可惜有時候要找一本書，都需要越過好幾個或站或坐着的讀者。圖書館雖然設置了看書的座位，但總是不夠。而有的人也因為方便，懶得迂回閱讀區，直接就看書了。只是苦了她。

她看了一眼那兩個女生，短發還在興奮地說着，長發女生卻和她一樣，盯着電梯的按鍵看，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四樓。電梯似乎發出了一聲嘶叫，沒有停下，繼續向下降。聞悅堅信只是自己塞着耳機的幻覺，手卻還是冷潺潺出了一層薄汗。

三樓。沒有停。聞悅覺得心跳開始加速，臉部潮熱，呼吸急促。

二樓。沒有停。聞悅偷偷看長發女生，她的臉色蒼白，卻還要強裝出微笑的樣子應對好友的對話。

一樓！“叮！”電梯門終于打開，長發女生一手将短發女生拽出去，動作迅速敏捷，聞悅也緊跟着出來。還好，電梯如常關閉，指示燈滅，停在了一樓。

就好像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聞悅心緒不寧，驚魂未定，只是機械地跟着兩個女生走着。

還是空無一人，除了她們三個，所有的人都似乎消失了，三個人參差不齊的腳步聲淩亂地回響在寂靜的地板上。

“我再講一個故事怎麽樣？”

“不要啊，再說我就要被吓死了。”聞悅在心裏暗暗叫苦。

長發女生低低說着什麽，短發女生便不再說話，但目光依舊神采奕奕。

外面的小雨依舊清冷，短發女生掏出一把傘，上面灑滿了陽光的向日葵，她大笑着打開它，然後和長發女生肩并肩走出了圖書館。聞悅站了門口，看着漸行漸遠的身影，奪目的黃色向日葵在黑暗的暮色裏發着亮，她終于相信黃色是最溫暖的色彩，它的波長最長，能夠讓大霧裏迷途的車輛，遠遠就知道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寫男神翻出了這篇文，其中兩個梗用過。好久之前的文了，是個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