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你累計了很多次飛行

你用心挑選紀念品

你搜集了地圖上每一次的風和日麗

你擁抱熱情的島嶼

你埋葬記憶的土耳其

你流連電影裏美麗的不真實的場景

----陳琦貞《旅行的意義》

“已搜索隐藏文件。”

“讀取中。。。”

“數據已準備完畢。”

“記憶旅程已啓動，現在開始倒數3、2、1”

整個圖書館輕顫，天花板上的彩畫開始發光，無數的光影穿梭，書架急速褪去，數據重組，在虛拟的時空裏，開始上映記憶裏的場景。

是一個書房，布置得溫馨可愛，鏡頭拉近，桌子上放着很多的書，顧惜歡守着電腦，細細在地圖上畫出路線，标記好各種注意事項。

“土耳其，利比亞，西藏，馬爾代夫。。。呦，怎麽這麽多呀。真是貪心哪。”顧惜歡伸了伸懶腰，“梁聞悅啊早知道你要去的地方這麽多才不理你咧。”

她突然沉默了一陣，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哭了一會，便擦幹眼淚，繼續标記。“咦，筆呢？”她東張西望，左翻右翻，在折騰了一會後，終于注意到手裏的鉛筆，她呆了呆，然後開始苦笑，“記性越來越不好了呢。”

聞悅站在她的身邊，她的每個表情都是那麽清晰，每次不高興的時候，嘴巴總喜歡撅起來，就連她的眼睫毛也清晰可見。聞悅看得心酸，忍不住伸出手去，手臂揮動之處，顧惜歡卻如同散落的羽毛一樣散開，所能留下的只是一道道的藍光。

“數據幹擾，讀取失敗，下一段進程開啓。”這聲音分明和那個撅着小嘴磨着她買最新一期的科幻世界的那個人一模一樣，為什麽聽起來卻是這麽冰冷呢？

朝陽斜照，無邊無際的黃沙蔓延至天際，蜿蜒成完美的玫瑰色，熱氣騰騰而起，向着紅日而去，在最末端宛然出現一塊碧綠的寶石，那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綠洲，在寂靜的沙漠裏點綴成最美的風景。駝鈴暗動，一隊人馬緩慢而來，在隊伍剛剛停住時，中間的那頭駱駝跳下一個白衣少女。少女解下頭巾，露出嬌俏的短發和燦爛的眼眸，正是顧惜歡。

這座古城戰火剛熄，适逢一場婚禮舉行，盛大的歌舞狂熱，舞女頭纏頭巾着長袖上衣，穿肥腿燈籠褲，外纏長幅布料，齊踝的連衣裙和臀部系的彩帶結穗靈巧跳躍，額頭、頸項、胸前、指腕佩戴大量金銀首飾的伴随着熱烈粗犷的音樂即興而舞，期間隐約可聞清脆的駝鈴。凝神聽似乎有黃沙狂風。風笛、達蔔和單格鼓的伴奏相映相稱，蕩氣回腸而又溫柔含蓄。

顧惜歡也纏上頭巾加入，她完全毫無章法，只照葫蘆畫瓢一樣扭動着身體，全然毫無章法，引得旁邊的舞女頻頻掩嘴而笑，整個舞蹈開始變得有些亂套。

幾圈下來，她終于挫敗地下場，無奈地說到：“真不明白聞悅怎麽會喜歡這麽狂野的東西呀，明明只符合我顧大俠的風格嘛！額，雖然我也還沒搞定。”

然而走了幾步之後，她回頭看到舞隊，又開始兩眼冒光，加入舞蹈的人群中，又是幾番努力，不得所果，倒是這個隊伍越來越亂。等她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終于一個圍着頭巾的高大的男人走過來,結結巴巴用着蹩腳的英語：“lady？you，can not jump。Our team，chaos，pletely。 ”

顧惜歡眨巴着大眼睛，說道：“I just want to join in ，why？why？！”

男人開始抓狂，也顧不上說英語了，叽叽呱呱冒出一大話，大概是你說你才準備加入？！你都跳了好幾個回合了！

顧惜歡一頭霧水，幹脆不理會，繼續往前走，心裏嘀咕道：“難道剛才真的跳過了？”

原來，你離開我，卻從沒有忘記過我們之間的約定，那些我随口說過的願望，一一被你替我實現。

梁聞悅掩着臉彎下身嚎啕大哭起來，披肩的長發滑落下來，卻又漸漸被眼淚泅濕。

昔日好友特有的歡快的聲音在不停地響起：“發現數據，發現數據，重複數據，已保留發送至第七樓。已保留發送至第七樓。”

惜歡，這麽多年來，我耗費了所有的力量，查閱了所有的資料，切開了無數個小白鼠的的大腦，我操縱着儀器将它們的腦切片一萬倍又一萬倍地放大，終于可以開始記錄數據。

我還嘗試着攻讀了建築學，導師對我嗤之于鼻，他以為我不務正業，告誡我要學好自己的專長才是正經，我全不理會，我終于發現如果捕獲光子，将它們重新排列，融合大腦的數據，完全可以将大腦中的信息投射到現實，建成真正的幻想之城。這座建築真實存在，卻又不可觸摸，我可以在其中生活，但世人不會知曉。在這座安靜的完全按照你的設想所建造的夢想圖書館裏，只有我和你。我為它起名‘夢想’。

惜歡，那天你死去的噩耗傳來，我潛入醫院偷出了你的大腦，切成一萬片切片，一倍又一倍放大，直至所有的數據都被記錄下來。你早有遺言，你早有準備，在三年的旅行後死去。你沒有服毒，沒有自缢，沒有采取所有的措施，醫生說，你只是完成了所有想完成的事情，想要死去了，然後就死去了。

我想要罵他庸醫，可是當我雙手顫抖點開你的電腦信息的時候，我發現，他是對的。你所有記憶的場景都一一重演，如在昨日。你笑起來飛揚的樣子，你所見過的每一個人，你所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一一在我們的圖書館裏如臨其境。你好像知曉了我所有的想法，那三年的旅行，似乎只為了我所準備。

只是，你連我的不曾告別，卻是已經完成了所有想完成的事情麽？更何況，關于我的夢想，你都一一實現了，那麽，你的夢想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