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周淮生覺得自己很沒用,明明兩句話就能說清的事情,明明只要把他心裏的不痛快說出來就行,很簡單的事情,他就是做不到。
他知道林知繹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當年是愛的,現在也是有情意的,可為什麽就是說不出口呢?
周淮生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矛盾又最自私的人了,他一邊想着反正這輩子他都守着林知繹和孩子過了,林知繹要他他就陪着,不要他他就遠遠看着,僅此而已,沒有其他非分之想,一邊又為林知繹的幾句話而發了瘋一樣地吃醋。
他怎麽可以獨占林知繹?林知繹的世界那麽遼闊,交際圈那麽廣,來往都是豪門顯貴,林知繹有大好的未來,只是暫時被孩子絆住了腳而已。
就像他晚上在電話裏說的,“都是為了孩子。”
周淮生本來想的是,他滿足林知繹的一切要求,陪伴在林知繹身邊,然後慢慢等着林知繹失去興趣,那時卷卷也該長大了,他了無牽挂。
可是這兩天他都情不自禁地吻了林知繹,睡覺時也把林知繹緊緊攬在懷裏,其實都違背了他的初衷,他愈發控制不住自己,怎麽能控制不住呢?
“我——”他從來沒有向別人提過要求。
林知繹依然用擔憂的眼神望着他,輕撫着他的臉,“阿淮,說出來,好不好?”
周淮生剛要開口,隔壁忽然傳來卷卷的哭聲,兩人連忙分開,急着往兒童房走,卷卷扒在床邊護欄上,眼淚汪汪地喊着林知繹,“小爸爸,卷卷怕。”
“怎麽了寶寶?”林知繹連忙把他抱到懷裏。
“怕,有怪獸。”卷卷嗚咽着說。
“不怕不怕,沒有怪獸,小爸爸在呢,卷卷不怕。”
卷卷很少夜醒大哭,周淮生經驗多些,猜測道:“可能是晚上你陪他看的那個動畫片太鬧了,大腦興奮。”
林知繹不放心,便把卷卷抱回自己房間,坐在被窩裏,讓卷卷貼着自己的皮膚,配合釋放出的信息素,卷卷這才稍微好些,哭聲小了許多,小蠶豆似地蜷縮在林知繹的臂彎裏,抽了抽鼻子,沒幾分鐘就睡着了。
周淮生就坐在床邊看着,見小家夥呼吸漸勻,便悄聲說:“送回小床吧,好不容易才養成一個人睡的習慣。”
林知繹舍不得動,“再抱一會兒。”
卷卷的五官輪廓像林知繹,精致又漂亮,唯獨眉眼神似周淮生,很溫和,換作形容孩子的詞,就是安靜乖巧,再加上睫毛長長的,便格外的惹人憐愛,林知繹摸了摸卷卷的頭發,怎麽都看不膩。
“你在釋放信息素嗎?”周淮生忽然問。
“嗯,”林知繹微微側身,歪了下頭,将後頸露給周淮生,“你要看嗎?”
周淮生聞不到味道,所以始終好奇,他緩緩伸手,試探着在腺體的周圍碰了碰,那裏很敏感,林知繹很快有了反應,臉色變得不自然,周淮生便收回了手。
短暫刺激留下的失落感急需慰籍,林知繹抿了抿唇,把卷卷交給周淮生,說:“送回去吧。”
他定定地望着周淮生。
從周淮生第一次在別墅留宿時林知繹就知道,他對周淮生的身體有很強烈的想法,但他不喜歡自己被敏感腺體或者信息素撩撥成無法自控的樣子,他希望這種索求完完全全來自于周淮生這個人本身。
假性手術要盡快提上日程。
周淮生接過熟睡的小家夥,穩穩當當圈在臂彎裏,然後送回了兒童房的小床,但他沒有回林知繹的房間,他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然後對林知繹說:“知繹,我去洗澡。”
林知繹沒有回答,周淮生本來已經要轉身了,還是忍不住走進林知繹的房間,果不其然,林知繹正坐在床邊等他。
“躲什麽?”
周淮生走過來,“沒有。”
“周淮生,我的耐心還剩三分鐘,三分鐘後你還是不說的話,我就直接脫你衣服了,你剛剛摸我的腺體,把我搞得很難受,你要負責。”
林知繹直勾勾地盯着他。
周淮生頓時覺得口幹舌燥,他扯了扯衣領,面色為難。
“還有一分半鐘。”
“知繹……”
“還有一分鐘。”
林知繹已經開始解自己的扣子,他的白皙皮膚上還有剛剛被卷卷蹭出來的紅印,那條廉價的菩薩吊墜很晃眼,房間的溫度都變高了。
“還有二十秒。”
周淮生被逼到懸崖邊,終于把壓抑着的話說了出來。“我、我晚上做飯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你打電話。”
他甚至不敢看林知繹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我聽到你說,如果是alpha,一切就好辦了,還有你說只是怕影響到孩子,對不起,我本來是想去想問你晚上吃什麽,不是故意要聽你的電話的。”
林知繹愣了愣,這倒讓他有些措不及防,可是如果要解釋的話,周淮生就會知道假性标記的事了。
不能讓他知道。
周淮生見林知繹不說話,也有些慌,“我沒有別的意思,知繹,我尊重你的選擇,我從來沒有想過用孩子去困住你。”
聞此,正在頭腦風暴編理由的林知繹氣極反笑,冷眼望向周淮生,“這段話聽起來未免太綠茶了吧。”
“什麽是綠茶?”周淮生不懂。
“就是欠收拾。”
林知繹抓住周淮生的胳膊,硬是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然後趁機翻身直接把周淮生壓在了床上,兩只手死死按着周淮生的肩膀,不讓他起身,厲聲質問他:“什麽叫尊重我的選擇?我現在出去找個alpha談戀愛結婚,你也會衷心地祝福我,是嗎?”
周淮生眉頭緊皺,欲言又止。
“鼎勝在拓展醫藥産業,我今天晚上在和一家醫藥公司的研發經理通電話,他們研發出了一種更強效的抑制劑,我問他會不會有副作用,他說有,所以我說,為什麽只有omega要用抑制劑呢,如果用在alpha身上,一切就好辦了,那句話是這個意思,前因後果我解釋得清楚嗎?”
林知繹撒着謊,但臉不紅心不跳,倒是周淮生的臉色由白轉紅,眼神閃躲得厲害。
“至于說到怕影響孩子,是我想試用這個新型抑制劑,但怕有副作用,影響到卷卷,聽懂了嗎?”
周淮生連忙握住林知繹的手,制止道:“不要試用,才研發出來的東西,沒有安全保障,絕對不可以。”
“那我發情期的時候怎麽辦?你又不肯。”
“我……我沒有信息素,我給不了你alpha的那種安撫。”周淮生艱難地把自己最難以啓齒的話說出來。
“我又沒有感受過什麽alpha的安撫,哪裏來的比較?”
周淮生怔住。
“你為什麽總覺得我會喜歡上別人?我身邊有多少alpha?我要是想要alpha的安撫,我幹嘛還要給你下藥和你生孩子?我閑的慌?周淮生,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呢?”
周淮生的呼吸愈發急促。
“還有你剛剛說,你從來沒想過用孩子困住我,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人?明明是我用孩子困住你啊,你是不是嘴上答應着要陪我一輩子,但心裏早就打算好,等我喜歡上了別人,你就立刻全身而退?你想都不要想,周淮生,一個卷卷還不夠困住你的話,那就再生一個。”
林知繹俯身吻住周淮生的唇,不許周淮生這張笨嘴再說出任何讓他不滿意的話。
原來他最喜歡周淮生的溫柔,現在他最讨厭周淮生的溫吞。
他已經不是原先那個只會撒嬌的林知繹了,他陡然從失智的小可憐,變成了身價上億的總裁,周淮生也從一個無所不能的保護者,變成了“寄人籬下的保姆”。
周淮生內心的失落和自卑,林知繹都懂,但他骨子裏的強勢不允許他把這件事一次又一次地往後拖。
周淮生要正視需求,要停止自責,要接納自己,要關心自己、愛自己,這個過程很漫長。
林知繹不是心理學家,聽了課依然雲裏霧裏,他只想用最直白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周淮生:我愛你。
經驗缺乏,其實林知繹也不怎麽會接吻,他只是洩憤地咬着周淮生的嘴唇,直到周淮生伸手撫摸他的後頸,他才稍微平靜了些,但他沒有忘記去脫周淮生的衣服,周淮生沒有反抗,厚實的套頭衫很快就被林知繹扒了下來。
林知繹剛要得逞,周淮生就翻身将位置颠倒,林知繹回過神,視線清明後就看到周淮生比例極佳的肩頸和胸膛的肌肉,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周淮生良久之後才正式開口,他下了好大的決心,做了個深呼吸,窘迫又費力地把話說出來:“我是吃醋了,我想你早上才逼我答應陪你一輩子,晚上就和alpha聊得那麽親熱,我很嫉妒。”
林知繹用指腹摩挲着周淮生的下颌,鼓勵地說:“繼續說。”
“但是是我聽錯了,聽了掐頭去尾的對話,就誤解了你。”
林知繹打斷他,“不是,我不想聽你的道歉,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周淮生沉默片刻後,一字一頓道:“我想陪在你身邊。”
林知繹彎起嘴角。
“我想你的身邊不要再出現任何alpha。”
林知繹說:“還有呢?”
“我想,讓你開心,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
“好。”
林知繹沒有半點猶豫,眼裏還含着笑意。
周淮生從來沒有這樣暢快過,他第一次說“我想”,是四五歲的時候,他哭着對他的小姨說“我想要爸爸媽媽”,小姨回答“他們都不在了”,七歲的時候,有一天暴雨夜,他的小姨趕不過來給他做晚飯,他被餓醒了,想吃飯,只能自己下床去燒火,從米缸裏一次次舀米,倒進鍋裏的時候,腳下沒站穩,摔倒時手掌下意識地抓住什麽支撐物,卻忘了那是滾燙的鍋邊,霎那間燙得他在地上直打滾,留下了一個至今未消的疤。
從小到大,他說出來的請求從來沒有被滿足過,但這一次林知繹笑着說:“好啊,還想要什麽?”
他在林知繹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他說:“我想要你,知繹。”
林知繹用身體回答了他。
主卧的燈啪嗒一聲被關掉,房間陷入黑暗,月光灑在木地板上。
夜深,人不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