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馬車咯吱咯吱壓在雪地上,慢悠悠地朝宮廷的方向駛去,今日是進宮面聖的日子,溫凝晚打着哈欠坐在一旁。
國師看了一眼身邊困得睜不開眼的人,腦袋晃着快要倒去似的,她往溫凝晚身邊挪了一下,遞過肩膀去。
溫凝晚歪着腦袋迷迷糊糊地就靠在她肩膀上,疲憊地合上雙眼。
國師看了一眼肩膀上呼吸均勻的人,面色紅潤,臉上帶着笑意,長睫如羽,随着呼吸微微浮動,格外溫柔。
國師看向微張着的紅潤的唇,口幹舌燥地吞了一口口水,急忙收回視線,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抱着手爐的手,還是不見那只翠綠色的手钏。
國師擡眸,表情複雜地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睡覺的人。
寺廟的姻緣簿上,分明就是她寫的和自己的名字,如果不喜歡,為什麽要寫那樣的願望,可是既然喜歡,為什麽又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還有大理寺裏和她躺在一起那個人又是她的誰?
難道自己只不過是她的一時興起?
國師臉色鐵青,宇文舒不會莫名其妙拿她威脅自己,尤然和尤琪更不會騙自己,尤然還可能被人騙,但是尤琪不會。
還有蘇玉兒對她的态度,這些都能證明她和自己有着非常緊密的關系,可是她為什麽不說,更像是故意保持距離。
國師眉頭緊擰,那日在大理寺,她的眼睛還好好的,看自己的時候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以及失望的眼神還歷歷在目,怎麽突然就看不見了?
莫非是被齊王抓進天牢的時候受了酷刑?這個齊王!手也伸得太長了!
國師緊咬着後槽牙,深邃的眸子微眯着,誓要讓齊王付出代價!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尤琪在外面敲了敲車門。
國師回過神來,望着緩緩睜開眼睛的人,像個睡飽了的小懶貓似的,打着哈欠,眼眶噙着淚花,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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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木讷地嗯了一聲,溫凝晚這才看向她,伸手慵懶揉了一下眼睛。
“真快呀。”
國師眉峰微挑,唇角輕揚。
走進宮門,溫凝晚擡頭看着天空,好奇地問:“又下雪了?”
“嗯。”
溫凝晚眨巴着眼睛,跟在國師身邊,國師放慢了腳步,弓起手肘。
“挽着我。”
“嗯~”溫凝晚搖頭。
“我可以的。”
國師悻悻地縮回去,看着身邊小心翼翼踩在雪地上,慢慢一步一步往前走的人,開始好奇,她的眼睛看得見的時候,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一定很調皮吧?
望着披着大氅,捂着手爐,還是冷得滿臉通紅的人,國師問:“你以前冬天怎麽過的?”
“有暖氣呀。”溫凝晚得意地笑着。
“暖氣是什麽?”
“就是……”溫凝晚想了一下:“和你們的暖閣差不多。”
國師似懂非懂地點頭,看着前面堆滿積雪的臺階,又看看身邊的人:“前面有臺階。”
“我知道。”溫凝晚望着有幾個模糊的身影正在清掃積雪。
應該是宮裏的宮人吧。
跨上臺階,溫凝晚踩在積雪上,滑了一下,國師本能地伸手摟住她的腰。
掌事的嬷嬷吓得急忙上前領罪,國師縮回手,手伸到溫凝晚面前:“扶着我。”
溫凝晚害怕真的在這裏摔了,沒面子,伸手搭在國師手腕上,跟着她走上漫漫長階。
陛下心不在焉地坐在偏殿內,看着外面不時飄落的雪花,深深嘆了一口氣,垂下頭。
夢鄞看了她一眼,望着殿外,嬷嬷領着一對新人走來,國師輕聲提醒:“小心腳下。”
溫凝晚上次吃了虧,所以這次很小心地擡高了腳,跨進殿內。
走近了幾步夢鄞眯着眼滿臉笑意,輕咳了一聲,提醒陛下。
陛下擡起頭來,驚訝地瞪大眼睛,深怕是自己希望是溫少卿,出現了幻覺,急忙揉揉眼睛。
國師穿着紅色的蟒袍,頭發高高束起,氣質灑脫,溫凝晚則是一身紅色柔美的錦繡華服,頭發梳成普通女子的模樣,随意地披在身後,齊腰的秀發,仿佛潑墨畫一般。
“臣,攜婦拜見陛下。”國師示意溫凝晚晚行禮。
溫凝晚急忙跪下去行禮。
陛下激動地起身跑下來,一把拉起溫凝晚,沒有理國師。
眼淚汪汪地看着溫凝晚:“溫少卿,你還活着?”
溫凝晚忐忑點點頭。
“快給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陛下激動地拉起她的手走過去,國師眉頭微蹙上前攔着,生怕摔了她。
陛下嫌棄地拍掉她的手:“幹什麽?”
“你慢一點。”國師說着擔心地看了一眼溫凝晚。
陛下疑惑地看着笑吟吟的溫凝晚,又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一臉驚訝地望着國師:“就……有了?太快了吧?”
“陛下!”國師急忙出言阻止。
望着國師着急地看了一眼溫凝晚的模樣,夢鄞低頭笑着。
溫凝晚一頭霧水:“你們說什麽呀?”
“沒什麽。”國師道。
陛下愣了一下神,也不敢亂說話,放慢了動作拉着溫凝晚跟着走過去坐下。
國師擔心溫凝望磕着碰着,率先替她拉開椅子。
陛下難以置信地看着國師,又看看心安理得坐下的溫凝晚,再回頭表情幽怨地看着夢鄞。
夢鄞收回視線,無辜地望着陛下,國師進步得太快了,顯得她很不自覺。
國師在溫凝晚身邊坐下,陛下好奇地看着兩人,不可思議地笑着。
“哦!”溫凝晚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從衣袖裏掏出一對陶瓷年畫娃娃,笑嘻嘻地遞過去。
“吶,送你的。”
陛下滿眼欣喜地接過來,年畫娃娃可以取下來,變成俄羅斯套娃。
陛下覺得新奇,不斷玩着:“這個又是你在哪裏濤來的啊?”
“這個不是,這個是我給玉石店的師傅定做的,她按照我的想法做出來,做工還不錯。”
“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麽好看,還這麽有創意,有意思。”
國師和夢鄞一頭霧水看着兩人。
好玩嗎?街上幾歲的小孩都不玩這個了。
陛下小心地不停玩着:“這個根本停不下來。”
溫凝晚笑嘻嘻地望着她:“陛下覺得什麽都不想做的時候,就玩一下,可以讓陛下靜下心來思考,最重要的是!”
“是什麽?”陛下好奇地擡頭。
溫凝晚挑眉,調皮地笑着:“聽說可以求子。”
陛下、國師:“……”
“咳咳!”夢鄞吓得咳了起來。
溫凝晚擡眼望去,眨巴着眼睛:“原來夢統領也在啊?”
陛下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夢鄞,這才發現她的目光有些渙散。
于是緊蹙着眉,不悅地問:“你的眼睛怎麽了?”
溫凝晚神色微怔,不小心暴露了,尴尬地笑着。
國師張了張嘴,不忍地回:“看不清楚東西。”
陛下驚訝地看着溫凝晚:“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嫁給國師的人是你,為什麽你的眼睛會看不見,是不是宇文舒幹的?”
還沒等溫凝晚回答,陛下生氣地看向國師:“國師,朕全權支持你,立刻帶兵滅了宇文氏,真是一群惡心的髒東西!”
“不不不。”溫凝晚急忙搖頭。
“我的眼睛與任何人都無關,小時候生過病,落下的病根,現在只是發病了而已。”
國師表情平靜地看着身邊的人,之前還和自己說是天生的,現在又說是落下的病根,果然又再騙人嗎?
陛下心疼地望着她坐下來,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安慰着:“沒關系,國師府上的大夫很厲害,會給你治好的。”
國師伸手将溫凝晚上的手拉回來,陛下看着他,臉頰抽了抽。
夢鄞站在一旁無奈地看着兩人。
“又是國師設計的吧?裝作和你不熟,還狠心流放,然後轉頭就讓你冒充郡主,連家進國師府的困難都解決了,老夫人已經氣死了吧?”陛下不滿地看着國師。
溫凝晚剛要開口,國師道:“對,是我設計的,瞞着陛下是因為陛下身邊的人不安全,萬一走漏風聲,對溫少卿不利。”
陛下一臉幽怨地翻了個白眼:“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氣,以為溫少卿死了,屍骨未寒你就要娶別人,我都不想和你是朋友了!”
溫凝晚笑呵呵地看着陛下:“原來陛下對我那麽好呀?”
“沒你的事!”陛下氣鼓鼓地說道。
“哦——”溫凝晚嬉皮笑臉地應着。
陛下看着面前的人,和從前沒有什麽區別,還是一樣笑呵呵的,慶幸又心疼。
“你也是,居然瞞着我,害我那麽擔心。”
溫凝晚無辜地笑着:“陛下在宮裏,我想告訴你也見不到呀。”
“也是。”陛下突然不開心地看着兩人。
“那以後你是國師的夫人了,我想要見你一面不是更難了嗎?畢竟身為陛下為了避嫌不能随便見朝臣的夫人。”
“我可以偷偷進來呀。”溫凝晚笑嘻嘻地說着。
夢鄞、國師:“……”
陛下看了一眼兩人,哭笑不得:“你當着自己夫君還有負責宮廷守衛的大統領說這話,也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吧。”
“那就陛下偷偷出來找我,我買了新的宅子,不用通過國師你也可以找到我。”
“新宅子?”陛下不可思議地看着開心的人,又看看國師。
“對呀,就在國師後面不遠,以後我可以在那裏和朋友一起喝酒聊天,不必守國師府的規矩。”
陛下眨巴着眼睛:“國師居然同意?”
“當然啦,國師人很好的!”
話音剛落,陛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看了一眼佯裝低頭喝茶的國師,不可思議地問:“買在哪裏呀?國師府後面是西市街吧?”
“對,就去那裏,尤琪推薦的,尤然說從高處看,和國師就隔着一間屋子的距離,但是從正門走的話要半個時辰。”
陛下忍不住緊閉着嘴,笑得渾身顫抖。
國師擡眸,冰冷的眸子盯着他,陛下吓一跳,輕咳一聲,收斂了表情:“那就恭喜溫少卿了,我要是能偷偷出去,就去找你。”
“好呀,到時候我把國師的好吃的搬過去。”
國師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陛下笑呵呵地深呼一口氣,話峰一轉:“對了,再過幾日就是祭奠的日子了,天壇上已經修複好,國師準備好了嗎?”
“天壇祭祀嗎?”溫凝晚表情興奮地問。
陛下疑惑地點頭:“是啊。”
“就是國師要跳舞的哪個祭祀?”
望着神采飛揚的人,陛下笑着看了一眼故作鎮定的國師,嗯了一聲:“對。”
“我也要去看!”
“這……”陛下為難地看着表情冷清的國師。
“不行。”國師聲音淡漠說着。
溫凝晚回頭看着她:“為什麽?”
“到時候陛下會帶領文武百官,還有京城百姓一起在下面一同祈福,你出現在那裏,要怎麽解釋你的身份?陛下要如何應付文武百官?”
溫凝晚回頭看着陛下,滿臉失望:“不可以嗎?”
陛下點點頭,無奈地笑着:“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國師一個人站在十幾米高的高天壇上,天壇四周都是白色幔帳,我們在下面只看得見一個影子在動,根本看不見國師跳沒跳舞,而且你的眼睛……”
“只是看不清,沒有瞎!”溫凝晚篤定地點頭。
“那很好呀,天壇地勢高,很冷,你沒必要去受那份罪,想看國師跳舞,讓她在家裏給你跳不就行了。”
國師急忙輕咳一聲,溫凝晚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不可以偷偷去嗎?”
陛下笑了起來,看向國師。
國師沒有說話,夢鄞眉眼帶笑看着兩人:“最重要的實Omega不能去看吧?”
溫凝晚脫口而出:“陛下不是也去看嗎?”
陛下吓一跳,看向國師,以為以為是國師說的,不可思議地笑了笑:“連這個國師都告訴你了?”
溫凝晚心中咯噔一下,表情僵硬地笑着。
完了!死定了!一時沖動把這麽大秘密都說出來了。
國師沒有拆穿她。
從殿內出來,溫凝晚不安地跟着國師,下臺階的時候,國師看着戰戰兢兢的人,伸手摟着她的腰,彎下身手伸到她腿彎下抱起來。
溫凝晚吓一跳緊緊抱着手裏的手爐,靠在她身上:“國師!你幹什麽?!這裏是皇宮!這樣影響不好!”
“嗬!”
國師冷着看了一眼懷裏慌張的人,漠然道:“原來溫少卿還知道擔心影響不好?”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溫凝晚氣鼓鼓地靠在她懷裏,深怕掉下去,一手緊緊揪住她身前的衣服。
“萬一陛下生氣起來,又把我扔進天牢,那我可太慘了。”
國師神色微怔:“陛下以前把你關進過天牢?”
“當然了。”溫凝晚委屈地嘟囔着:“我可不想再去了。”
“有我在,以後不會了。”國師道。
“嗯?什麽?”溫凝晚問。
國師心中一怔,表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沒什麽。”
陛下從偏殿出來,望着國師抱着溫凝晚走下臺階,朝宮門走去,臉色一沉,嘴角抽了一下:“她們把朕的皇宮當什麽地方了?!”
夢鄞站在一旁,無奈地搖頭:“國師向來如此。”
“嘁!”陛下翻了個白眼,又點點頭。
“你知道溫少卿買的宅子是誰的嗎?”
夢鄞看着壞笑着的人,疑惑地搖頭:“該不會是國師自己的吧?”
“就是國師自己的,而且……”陛下陰恻恻地挑眉:
“國師的院子有暗道直通那個宅子,如果溫少卿真的住在那裏,國師片刻就能到她房間,比住在府上還方便。”
夢鄞:“這……難怪國師會同意她可以出去住。”
“太黑了!”陛下心有餘悸。
宮門口,尤琪和花明看着宮門裏面的人,花明愣了一下,也不是不喜歡嘛。
尤琪咽了一小口唾沫,被那些大臣知道又要在陛下面前說國師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對陛下不敬了。
“你怎麽知道陛下身份的?”
溫凝晚心中咯噔一下,緊張地咽了一小口唾沫:“陛下對我沒有防備,挨着很近的時候不小心發現的。”
“宇文舒和我談條件的時候,不止用那只手钏,還有陛下的身份。”
“你什麽意思?”溫凝晚眉頭微蹙。
國師猶豫了一下,神色淡漠地問:“她怎麽會知道?”
溫凝晚松開緊緊攥住她衣服的手:“你懷疑我?!”
國師沒有否認。
溫凝晚起的立刻掙紮起來,憤怒地道:“放我下來!”
國師腰腰放下她,溫凝晚憤怒地推開她的手:“我還不是那種出賣朋友的人,更何況是陛下這樣危及江山社稷的人!”
“我……”
溫凝晚憤然轉身,大步朝外面走,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國師急忙上前扶着。
溫凝晚委屈地紅着眼眶,憤怒地推開她的手,破口大罵道:“混蛋!滾開!別碰我!”
尤琪吓一跳,看着抹着眼淚大步走出來的溫凝晚,屏住呼吸又看看愣在原地,看不見表情的國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8-22 17:56:18~2021-08-23 17:37: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野、阿久、18022185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