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阿淮……”

林知繹已經神志不清了,他拼命往被子裏縮,然後反複喊着周淮生的名字。

周淮生走過來将他抱在懷裏,安撫道:“我在,知繹,我在。”

“你怎麽才來啊?”林知繹哭着摟住周淮生的腰,整個人纏到周淮生身上,“阿淮,我好難受。”

周淮生看着林知繹的模樣,只覺得胸口悶痛,心疼到無以複加。

可能是被盛家晖的alpha信息素影響到了,一場結束之後林知繹并沒有完全恢複,身體還是燙的,呼吸依然急促,周淮生幫他穿好衣服,防止受涼,可林知繹的狀态太差了,周淮生只能把盛家晖遞給他的抑制劑藥瓶打開,味道剛飄散出來,林知繹就迅速靠了過來,可是看了兩眼之後他又鑽回被窩,堅決道:“我不喝。”

“為什麽?”

林知繹搖頭,“不喝。”

無力感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盛家晖的眼神和囑咐在周淮生的腦海裏反複重演,他的耐心告罄,林知繹還是不配合。

周淮生只能把抑制劑灌給自己,然後嘴對嘴喂給了林知繹,林知繹兩只手被壓着,起初還在發懵,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抑制劑已經進入他的口腔,安撫的效果迅速傳輸至四肢百骸。

瘙癢難耐的感覺逐漸減輕。

雖然比不上林知繹的強效抑制劑,但也比普通抑制劑的效果好了很多。

林知繹的手被周淮生按在枕頭上,掙紮也沒有用,喊“阿淮”也沒有用,周淮生鐵了心要讓他喝抑制劑,從動作到眼神都傳達出一種陌生的強勢,唇瓣貼在一起,卻算不上吻,沒有半點溫存,林知繹的眼神逐漸從震驚變為震怒,喂完後周淮生剛一起身,他就把周淮生狠狠推開,冷聲質問:“你為什麽要這樣?”

等不及周淮生的回答,林知繹先跑到衛生間想把抑制劑都吐出來,可是他晚上吃得太少,胃是空的,他嘗試用手指催吐,也沒有用,連酸水都吐不出來。

林知繹頹然地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小旅館的燈光昏暗,把他蒼白的臉照得更無血色。

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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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多熬一周。

林知繹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拍了拍臉,盡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突然感到身心俱疲,鼎勝的事剛忙完,假性标記又被迫推遲一周,林知繹黯然想到:自從和周淮生重逢之後,他的人生變成兩面,一面幸福美滿,一面忙碌苦悶,他每天似乎都在短暫的快樂和持久的疲憊中打轉。

還不如不要恢複記憶,那時活得茫然,倒很省心。

他愛周淮生,愛卷卷,這份愛讓他一夜長大,變成所有人都誇贊的成熟穩重的模樣,可是這份愛也讓他變得小心翼翼。

他找不回出租屋裏賴着哭着不讓周淮生去上班的幼稚,也找不回為了把周淮生困在身邊就選擇下藥的沖動了。

他現在甚至不敢跟周淮生提自己的工作。

周淮生在努力,從外賣員變成站長,再到現在的區域負責人,他的步伐越來越快,可是和鼎勝集團的商業版圖相比,他的努力又是那麽渺小。

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不是差距,而是步伐不一致和缺乏共同話題。

盛家晖讓他和周淮生說,說什麽呢?說鼎勝的樓盤網簽率陡降,說股票大跌,說董事會上明槍暗箭,說分公司業務重合所以并購……說這些有什麽用?周淮生又聽不懂。

說了不是給他增加壓力嗎?

林知繹沒有談過戀愛,過往二十幾年裏,別人都說他情感缺失,沒有人教他該怎麽去愛一個人。

他和周淮生在感情裏都很笨。

明明是全心全意地為對方好,最後卻都變成了傷害。

身後傳來敲門聲,周淮生問他:“知繹,你還好嗎?讓我看看你。”

林知繹抹了臉走出去,周淮生擋在門口一臉擔憂,林知繹推開他,腳步虛浮地回到床上,他和衣側身躺下,背對着周淮生。

周淮生坐在床邊,緩緩開口:“我剛剛查了假性标記手術,我不同意你做,可能你了解得比我多,但我覺得沒有必要,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傷元氣的。”

“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那我們為什麽要結婚呢?”

林知繹語塞,但他還是嘴硬:“我不是一時沖動,對于這個手術,我已經全方面地了解過了,它的益處遠遠大于壞處,只是還沒有在國內推廣開來而已,鼎勝已經和那家醫療公司達成合作,很快,假性标記手術就會在國內盛行。”

“做這個手術的前提是那些等級太低的alpha或者omega,容易被外在的信息素誘導發情,所以才出現假性标記這樣的技術,是為了保護自己迫于無奈的選擇,你的等級這麽高,根本不需要做手術。”

他很輕易地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林知繹一時竟無法反駁,他抓起被子蓋在自己身上,悶聲說:“又不是不可逆的,五年之後标記就消失了。”

“五年之後呢?再做一次手術?”

林知繹不說話。

“知繹,我知道你的心意,但這麽大的事情,你真的不應該瞞着我,你總是讓我坦白,可是你也有很多事情憋在心裏沒告訴我,我剛剛查假性标記的時候,看到鼎勝的新聞了。”

林知繹怔住,抓被子的手陡然收緊。

“照片裏好多記者圍在鼎勝樓下,但我看最新的報道,好像說已經解決了,”周淮生低頭看着地面,輕聲說:“這麽大的事,從頭到尾你也沒跟我提過一句。”

“我——”

“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跟着擔心,不說這個了,還是回到假性标記吧,知繹,我不同意你做這個手術,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林知繹忍着眼淚說:“我一定要做。”

周淮生的手緩緩握拳,除了心疼還是心疼,他知道如果現在哄林知繹,當做一切沒發生,平穩地度過這晚,三個月後林知繹肯定還會偷偷去做手術,林知繹脾氣太倔。

周淮生也暗下決心,良久沉默之後,他沉聲道:“如果你非要做,那接下來三個月的戒斷期我不會配合你。”

林知繹難以置信地望向他。

周淮生避開林知繹的視線,起身穿好外套,又把林知繹的外套拿到床邊,說:“回去吧,卷卷還在家裏。”

“周淮生,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如果你非要做假性标記手術,那接下來三個月的戒斷期我不會配合你,還有,就算假性标記很成功,你的信息素少到變成了百分之百的beta,我也不會同意生二胎。”

沒有人比周淮生更懂林知繹,他從林知繹在床上猶豫要不要做措施的時候就猜出了林知繹的想法。

眼淚啪嗒一聲掉在被子上,林知繹僵硬了很久,但卷卷的哭聲在他耳邊響起,孩子一個人在家太危險了,得早點回去。

林知繹怔怔地穿上外套下了床,周淮生把自己的圍巾拿過來,準備給他系上,林知繹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周淮生的手停在半空。

氣氛凝滞,讓人喘不過氣來。

林知繹想:可能他們真的不合适,日子一長,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周淮生看着他消瘦的背影,自責不已。

林知繹剛出了汗,不能坐電瓶車吹冷風,周淮生就站在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林知繹坐進去倚着車窗,木然地望着外面的道路,快到別墅的時候,林知繹忽然問:“我做錯了嗎?”

周淮生握住他的手,“沒有,你的出發點是好的。”

林知繹掙開周淮生的手,冷聲說:“那可能就是我們倆不合适吧。”

周淮生知道他在賭氣,也不反駁。

到家門口的時候林知繹囑咐周淮生:“在卷卷面前演一下戲,別讓孩子看出來。”

“好。”

果然一開門,就聽見卷卷的哭聲,林知繹連忙換鞋上樓,把扒在小床邊的小家夥抱到懷裏,眼淚把他的小睡衣領口都打濕了,卷卷抽抽噎噎地哭訴道:“我醒過來,你們、你們都不在……”

“對不起寶寶,小爸爸回來了,小爸爸現在陪寶寶睡覺,好不好?”

卷卷抽了抽鼻子,枕在林知繹的肩頭,說:“在大床上睡。”

林知繹抽了張面紙,擦幹卷卷臉上的淚,柔聲道:“好,去大床上睡。”

周淮生在樓下熬粥,他端了一碗給林知繹,林知繹正在哄卷卷睡覺,并不理他。

“吃一點吧。”

林知繹連頭都不擡。

卷卷轉了身,趴在林知繹身上,一臉疑惑地望向周淮生,“爸爸你不是說晚上喝完牛奶之後就不可以吃東西的嗎?”

“小爸爸晚上沒有吃晚飯,你哄小爸爸喝點粥好不好?”

卷卷立馬坐起來,伸出小手要去拿碗,林知繹瞪了周淮生一眼,為他拿孩子當擋箭牌的行為不恥。

因為碗又燙又重,周淮生就負責端碗,卷卷拿着小勺子,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喂給林知繹,還不忘吹吹。

“小爸爸,好吃嗎?”卷卷問。

“好吃,”林知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他拿過卷卷的小手,咬了一口,笑着說:“沒有卷卷好吃。”

卷卷肩負着給小爸爸喂粥的重任,無心打鬧,他重新把小勺子放在碗裏,舀了一大勺,嘴裏喊着“啊”,讓林知繹張開嘴,吹吹涼之後把粥喂進去。

就這樣喝完了半碗粥,林知繹朝周淮生使了眼色,周淮生便拿走了碗。

卷卷撲到林知繹胸口,問:“小爸爸,你還餓嗎?”

“不餓了,謝謝卷卷。”

“不用謝。”卷卷終于放心,縮回到林知繹懷裏繼續睡覺。

等小家夥睡熟了,林知繹找到機會蹑手蹑腳地去浴室洗澡,他身上還粘着汗,實在不舒服,剛走到衛生間門口,才注意到客廳的落地燈沒關,周淮生坐在沙發上,電視機裏靜音放着關于鼎勝的財經新聞。

兩個專家面對面坐着,正在讨論鼎勝這次的資金危機,周淮生看得很認真。

林知繹握緊了欄杆,他想要下去解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滿心無力。

察覺到林知繹的視線,周淮生擡起頭,兩個人遠遠地望着彼此,林知繹先收回目光,轉身進了衛生間。

洗澡的過程中發情期又短暫地來了一次,林知繹想到周淮生的話,恥于開口,只能一邊想着周淮生一邊自己解決,最後實在堅持不住了,索性去床頭櫃裏拿了抑制劑,酸澀的藥劑滑過喉嚨,林知繹坐在地上倚着床邊,苦笑了兩聲。

他把小玻璃瓶扔進垃圾桶,脫了浴袍換成睡衣,回到床上摟住卷卷,很快便睡着了。

門外的周淮生一直待到淩晨三點,确定林知繹夜裏沒有再來情熱,才安心回到客房,天快亮時才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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