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心如死灰不為過,恨不得立即去死,接着就莫名其妙穿越了。

都說穿越好,穿越妙,穿越呱呱叫,三年前她穿越到落水的農家小姑娘身上,過了三年辛苦勞作的日子。她在現代一路順風順水,沒受過半點挫折,失戀了要死要活,日子難捱。結果一來古代,要照顧生病的娘,體貼辛苦的姐姐,每天忙的轉陀螺,也沒功夫去傷春悲秋,人反而慢慢從傷痛陰霾中走了出來,雖說是心底的傷口還在,外面至少結繭了。難怪有人說,寂寞,孤單都是沒事幹,作出來的毛病。身體累了,也能帶着心休息。

田小田想來想去,總覺得今日的事不大簡單,可惜被二姐擋了去,沒聽到關鍵部分。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寫古言的,後來覺得穿越更有帶入感.

☆、二姐親事

因為出嫁的女兒沒有在娘家過夜的規矩,所以待吃過飯,說了會話。牛氏精神抖擻把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找出來,齊紮紮的捆了兩大包,要雲娘拿回家去。雲娘到沒有推辭,嘴上說不要,親老子娘的,手裏不客氣的抱在胸前。

“老婆子,我送雲娘一程,塞這麽多她拿回去天都黑了。”田酒生面上潮紅,說話噴出的白氣兒帶着股酸酒味。二話不說,把那兩小山似的包裹抗在背上。

“唉唉唉唉。細心點,別把我捆的弄亂了。”牛氏邊笑邊罵,手往鼓起的包裹上托了托,似在掂量能不能承受。

田酒生一個大老爺們,最見到不得唧唧哇哇,忙喝止她道:“我有不是牛,這點子事都辦不好。別整天想有沒的。”

田小田抓了把葵花籽嗑的歡,上下牙齒一合,舌頭一理,瓜子皮跟飛蛾似的往外飛。逗的一群憨頭傻腦的老母親咯咯去啄那瓜子皮。回頭看了看半刻鐘前還在說要走的大姐,這會還在看爹娘打嘴仗呢。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溜到爹娘跟前道:“娘,我也去送大姐,幫你看着爹,東西不會掉。”

掉頭又笑嘻嘻對田酒生道:“爹,我跟您一道去,回來路上一起說話兒,我攢了好多話要跟爹爹說呢,誰知道你回來就打呼嚕。”

這主意好,田酒生蒲扇大掌摸了摸女兒的頭頂,樂呵呵道:“是爹爹不好,走,還是俏娘好。”

牛氏挽着雲娘的手,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笑罵道:“也不枉雲娘疼你,特特給帶了好多東西,是該該去送送。路上細心點,要是把衣衫沾灰了,哼,條子伺候。”

“二姐,你看門子吧,記得讓娘喝藥。”田小田歪着腦袋小大人一樣的招呼谷娘,落在大人們眼裏都覺得好笑,明明就是圓臉俏嘴的小丫頭片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誰讓田小田是個僞蘿莉呢,她在現代生活優渥,父親在邊疆駐守邊防,一年到頭難得有探親假,母親是學會計出身,後來在公司裏做財務,經常需要出差。所以她從小就在縣城的奶奶家長大的。爺爺去世的早,家裏就兩個兒子,父親排老二,大伯家生了兩個哥哥,因為伯母和奶奶相處不來,連帶着親孫子和奶奶也不親近。她一歲斷了奶就被送回了老家,奶奶如珠如寶的寵大,她越長越大,奶奶身體越來越不好,終于在她高考後閉了眼。憑良心說,父母對她并不差,但是因為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少太少,就像熟悉的陌生人。

她走在蜿蜒的山間小道上,枯樹敗葉被寒風刮的滿地亂揚,眼前是那道熟悉如山的背脊。他是原身的父親,大字不識的農家莊稼漢,用堅實的背脊撐起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家。三年前她穿越來的時候,幼弟溺水而亡,長姐拿了大半家業出嫁,娘纏綿病榻,剩下她和二姐兩個半大的孩子。而爹爹從農閑忙到農忙,即便他罵娘,即便他累的直哼哼,卻從來都沒有逃避過責任。人心不是石頭,捂着就熱了,田小田喜歡這個家,雖然很窮,但是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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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酒生手裏揮舞着長鐮刀,把山道邊上的荊棘斬下,一邊不忘回頭對兩個女兒道:“別怕,天寒地凍的沒有蛇,不會咬人。”這個人就是這麽實在,不會說,都做給你看。

“哎。”雲娘用手絹捂着鼻子應了一聲,心道爹爹這身酒味真是難聞。她今天是為正事來的,娘那邊是沒有問題的,就不知道爹會不會同意,開口扯道:“爹,您少喝點酒,這東西傷身,不好。”

“你懂什麽,天冷喝點暖和。”田酒生說罷把扁擔換了邊肩膀,包袱裏頭裝的都是土雞薯粉等物,自己家做的東西。雲娘家開米鋪的,張嘴吃飯都要花銅子,還不如從家裏拿,這都是牛氏經常挂嘴邊的。其實每回雲娘帶回來的也是鎮上的糕點自個穿不上的舊衣衫,不值幾個錢,偏牛氏覺得這是女兒孝敬自己,恨不得把家底搬空過去。“你也成了親,姑爺那性子你也知道,受了氣,別委屈自己,爹帶着你一般叔叔兄弟幫你出氣。”

成親的婦人過的硬氣不硬氣,一看生不生兒子,二看娘家殷實不殷實。田家不殷實,但是石頭村一半人都性田,這都是連筋帶骨的親戚,要幹架,那架勢是鋤頭扁擔一起上。

田小田捂着頭巾走在隊伍的最後,重重山巒被他們抛在身後,一會兒摘個草,一會兒尋朵野菜花,也算是苦中作樂。只聽見她那大姐笑道:“爹,您別對誰都喊打喊殺的,姑爺一家好着呢。我也沒受委屈,這不年邊了,回來看看娘,也順便給家裏帶些東西,外頭買也不便宜。再一個,我也是得了信,回來托話了,我們米鋪對面的餅子鋪要娶個媳婦,人家家裏殷實着呢,好多家都相看着呢,我合計着谷娘也老大不小了,也該......”

田酒生沒吱聲,只是肩上的膽子搖的更重些,咯吱咯吱的響在田小田的心上。她心道,果然是來了。田家三個姑娘,沒小子。按地方風俗,一般是長女招贅,小弟那會走的時候,大姐離出嫁只剩兩個月,那樣好的人家,大姐是死活要嫁,再說議了親,沒得退的道理。而輪下來的二姐田小谷,算是集合了牛氏和田酒生身上的缺點了,一是牛眼厚唇,皮膚有點黑,在大姐的嬌豔和小妹的嬌俏襯托下,簡直沒法看,二是性格木讷,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不讨喜。其實要田小田說,這就是典型的內秀,真真的賢妻良母,誰娶回去誰有福。但是長相拿不出手,家世沒指望,要想嫁個好人家,難。所以,對于大姐能說出個好人家,田小田抱着天上不會掉餡餅,最多是陷阱的想法,直覺裏頭有蹊跷。仗着年紀小,有些話大人不好開口,她連珠炮的發了,“是什麽樣的好人家啊,今年多大年紀,長的怎麽樣,性格好不好,婆婆好處......”

“得得得,你還是個丫頭片子呢,說話也不害燥,緊打聽這些作什麽。”田小雲被妹妹一噎,玉蔥般的指頭往她額上戳。

田小田被那根指頭戳的有些犯暈,撅嘴道:“丫頭片子怎麽了,大姐你也不會丫頭片子過來。再說了不興我問,早晚得知道,為了二姐,我不怕燥。”再說了,沒到夏夜,那邊山頭就有人唱情哥哥愛妹妹的,可有意思了。這話是她在心裏嘀咕。

“我看你這張小嘴撕下來得了,哼!”田小雲一直覺得妹妹就該是谷娘那樣的,指哪打哪,不能頂嘴。何況,自己生的好,嫁的好,他們以後還不是要靠着她才有出息。

田酒生回頭看兩姐妹争的跟鬥雞似的,橫眉豎眼,心裏不大高興,呵斥道:“俏娘,你過了年也是大人了,怎麽還和大姐置氣,聽話。”

這話明面上說俏娘,實則說雲娘,兩姐妹置氣,爹娘一般都是罵大的,只是女兒出嫁就是別人家的了,有些話不不好說。

雲娘也不是傻子,自然聽的懂爹的話外之音,把伸出去的手收回去做出個撸頭發的樣子,對小妹嗤之以鼻,認命的點頭,“唉,不說了。爹,這可是戶好人家,他家的小妹和我常來往,說家裏就想娶個跟我一樣好看又能幹的娘子,這不,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想到谷娘了。”

田小田打量着爹的神色,跟日頭下山的餘晖似的,看着還泛光,卻一點都不暖和。心裏琢磨這句話,大姐這意思,是人家要娶能幹的美人了,要說能幹,谷娘沒話說,但是好看嗎,就是俊男三天看醜,過日子嘛,也不值當什麽。美醜都是比較出來的,人家肯定是見過大姐的,若按大姐的模子找,膚白細膩,眉眼秀麗的,二姐也不是啊。

“我曉得了,回頭跟你娘商議,你先別忙活,這事關乎你妹終身,不能馬虎。”田酒生也沒答應,斟酌了良久方道。

沒想到是這個結果,雲娘想起自己跟娘說的時候,她可是拍着胸脯說聽自己的,怎麽到爹這裏又猶豫了。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親事,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她一急,說話也沒了避諱,張口道:“爹,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到底是怎麽想的,這麽好的人家,對門對戶的,我都清清楚楚,再沒比這差的了,谷娘是我妹妹,我是想要她好的,舍不得她吃苦。這事真是急,這年頭沒有娶不着娘子的好相公,只有嫁不出去老姑娘。我私心猜一猜,您這是打量着要妹妹招贅,趕緊熄了這心思。不說我說谷娘,按咱家的條件,要招個好相公難,都是歪瓜裂棗混流子。”

田酒生臉色變了幾變,也不說話,急急往前趕路,直到過了山頭能見着雲娘那屋了,他把擔子撂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轉頭就往回走。誰也都知道,這是發火了,憋着呢。雲娘也是怕爹的,縮了脖子抱着包裹走的飛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了。

“敢情我把姑娘往火坑裏推。”田酒生積了一肚子火,滿腦子都是汗,也就說了一句。田小田不說話,遠遠看着夕陽西下,暮色四合,山林裏發出凄厲的怪叫聲,心裏不禁有幾分害怕,拉着爹的衣袖道:“爹,您別氣了,大姐她也沒壞心。”

他看着小女兒,圓圓的小臉蛋酡紅一片,眼珠子一閃一閃,說着安慰人的話,不由得心一軟,那股無名火一下熄了。指着道道:“你走前頭吧,咱們回家,不怕,有爹在。”

田小田唉了一聲,看着蒼茫大地,想着在現代為了愛情要死要活,在古代選親事的權利都沒有,這幅身子才九歲,為了這個家,為了以後的生活,她要好好想想法子了。

☆、夜半歌聲

在穿越之初,小田姑娘就好好算過家裏的恒産,一棟石頭壘的屋子,雖說很狹窄,也算是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了。石頭村大多是這樣的石屋,聽說好些地方都是用木板搭個棚住呢。石頭村石頭多,一座山上就是大塊石頭,石頭縫裏伸出小樹雜草,也不夠柴火,不夠柴火可以去深山老林裏打。關鍵是田地不多,大部分佃農都是種着鎮上地主老爺的田,靠天吃飯,還得交米糧,年年青黃不接。而田家的情況又不同些,田爺爺是個有想法的,早年在外頭掙了一些銀子,回老家置辦了一些田地。田老爹有五兄弟,若是分下來,每戶最多只有三畝,也已經算了不得了。這還是能分下來,田爺爺沒熬過今年冬天,田奶奶也是病病歪歪,村裏為了一根蔥,妯娌對罵,兄弟反目的不是沒有,尤其前頭爺爺的葬禮上,幾個叔伯兄弟差點幹架。分家之事迫在眉睫,看來也是開春的事了。

除了田裏刨食,就是上山開土了,種種花生玉米啥的,能當雜糧吃,但是賣不起價。大夥都是自耕自足,誰家也不缺。田小田曾經想過,要麽賣給高門大戶,要麽就二次加工再出售。前者沒有門路,後者沒有頭本。

這條路走不通,還有一條,那就去養雞養鴨,養□,光啄菜葉子小蟲子不長肉,放在後山上,沒一會就被人捉了炖着吃。養鴨吧,也有人養,拿着根竹竿,天天跟着鴨屁股往水田裏跑吧,一身腥,一身泥的。那味她也受不了。只能養豬了,讓田老爹将茅房擴充再擴充,養了五只公豬和一頭大母豬,下小豬崽又是一筆賺頭。想法是美好的,實施是艱難的。田小田沒養過豬,也吃過豬肉,要想長膘長肉,那得使勁喂,光她和二姐,每天就要往田裏土裏尋幾大籃子野菜野草,細細切了跺了煮了去喂豬。別人是月下吟詩,她是借着月光切豬菜。得,一到冬天,草也不耐煩長了,她想來想去,想了個法子,杜蔥蔥的爹是個木匠,每回削木柴碎屑,那東西給豬吃了好,長肉快,就是吃多了怕堵腸道,總比餓強不是。所以她不敢給母豬吃,反正公豬都是要待宰的。

目前家裏的收入來源就是一是賣豬,二是田裏的收成,三是靠田老爹給人砌屋搬磚,這個收入不穩定。支出就是,一家四口要填肚子,田老娘的藥錢,孝敬奶奶的錢,以後田小谷,田小田成親的要錢,還有還債。總之忙忙碌碌一年到頭,債還是沒還完,日子過的甚是艱難。

就在田小田為一家生計發愁的時候,田小谷也難得悶悶不樂,一言不發坐在床頭發愣。一開始,田小田沒發現,不能怪她啊,你說非洲人臉紅看的出來嗎?二姐平時就不愛說話,這會也是不愛說話。但是度着今個田小雲來這一遭,小田姑娘也能猜到二姐是為什麽發愁了,簡單來說就是姑娘大了,心思也大了。古人早熟,二十歲生了娃,三十歲能抱孫,活到五六十算是知天命了。大概是因為生活艱難,大夥普遍老的快,就她爹娘也比實際年齡大了十多歲。

“二姐,二姐,是不是在想娘和你說的啊,她說了什麽啊,你跟我說說。”田小田知道娘肯定拉着二姐說了,心裏頭揣了耗子似的,癢的很。

兩姐妹坐在床頭脫衣準備歇覺呢,黑暗中只聽見霹靂啪啪的火花聲,那是冬天燥,帶了電。田小谷心裏也亂的很,想找個人說說,又羞的開不了口,想着妹妹終究還小,這事也不好說。

見二姐不吭聲,往被子裏縮,她也麻溜的把衣衫蓋在冷鐵似的被子上,以期望能汲取的點熱氣。小身子挨着姐姐的後背,蒙頭蒙腦道:“說嘛,我絕對不和別人說,就是蔥蔥也是。快告訴我,不然我撓你癢癢肉。快說!”

田小谷作出個困覺的樣子,任由田小田在那跺腳,一會揪她頭發,一會往她頸脖裏哈氣,最後索性把一雙冰冷的腳往她屁股上踩,賊兮兮道;“哎呦,好軟啊,誰家在蒸饅頭啊,又大又軟的饅頭啊,只要一文錢一個,快來喲。”

“就你愛作怪,死俏娘。”田小谷向來拿親妹妹辦法,想來她幼時就是個嬌蠻的,得理不饒人,不得理也不饒人。自從弟弟走了以後,把家裏的歡喜也帶走了。只有她每天依舊快快活活,說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別人家的孩子撒潑打滾愛玩愛鬧,她個頭還沒竈臺高,就會拿着板凳墊着炒菜了,看事做事,搶着做事,沒有比她更乖的了。

田小田那雙冷蛇一樣的冰腳被姐姐捂在懷裏,只聽着埋怨道:“也不知你是怎麽回事,明明和我一起洗的腳,我的還好好的,你的就能冷死人。”

“我就是陽氣不足麽,嘿嘿,正好你跟我暖暖,多合适!”田小田從小到大就是一個人睡,勁頭足,睡一夜被子毯子全要下床撿。這可苦了田小谷,每回困覺就把妹妹捆柴火一樣捆在身邊,時不時給她掖被角。

“就你歪理多,看以後誰會要你。”田小谷呲了一聲。

“沒人要就沒人要,以後我就去你家裏吃飯,哼,看你管不管我。”田小田才不怕呢,田家沒小子,村裏人或多或少有些看不起,嘴巴再不利點,只怕被人欺負到頭上來。她歪在姐姐的頸窩處,“你還是先關心自己吧。今個大姐可是和爹說了哦,我聽的一清二楚的。”

“說了什麽?”事關終身,明明知道妹妹是想釣話,可是忍不住。

田小田得意的哼哼,“你先告訴我,我就告訴你,反正不是我嫁人,我不急哈。”

“俏娘,你!”田小谷別扭了半天,臉上的紅雲從臉上漫延到耳後根,才支支吾吾道:“娘也沒說啥,就說大姐幫忙相了一門親,說是....說....”說不下去了。

田小田這會沒賣關子,她輕輕說道:“大姐說,那戶人家是米鋪對門開餅子鋪的,家裏有個妹妹和大姐說的來,聽說是想找個娘子,大姐覺得你合适。”

“唉,娘說那人家裏比大姐家還好,嫁過去話就是享福。說如果別人看的上的話,就要争取争取。我這心裏不踏實。”田小谷說的心裏也沒底。這年頭,出嫁也是要看妝奁的。

田小田聽出了話外之音,手往被窩裏摸索,順到姐姐緊握的拳頭上拍了拍,道:“那娘是什麽意思,怎麽看?難道是要你去大姐家走親戚,讓他們家老娘來看你。”自古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長輩一般會找各種名目去看小輩,一般來說婆婆想看媳婦多。只是一想起姐姐被人挑牲口一樣看待,她心裏就難受。

“唉,你這膽子,怎麽這麽大。不許胡說,讓人聽見了算怎麽回事。”其實是間接承認了妹妹說的話。

“你做什麽,別老鑽來鑽去,進了風。”田小谷心緒不寧,胡亂說了一句。

田小田把腳縮回來,悄悄伸到被子裏頭晾着,腳上一排凍瘡,熱起來血走就癢,她又不想撓,就用冷卻的法子吧。

二姐這門親事,怕只是大姐剃頭擔子一頭熱,按說那樣的好條件,找什麽樣的姑娘沒有。連大姐都說了,人是看上了大姐的能幹和模樣好,也想找一個這樣的。二姐是內秀,這見一兩次面是看不出來的,按那家人的姿态,就算嫁過去,終究是矮人一等,被人看不起。可這是二姐的姻緣,她也盼着二姐過的好,憑着沒有根據的猜測,不能耽誤了不是。只怕爹娘也是這樣的想法,待過了年,春月裏頭兩家相看相看。她得想想法子,打聽打聽那人,至少看看人品怎麽樣,人品好,不一定對老婆好,但是至少明面上不會太差,也有婚後培養感情的可能。可是若是那人是壞的,只怕要慎重。

除開二姐的這樁親事,還有入贅之事要怎麽辦?不知道爹娘是怎麽想?入贅一個倒插門女婿,二姐若是出嫁,定是自己了。抑或是過繼了個兒子。這兩樁,都不好辦,尤其是家窮,誰願意來挑這個爛攤子。

冷冷的月光投在紙糊的窗棂上,外頭無一絲風,寧靜的冬夜,山的那頭傳來飄飄渺渺的山歌聲,田小田困意上來,朦朦胧胧聽見什麽情哥哥,親妹妹....那歌聲像一道清亮溫熱的泉水,洗滌了全身的疲憊,甜蜜又纏綿,讓暗夜中的兩姐妹嘴角微微翹起入眠。

“我擦!居然有人大冬天唱情歌!”她翻了個身,夢呓道。

☆、肉惹禍了

不知不覺到了年二十五,過完小年,屋裏的竈頭牆口都被蘆葦捆成的小掃帚擦的光亮照人,田小田就親眼見過有蜘蛛想來吐絲,黏不住。她暗暗稱奇二姐的手法,見過人愛幹淨的,沒見過這麽愛幹淨的,人拿掃帚在前頭掃,她拿掃帚在後頭跟,照樣能給你找出一堆灰。別說鍋碗瓢盆不見油星,就是鍋底也是不沾灰。

田小田就跟所有的小孩一樣,期盼着過年穿新衣吃肉。豬欄裏頭幾天肥嘟嘟的大耳豬,被她垂涎欲滴的目光吓的直哆嗦。田老爹的本行就是殺豬,小弟走了以後,他慢慢歇了,覺得都是自己殺生太多,誤了子孫。自家殺年豬,請人要出禮數,只能咬牙上。

這天早上,一家人早早起來,燒水搬凳。先在院子裏架了個長木梯,上頭擱在石瓦上,下頭插在泥土裏。村裏的人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要殺年豬了,大人小孩都圍過來看熱鬧。前一天打好招呼的大伯四叔五叔以及堂哥堂弟們也過來幫忙。

田小田往竈裏塞了兩把柴火,忍不住跑出來瞧熱鬧,只見幾個人圍在他們家的茅房豬欄裏,趕的趕,堵的堵,那死懶豬居然趴在豬欄裏頭不肯起身了。

“扇耳朵,提尾巴。”人群裏有人出主意,惹的一衆哄笑。

米哥長的五大三粗,脾氣也爆,提着那小小豬尾巴往外拽,惹的肥豬嗷嗷亂叫,沾了豬屎的蹄子亂濺,星星點點的黃色沾了一群人。

“格老子的,豬肉沒吃着,先聞豬屎了。”米哥發了狠,同人合力把豬趕出了木栅往院子裏跑。

哥幾個被這豬屎一刺激,都使上了吃奶的勁,一個拔了一個豬蹄,将那白花花的肉球用麻繩捆在了木梯上。

豬一上架,嚎的驚天動地,凄厲異常。若是能說人話,該是臨終遺言了。那一層層顫動的肉浪讓一年到頭的少油星的人們直咽口水,有人道:“別看這豬懶,瞧着可有兩百多斤了,老酒家的豬怎麽養的這麽肥,啧啧啧....”

“可不是,我先定個二十斤.....”

她轉臉看向院子那頭,兩顆石榴樹樹在風中光這枝桠,瑟瑟發抖。日頭也出來了,照在人身上發冷。以前做夢都想着啃豬蹄,臨到頭卻不忍心,豬嚎的人心裏發酸。

不大一會兒,凄厲的豬嚎聲伴随着刀割肉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接着是人群的歡呼聲。

田小田回頭過來,迎頭碰見二姐正捧着一盆漂着白沫兒的鮮紅豬血,“傻站着幹什麽,感覺去借個算盤來,很多人要買肉呢。”

一股腥味直往鼻子沖,田小田撒腿就跑,好像這樣就能離遠點似的。

田酒生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很快按着鄉鄰的要求,垛肉斬骨,切出一塊塊肉擺在桌上,用幹稻草串好。田小田的一手推着算盤,一手用燒完的木炭頭在草紙上劃數字。待最後一個買肉的人走了,她伸了伸懶腰,開始算總賬,一斤二十文,總共賣了兩百斤,也就說盡賺了四千文,一千文是一兩,一共四兩。除了自家宰了一頭,賣了四頭,一共是十兩。看起來很多不是,有一半人是賒賬的,家裏還欠了三十兩債。辛辛苦苦一整年,到頭手裏沒餘錢。

她唉聲嘆氣在草紙上劃拉,惹的田小谷問道:“別算了,我去煮個豬下水給大伯他們下酒菜,你把院子收拾下。”

黃泥地上一堆腳板印圍着淌血的木梯,豬毛沾在豬屎上,合眼的豬頭擺在桌上。田小田看着屠宰場,心裏憋的慌。明明心裏很想吃肉,還是不忍心見殺豬的場面,怎麽就這麽矯情呢。

這樣的心思也就那麽一轉,晚上吃肉的時候,這姑娘一點也不含糊,筷子跟出劍似的,直把嗓子眼都給堵了才肯罷休。結果第二天,報應來了,才在茅房裏蹲着呢,杜蔥蔥在外頭喊了。

田小田提着褲腰帶一腳深一腳淺從茅房裏出來,肥嘟嘟的的小臉上沒有血色,把大大咧咧的蔥蔥姑娘唬了一跳,道:“你昨個夜裏去偷牛了,臉色怎麽不好。”

“偷牛才好呢,我就發了。”田小田翻了個白眼,眼冒金星,有氣無力道:“你喊我作什麽?”

杜蔥蔥扭扭捏捏道:“那啥,我娘要我送個東西,你陪我一道去吧,一起做個伴。”

田小田舀了水洗了洗紅蘿蔔樣的胖爪子,轉身見那姑娘手裏提着個紅紙糖包和一塊肥豬肉。“哎呦,好姐姐,你饒了我吧,剛從茅房出來,我肚子還疼着呢。”

“不成,一起去吧,沒多遠,走走就不疼了。”杜蔥蔥呲牙咧嘴,露出一排小龅牙,像只小耗子。“要不,我給你揉揉。”

“一定要去?”田小田和她一向是稱不離砣,砣不離稱。只得硬着頭皮上。

路當真是不遠,翻了後山就是,途中要經過一片祖墳,怪吓人的。兩個姑娘手挽着手,在茅草屋頂前歇了腳。

屋裏頭的人聽見人聲都出來了,一個鬓邊花白,發絲不亂的婦人,還有兩個毛頭小子,大的那個嘴上長了一圈絨毛,小的那個瘦瘦弱弱的,像根竹竿。

“秀嬸子,這是我娘讓帶來的,給您補補身子。”杜蔥蔥說話聲如蚊子響,就是田小田離的近,才聽見半句,估計其他人就看見嘴巴一張一合吧。

秀嬸子臉上紋路很深,先是一怔,後抿出個紋路,擺手道:“這是蔥蔥和俏娘吧,來來,進屋坐。”

此話一出,那嘴上帶毛絨的少年跳了出來,不高興道:“娘,家裏就這麽大點地,怕是髒了貴客的腳,你們還是走吧,東西也拿走。”

竹竿小孩對着豬肉吸口水,眼巴巴渴求着哥哥。

杜蔥蔥的耳朵尖都紅了,她不敢擡頭,把肉和糖包塞在秀嬸手裏,拉着小田飛快往山道上跑。

“我說,我們跑什麽啊?”田小田肚子裏的腸子在打架,這會又來個莫名其妙的沖刺,氣都跟不上來,待跑出了祖墳,她忍不住問了。

“唉,把東西送過去好了,難道你還想喝茶不成。”別看杜姑娘剛才沒底氣,對着小夥伴,她臉上紅紅白白,霎是好看。

有些事不問不代表不知道,田小田被肚子攪的頭暈,待回神來,琢磨一下,理出了二五六。那家人寡母帶着兩個兒子,是外地逃難來的。所謂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秀嬸養不起。往常也沒聽過杜家和他們家有交情啊,怎麽眼巴巴送東西上門。這都不稀奇,更稀奇的是,那大兒子說話不好聽,明顯不肯要。再看看杜姑娘面紅如赤,扭扭捏捏,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你喜歡老大還是老二?”

單刀直入,出其不意,杜姑娘被逼出話,“你說什麽呢,這麽不害燥,都是我娘的意思。”

原來杜家打的這主意,生了七朵金花沒兒子,決定給大姑娘招贅,可是這年頭招贅沒好貨,先下手為強,定了秀嬸家的兒子。這麽一解釋就說的通了。

“放心,我們是穿一條褲的,我保證不說出去。”以為是擔心這個問題,田小田忙拍胸脯保證。

杜蔥蔥小臉皺起,踢了踢腳下的石頭,道:“這事又瞞不了人,唉。”

“好了,好了,別想了,還早着呢。”田小田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兜兜轉轉拐了幾個彎到了屋前。

半人高的荊棘籬笆前站着個寬大的灰衣身影,風一吹,鼓鼓囔囔。他倆面面相觑,那是個圓潤的青皮瓜後腦勺,又圓又正。他原是背對人的,聽見腳步聲,突然轉身過來,胸前挂的黑色佛珠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弧線,雙手合十,念了個佛號。

他看起來十三四歲,已經有了成人的身量,身形略瘦。田小田只及的上胸前,她好奇的仰頭,撞見了一泓清亮的泉眸,就跟他的聲音一樣,幹淨澄澈,灰色舊僧衣散發着淡淡的檀香味。

“是個沙彌。”杜蔥蔥驚叫,連掩嘴都忘了。

這是她穿越來見過最清秀的人了,可惜此時此刻,肚子咕咕作響,好想上茅房啊。

小沙彌見眼前粉嫩的小姑娘捂着肚子,同手同腳往外挪步子,面上有奇怪的神色。心道,是自己唐突了,忙施禮道:“施主有禮,不必害怕,我只是路過化緣,并無惡意。”

田小田才看到他肩膀上搭了個同色的袋子,許是裝了米面之物吧。田老娘信佛,家裏還貢了小佛龛,化緣也是結善緣。她朝屋裏喊了一通,沒人回聲,這才想起二姐說帶娘去鎮上開些藥過年了。

“我不害怕,能不能麻煩你稍等。”田小田實在忍不住了,對杜蔥蔥使了個眼色,一頭紮進茅房裏舒暢去。剛從茅房出來,胃裏又犯惡心,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她蹲在茅房前懊惱個半死,叫你活該,誰叫你吃這麽多肉。這幅身子平時就沒啥油水,突然大魚大肉,受不住了。上吐下瀉的,難受的很。

杜蔥蔥見她這個樣子,丢下小沙彌跑過來,給她順背,聲音都顫了,“怎,怎,你家裏沒人,你還好不.....你等等,我去叫大人。”

田小田腦袋昏昏沉沉的,沒半點力氣,想着自打穿越來,沒好吃,沒好穿,天天忙活,現在居然吃肉把肚子吃壞了,不是大笑話嗎。就是顆瀉立停能解決的事,在這地,去鎮上找大夫也的走一個時辰,只怕死在了半路。這人一生病,就越容易鑽牛角尖,平時多灑脫的姑娘,這會子悲從心來,苦水直冒,往外掉眼淚。

“施主,此病貧僧可治,法子也簡單。”小沙彌清亮的聲音從籬笆那頭傳來,雖很擔心兩個小姑娘的情況,但是還沒有失禮進來。

田小田抹了把眼淚,忍着胃裏湧上來酸水,也顧不得外人在場,有氣無力問道:“謝謝小師傅,請問是什麽法子。”

小沙彌念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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