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取竈下鍋灰混水服用即可。”

鍋灰?田小田無語了,這東西田家還真沒有,全被二姐掃了。她攀着杜蔥蔥的袖子,苦笑道:“蔥蔥,快去你們家刮點鍋灰來。”

杜蔥蔥的視線從小沙彌铮亮的頭頂轉到奄奄一息的田小田,狐疑道:“有用嗎,別吃出了毛病來,要不我去叫大人吧。”

田小田腦子飛速轉起來,鍋灰就是木柴燒下來的東西,也就是木炭,木炭的成份主要是炭,吃點炭是不會死人啊。想通了這一層,推了推道;“快去吧,沒事的,鍋灰就是鍋巴,你見過吃鍋巴死人嗎。”

這話也經不起推敲,總之救人如救火,她一下也不好解釋,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杜姑娘的手腳很快,那鍋灰的效果也很快,簡直是立竿見影。

一嘴黑灰的田小田對小沙彌感激涕零,這是上天派來拯救自己的好人啊,她取了兩碗米面奉上,順便問起那個小沙彌:“師傅是在哪座山上修行啊。”

“清涼山菩提庵。”小沙彌眼眸晶燦,眉目清秀。

黑牙黑嘴的小田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一定是小和尚長的太好看了!

☆、奸/情來了

傍晚日頭歸西,田小谷同牛氏轉回家來。田小田的肚子已經好了大半,就是臉色還沒緩過來。她也不含糊,把鬧肚子的事輕輕揭過,當笑話一樣講了。牛氏還好,笑罵她肚子嬌貴,一家人一個鍋裏吃飯,偏她有事。田小谷倒是略為擔心,說要沒好全,去沾點鍋灰吃。

聽的小田一愣一愣,眉毛吊得老高,驚訝道:“什麽!可以吃鍋灰?”原本打算把小師傅的救命之情說道說道,也不好張嘴。

田小谷好笑的看着一驚一乍的妹妹,順着她烏黑油亮的大辮子道:“這有什麽,你小時還尿床呢,娘給你弄雞屎煨豬肝吃。”

“嘔!”田小田受不了,捂着胸口往睡屋鑽,得,還聽得下去,會惡心死。幹嘔了兩聲,略略好受些,冷不防聽見牛氏那高亢的調子,“哎呦,怎麽米糠少了,這作死的耗子,我就說要全打死,你們不信。”

接着是二姐的勸慰聲。田小田的話更說不出口了,只能往好處想,牛氏的病許是比以前好了,能有力氣罵人。

“娘,您知道清涼山菩提庵不?”牛氏在家裏供了小佛龛,每天都要去菩薩面前去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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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難得想了半天,伸出兩根枯黃的手指指了一個方向,“南邊的南山上南寺名氣大,很多遠地的人來上香。什麽清涼山菩提庵,許是小山小廟的尼姑待的吧。”

“尼姑!”田小田一怕腦袋,難怪覺得不對勁,哪有和尚住庵堂的呢,那是尼姑住的。敢情那麽清清秀秀的小沙彌是個騙子。據說早年鬧饑荒,到處逃難,和尚都是假扮的,就是為了讨一口飯吃。

田小田深吸一口氣,決定把話憋死在心裏,一會想小和尚長的那麽好看,一看就不是壞人,一會又想騙子會把騙子兩個字寫在臉上嗎,就是這樣才具有欺騙性呢。左不過是兩捧米,人家還救了你呢,你就這麽小氣。

待到夜裏熄燈困覺,木讷的二姐突問:“聽說家裏來了小沙彌,還給你治好了鬧肚子。”

田小田暗罵村裏人嘴碎,真是想瞞也瞞不住,對着親二姐倒是一五一十說了,臨了還別扭自己是不是上當受騙了。

“庵子算什麽,你以為都有南山那樣的大氣派啊,能有個遮瓦之地就不錯了。計較什麽庵廟,誠心向佛,就是居士也好。你這心思,俏的很。”二姐不以為然,反而認為妹妹想的太多。

實誠人說實誠話,田小田暗覺自己心眼是小了,哪有那麽多壞人,人家也沒騙你啥。一定是小和尚長的太好看了,自己胡思亂想。

不過田小谷沒注意妹妹的心事,她興致勃勃道:“明個鎮上有大戲看呢,據說請城裏的燕喜班,你去不去。”地方上有花鼓戲,變文,那是俗稱的小戲,插科打诨,熱熱鬧鬧的,真唱的沒幾個。大戲就要粉墨登場,聽的是開腔唱,有點像昆曲。田小田聽不懂依依呀呀的戲文,婉轉悠長的唱腔,對世人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興趣不大。

對于長年窩在村溝裏的鄉民來說,這可無異于現代偶像來家門口開演唱會,還是露天不要買票那種,真是賺大發了。翌日,田小田是被雞叫狗吠聲驚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瞧着二姐那對熱切的紅眼,激動道:“好妹子,你真不去,你不去我就走了。”

“去吧,去吧,我守門子。”她卷着被角困了個回籠覺,許是少了二姐這個大火爐,被窩裏總是暖不起來。無奈只得起身穿衣,準備去找杜蔥蔥說話。

嗬,好家夥,十室九空啊,村裏空了大半,幾只大土狗跟巡視領地似的,要着尾巴在門口晃蕩。

杜蔥蔥哭喪着臉,給小夥伴開了門,“俏娘,咱們也去看戲吧,這裏多沒意思啊。”她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的小戲癡,還能跟着哼兩句。可惜爹媽偏心眼,讓她守門子,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不管用。

田小田懶得去,可是挨不住杜蔥蔥捂臉痛哭,那聲跟幽魂一樣,一會大一會小,揪起耳朵眼發麻。

他們鄭重其事給家裏院子合上栓子,其實也沒必要,村裏頭沒鎖門的習慣,挨家挨戶的。半個時辰走了七八裏山路,也算是腳程快的了,眼看平整的大路在前頭,寒風送鈴铛,叮鈴叮鈴。

田小田喘着粗氣,甚無形象的蹲在路邊數螞蟻,出門不是山就是河的地,走個八十裏路都是小事,做多也就坐個牛車,那還得趕上家裏有牛。

“小田,你聞,好香啊,什麽味。”杜蔥蔥把臉埋在田小田肩膀後頭,興奮的嚷道。

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一出山門露怯,田小田大大方方拍了拍衣袖上灰土,踮着小腳往前探。

一輛高懸紅燈籠的油壁車在晨曦渲染下泛起白光不緊不慢而來,揚起一陣煙塵,她舉手擋塵,來不及細看,掃到一個朦胧的青衣側影,恍若宣紙上的一筆,勾出無限思緒。

她的心沒由來的一緊,接着那暖侬的香風中飄來少年優美的吟唱,并不突兀,像是一道日光,一抹清風,自然而然,踏進了聞者的心扉。田小田喜歡聽聲辨人,就像有個女明星說,長的漂亮的人,人品也不會差。就田小田本身相貌來說,在現代她算可愛,在古代也算的上清秀,看着挺舒服那種,但是特色還真算不上。對于好聽的聲音,她總是下意識抱着好感的,初戀也是因為有把好嗓子。

她潸然笑笑,寶馬香車美人已然消失無蹤,想是一場夢。

白水鎮的石橋遙望在即,已然可以看到坐看流水過的大石獅。

“小田,到了,到了,我們快去吧。”杜蔥蔥也是個戲癡,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似的往前沖,迎頭撲來一只吃牙咧嘴的大狼狗。

村裏大多養的土狗都是唬人吠兩聲的,田小田眼尖,一眼瞧到大狼狗的一口雪白的牙口,全身血液往頭頂冒,竟是不敢動彈。

兩人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裏看到恐懼,怎麽辦?站在石橋當中,手裏沒棍子,地上沒石頭,往回跑怕被追着咬,往下跳也不會游水。田小田拉着杜蔥蔥的手往石橋欄邊挪步子,咬着牙道:“興許,許,這狗是要過去,咱們給它讓道就成。”

都說狗通人性,大狼狗撲到石橋當中打了突,朝天長吠了兩聲,像是報信似的,接着圍着兩姑娘繞圈子,時不時叫上兩聲示威,末了在兩人驚懼的目光下坦坦蕩蕩撒了一泡尿,不動了。

居然被只狗鄙視了,田小田無語望蒼天,低頭找對策。終于在通體發黑的狼狗身上找到了線索,狗脖子上用紫色繩子編了帶子,那帶子好像在哪見過?

“蔥蔥,別怕。我知道是誰了,周扒皮那個死人,是他帶我狗來吓我們,你看這狗就一直叫,也不咬人,肯定是他故意的。'田小田對杜蔥蔥附耳說了這麽一番,把對方安撫下來。

謝天謝地,有主就好。周扒皮是石頭村周老爺的小孫子,家裏一溜小子,他排老幺,本名周淩雲。長的那叫一個胖大圓潤,正一湯圓,喜歡欺負小孩,就是村中一霸。不過屢屢敗在了俏娘的嘴皮底下,每回都能把湯圓說出水來。

惡人就要惡人磨,田小田想了個主意,對杜姑娘道:“我們兩裝暈,周扒皮肯定出來。”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不是親人,而是敵人。這招果然讓周扒皮忍不住跳腳,畢竟只是想吓吓人,要真是出了事,回家要被扒皮了。他帶着一群流哈喇子的小孩從柳樹後頭冒出來,小胖爪往嘴裏一吸,聽見召喚的大狼狗甩着大尾巴往回走。

不會真出事了吧!周扒皮抹了把腦門,人胖走兩步就喘,回頭見一群小蘿蔔頭都把目光寄在自己身上,頓時覺得腳也有勁了,膽也肥了,嘿嘿賊笑兩聲,對裝死倆丫頭道:“知道爺爺我的厲害了吧,小丫頭片子還敢逞強,哼,看爺的狼狗,你腿杆子不不夠塞牙縫。”

田小田猛的起身,啧啧咋呼:“哎呦喂,我當是誰啊,原來是周扒皮。我是不夠塞牙縫,你這身肥肉正好給小畜生填肚子。”

還別說,這一下子怪吓人了,周公子在俏娘身上就沒讨過便宜,被肥肉擠的瞧不見的小眼睛一眯,擺出個了不得姿勢,裝腔作勢道:“你以為我怕你,大黑,上!”

大狼狗大約也覺得丫頭片子啃下去沒肉,随便亂吠了兩聲,也不肯動彈了。

真他娘沒面子,周公子覺得敗興,白胖的拳頭捏的咕嚕響,到底不敢下手,怕回家被揍。

田小田那個得意啊,每回見着白白嫩嫩的小白子欺負的很有成就感,她正想回兩句,被杜蔥蔥那個丫頭拉着了袖子,“小田,別和他說了,咱們去看戲吧,聽聽,鑼鼓喧天的,多熱鬧。”

“哈哈哈,想看戲,沒門!”周公子得意極了,總算找回了場子。不巧的很,請戲班的主人正是周公子的姨丈家。“這是小爺姨丈家的戲臺子。”

看來今個是沒戲的命了,正如同她的樂趣是鎮壓小胖子一樣,小胖子的樂趣就是喜歡找別人的嚓。田小田身吸一口氣,只得對杜蔥蔥道:“你先去,我解決他們再來。”

想到俏娘在周扒皮手裏沒輸過,杜姑娘終究是敵不過聽戲的誘惑,一步三回頭咬着小手絹跑了。

正所謂,杜姑娘在是個累贅,走了反而更好發揮。田小田對小胖子招招手,那家夥就跟小狗似的往前竄,引得一班小弟直搖頭,丢人,太丢人人,回回來,回回輸。其實一開始,這群小子對田小田,那是一哄而散,群起而攻之。田小田打不過,但是她會哭,待傍晚太陽落山,男人們從田裏勞作回來,灰頭土臉慘不忍睹的俏娘一家一家告狀撒潑了。所謂慈母嚴父,做爹也不管那麽多,先把小子揍一頓再說,末了,還讓家裏婦人送些吃食來賠罪。這不,敢打俏娘,回家要吃爹的排頭,娘的啰嗦,這群小猴就是欠收拾,這招行不通。

“周公子在私塾念書,聽說先生誇你念的好,這書是讀進腦子,不是進了肚子吧,成了一身肥肉。”

周扒皮在鎮上私塾上學堂,據說先生誇他天資好,就是皮的很。為此,周家上上下下對他寄予了厚望。小胖子不傻,立即想到,莫非她要去先生那裏告狀,乖乖,他可不要抽手心啊。

“你你你,你想幹什麽,告訴你別亂來。”

“噗!”這臺詞,怎麽這麽像惡霸調戲小姑娘呢,田小田笑暈了,配合着回了一句,“我就亂來怎麽了,哼。”

“先生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周扒皮耍起無賴,拉起狗鏈子追,心道,吓也要吓死你。

半人高的大狼狗張着血盆大口迎面撲來,真是限制畫面,田小田撒丫子跑,此時此刻腦子裏只想起一則社會新聞,某年某月某日。某男子狂犬病發作,口吐白沫,不治身亡。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可惜現在沒有人拿着秒表幫她計算,不然去參加馬拉松破記錄什麽的,一定不在話下。難得的是,她還沒認錯路了,居然被死狗追回家了。

汗如泥漿,氣喘如牛的田小田攤在自家院子裏的籬笆下發愣,好死不死發現了一道可疑的身影從二伯家的小柴房出來。最可笑的是,那人衣衫不整,鬼鬼祟祟。

有奸/情?

☆、相親碰面

清水鎮年底大戲臺上的燕喜班,田小田是沒得眼緣,卻陰差陽錯撞見了一樁秘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還有這種事。她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二伯故去好些年了,留下一子一女,小兒子是遺腹子,今年堪堪四歲,可惜話都說不全,呆呆傻傻的。二伯娘吧,是個話少的,沒人敢對她說重話,整日以淚洗面。居然和男人有染?難道不怕沉塘?

有人說好奇害死貓,可知道秘密會害死人的。雖說這事是□不離十,可是萬一,萬一是自己誤會了呢。話又說回來,二伯娘這做法吧,往小了說,那是人家的自由,往大了說,反正又沒礙着自己,管它去死!田小田決定把這事當做沒看見,愛咋咋的。

別人看完戲回來是歡天喜地,田小田是唉聲嘆氣。據看過的人說,燕喜班新出了個名角,喚作尋芳,他一出場,好些個夫人閨女的眼睛都直了,那個身段,那個唱腔,當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田小田絕對不承認她是嫉妒了,唱戲有什麽了不起。她可是親眼見過美人.....的側影呢,那聲音,堪比天籁。

這就好比現代出了個新明星,人人都對他如數家珍,偏你不知道。大過年的走親訪友,尋芳公子的話題就沒在大夥嘴裏歇過。可想而知,小田姑娘的郁悶。又加上知道寡婦偷人的事。心事不能說,話題說不上。待到了初十,田小谷才後知後覺發現妹妹居然像個悶嘴葫蘆,不吱聲了。

“怎麽,還在為爹沒給你壓歲錢不高興啊,過了年,你也有十歲了,是個大姑娘了,可別再計較。”田小谷手裏拿着繡棚子紮針,不一會兒,一朵清雅的菊花初綻身姿。

田小田歪着火盆上打呵欠,時不時瞄上小矮桌上的瓜子兒,想着一嘴的水泡,只得放棄,“哼,大伯娘的菜哥今年都十五了,還不是照樣拿紅包,就欺負我是個姑娘。”

田小谷勉強笑了笑,心不在焉嗯了聲。

“二姐,明個是水哥生辰,爹娘的意思是我們一起去姐夫家,順便吧,看看那誰。”水哥是大姐的兒子,今年過兩歲生辰,其實并不算大日子。只是尋個名頭去他家相看罷了。

見姐姐不答腔,田小田度着親娘牛氏這會在歇午覺,偷偷趴在姐姐耳邊道:“二姐,你是怎麽想的,我到時候幫你打聽打聽,若是那人好,你就嫁,若是不好,就不嫁了。”

田小谷倒吸一口冷氣,見妹妹一身粗布紅話布棉襖,面上紅彤彤的,就想年畫上的小人兒,偏是精怪的很。“你胡說什麽呢,我聽爹娘的意思。”她心裏的打算這樣,只要對方出的起彩禮,不管是好是歹都嫁了,好讓妹妹有嫁妝。

姐姐為妹妹想,妹妹何嘗不是為姐姐想,招贅一路,難有善果,姐姐是個內秀的,免的被欺負去。還是她日後尋個人品貴重的招來,為父母養老送終。

個人有個人的想頭,翌日天不大好,毛毛細雨揮揮灑灑,打傘也夠不上。一家人濕噠噠的進了姐夫家門,親家母劉氏的臉色一黯,随即嚷嚷着落雨天腳疼,讓媳婦和姑娘出來招呼客人。

娘家人難得來一次,還沒出節就給臉色看,雲娘心裏自是不舒坦,做人媳婦都是這麽熬過來的,只有加倍殷勤招呼他們進來,方表足了意。

賓主分坐,上茶端水不必細說,大姐夫大河和弟弟陪着岳父推杯交盞,牛氏同親家母說着閑話。王家小姑子香穗比小田大了一歲,鬓上別了一朵嫩黃的絹花,已然有了袅袅婷婷的姿态,由她招呼田家兩姐妹。

劉氏把谷娘指使的團團轉,對閨女卻愛惜的很,特意囑咐她帶兩姐妹去閨房玩,說是怕大人在,他們拘束。

田小田也不喜歡劉氏拿鼻孔看人,對王香穗笑眯眯喊了聲寒姐姐,想着打聽打聽對門的事。

王香穗的閨房布置的很好,半透明的仕女屏風,淺粉色的帳幔,還有妝臺上的幾簇絹花樣子,看的出來主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家碧玉。谷娘連說了幾句好看,田小田就領悟到,雖面上不顯,姐姐心裏也沒底,所以想着讨好香穗。

“這都是平日沒事做着玩的,谷姐姐和田妹妹若不嫌棄,帶着玩也好。”王香穗在自己的閨房說話聲沒刻意壓着,帶着股歡快,像是屋檐下的風鈴,清脆悅耳。

她的眼光也很好,給谷娘的是菊花樣子的藍絹花,既投了心頭好顏色又顯得皮膚白。俏娘別的是一串細碎的粉色小花,使的來人多了幾分溫婉。

“難怪大姐回娘家總是誇寒姐姐,說是又好看又賢惠,原來姐姐是過謙了,簡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麽。日後就該叫你仙女姐姐。”這番話既帶出了雲娘,又捧了香穗。沒有人不愛聽。

王香穗捧着茶杯秀秀氣氣的抿了一口,甜甜的笑了,“田妹妹你不用喝茶了,這嘴比糖還甜。真要說天仙啊,那只有尋芳公子了,當真是豔色無雙,別說是男人裏頭,就是我們閨女,也沒幾個比他好看的。”

田小田沒見過人,也不好搭腔,田小谷接了話,笑道:“妹妹說的是,這樣的公子,當真是難尋。不過,今日我卻見過一人,和尋芳公子有三分相像。”

“姐姐可說是藍袍小子,那正是小弟,只有一分像,我和家兄不及他一分。”王香穗笑咪咪的放在茶被,将幹果蜜餞果盆往二人面前推。

這話讓小田來了興趣,人人都說尋芳公子長的好,可究竟長成什麽樣,沒人說出個五三二來,總之形容匮乏的很。有了參照物,哪怕只有一分像也是有意思。她不禁會想進門前那道藍袍身影,因是未出嫁的姑娘,直愣愣盯着外男也是失禮的,她腦海裏只有個模糊的輪廓,依稀記得是白膚烏發,身板很直,像只驕傲的小孔雀。尋芳公子戲好人美,只怕追捧者如過江之鲫,大約是只更美的大孔雀罷了。

作為尋芳公子的戲迷,谷娘和香穗很快就打得火熱,小田不禁感嘆,難怪說有共同話題的人更容易成為朋友。她只得出言提醒,“寒姐姐,我們一路行來,還未進門,就聞見好重的香味。竟是對門的油餅鋪。想必生意極好吧。”

王香穗笑了笑,道:“我是天天聞着餅子味,鼻子都聞不出了。對門的麻家油餅鋪是鎮上有名的人家,據說那秘方是祖傳的,做出來的餅子又香又大。”

田小谷也不說話,只是豎起耳朵聽,只見妹妹又問道:“難怪我們前來,鋪子前頭的人成堆了。掌櫃的也是個善經營的。”

對于田家的來意,劉氏曾跟女兒透露過兩分,因事關姑娘身譽,一頭是親戚,一頭是對門。王香穗對兩姐妹的心思也猜到幾分,只是有些事她不便說,削蔥般的手指拈着顆晶瑩的蜜餞,意味深長的一笑,“這東西好不好吃,別人說了不算,總得自己去嘗嘗。妹妹有意,不妨去鋪子外別家看看。”

小田怔忡着道是,心裏通透了,這做油餅的麻子有問題。回頭看二姐的臉色白了兩分。心裏越發不好受,扯着嘴道:“都說倒春寒,冷的倒挺快。”

對門麻家來相看,也是道說是閨女也來了,叫田家兩姐妹一起說話。出乎意料,麻家太太因是家裏就是做生意的,待人接物很有一套,面上很熱情,說話總落不到實處,想是在掂量着貨物的價錢,以最低價出手。

牛氏被人三言兩語就被哄了團團轉,家裏的營生,女兒的情況,倒豆子一般全說了,邊上雲娘忙幫着說好話,不知還以為賣女兒呢。

田小田在邊上瞧熱鬧,見那麻家太太先是見了二姐的樣貌有些失望,誇了幾句有福相雲雲,見了小田眼前一亮,只是聽說年歲小,便不再提。後來打聽二姐性情,聽說做事是裏外一把手,大約得她的意,說話的語速快了很多。接着轉到了身子上面,對于大多數人家來說,任是美貌如花,家財萬貫都是後頭的零,生養就是一。二姐從小無災無病,俗稱屁股大,好生養。

小田瞧着有些急,麻家太太已經相看過二姐,田老娘對人家兒子的情況還是一無所知。她倒是想開口問,可是長輩說話的場合,小輩貿然插嘴,會被視為沒有教養,連帶着姐妹的聲名都不好。她不在這裏丢臉。

牛氏和麻家太太很談的來,不一會兒就姐姐妹妹相稱,臉上笑成了菊花。待那位太太拐彎抹角想問二姐八字,意圖十分明顯的時候。小田再也坐不住了,忙拉着牛氏撒嬌道:“娘,天不早了,咱們還趕着回呢。”

女兒一打攪,牛氏心裏有幾分不悅,但是顧着面子,沒有當場發作。轉頭看了一眼二女兒,面上紅的很。心道是自己這嘴沒把門,親事也不是一日能成的,再急也沒用。

見機會已失,麻家太太也不惱,拿出包好的一袋油餅塞在牛氏懷裏,笑道:“這是自家做的東西,不知道什麽,料足味好,給老姐姐嘗嘗。”

兩人打架似的一番推诿,全了客套,各自有了盤算作別。

田小田琢磨着香穗的話,決心出個主意把麻子餅打探清楚再說,可不能把二姐坑了。

☆、男人不行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麻老太把自己兒子誇朵花似的,怎麽還沒娶上麽。田小田有些窩火,大姐定是知道門道的,可還是幫着外人說好話,恨不得立即把妹妹嫁過去。

牛氏千恩萬謝打着千從王家出來,午後的餘晖灑在長長青石板街上,頓時心氣都順了。到底是親姐妹,有好事想着妹妹。谷娘的樣貌不好,能嫁什麽好人家,這麻家會做餅,算的一門好手藝,總不會餓着她,婆婆雖說刁鑽,但是都是多年媳婦往上熬,等生幾個大胖小子,日子就好過了。

自古閨女高嫁,媳婦低娶,牛氏覺得結親看的是家世,小田看的是人品。一見鐘情這事也就戲文裏才有,日久生情大多取決于男人。總覺得這樣就定了太倉促,田小田想了想,瞧見隔着麻記餅鋪老遠轉角邊上兩個大屜籠正冒熱氣呢,生意格外冷清,看鋪子胖胖的老板娘搖着扇打盹兒。

她拉着牛氏的手撒嬌道:‘娘,瞧那包子透香的,我去買個來孝敬您。”身無分文,當真是寸步難行啊。

牛氏正美滋滋呢,甩了閨女的手笑罵道:“這麽多餅吃不死你,還來作死找老娘要銅子。去去去,一個都沒有。”大約想板臉來訓人,心情好,臉上的肌肉絞的成詭異。

“得了,老婆子,不就個包子的事麽,我姑娘懂得孝順,來來,爹給你,去買兩個和谷娘一起吃吧,你娘有餅吃夠了。”田酒生嫌婆娘啰嗦,從懷裏摸出幾枚大銅子塞在姑娘手裏。

吃包子事小,打聽是大,人家出攤做生意的,你不買點,挖不到料。田小田摸着熱乎乎的銅子,走到包子鋪前抿嘴笑道:“嬸子好,麻煩您給我拿兩個包子。”

賣包子的劉大娘曬了半下午日頭,都是打鋪子前過的,沒幾個買。剛出了元宵,人人肚裏都存了油水,也沒人瞧上這包子。她正呼嚕震天響呢,一道清脆的女娃聲往耳朵裏鑽。隔着白霧缭繞,只見個年華娃娃樣的小姑娘笑眯眯的瞅着自個。

小姑娘長的真喜慶,胖胖的劉大娘眼睛眯着縫,麻溜的起身,笑道:“剛出籠的肉餡兒,又大又圓,一文一個。”

“什麽?”田小田也被唬了一跳,別的地都是一文兩個呢。她想縮手,擡頭見那胖大娘幾步出腳,攔在她前頭,一副你不買就別走的架勢。

“大娘,您就少點吧,我這天天眼饞您的包子,平時沒錢買,好不容易攢了點壓歲錢,這不往來了。沒想到居然買不起。”她邊說邊癟嘴要哭。

劉大娘面上讪讪的,眼見瓷娃一般的小姑娘紅了眼,心裏一軟,暗覺得自己做的不厚道,忙從籠子裏撿出三個大包子包給她,道:“沒呢,大娘逗你的,這三個你拿去吃吧,吃好再來,我就收一個銅子。”

田小田臉上笑開了花,呲着一口白牙問:“嬸子真是實心人。話說我剛送餅子鋪過,那裏的人個個橫眉冷眼,難怪娶不上娘子。”其實這話有點故意挑事的意思在,她仔細看過了,這條街上,麻記餅鋪的生意最好,而包子鋪無人問津。要是同別家打聽,保不齊不敢說真話。包子鋪眼紅餅記的生意,自然好套話些。

那大娘臉上的笑頓時凝住了,手裏那把散架的蒲扇被敲的咚咚響,從鼻子裏碰出兩柱粗氣,“可不是,那家就是個缺德的,整個就是武大郎,前頭的娘子是娘家表妹,當真是賢惠,過的不甚如意,武大郎天天去勾欄厮混。”說到這裏,那大娘神秘一笑,遮遮掩掩道:“男人不行啊,表妹自請和離了。”

居然表妹都跟他過不下去了,還不行,難道是那方面不行!田小田大吃一驚,面上還是裝出懵懵懂懂的樣子。順着話道:“原來還有這種事啊。真是看不出來。”

成親的婦人如狼似虎,不僅是表現在床第上,連言語作風也豪放的很,這位大娘許是說到了興頭上,完全忘記了對方還是只是個小姑娘,摸着後腦勺沖嘴而出:“這可不是我亂說,武大郎都三十了,膝下無子,前頭那位給人做了繼室,三年抱了兩,這還不是真真的。”

不能生孩子也分許多種,但是在古代要麽就說男人不行,要麽就是婦人生不了。前頭的娘子能給別人生,這不往麻子臉上招呼麽。田小田不會說因為這看不起人,也不能一棍子打死麻子有問題,但是讓親姐姐嫁給個疑是太監的男人,這種事絕對幹不出來。

以前總覺得現代開放,古人含蓄,什麽婚前同居,□都不當一回事。臨到這,才發現事無絕對,在現代感情契合不契合,床上過的快活不快活,試婚一下總能行。這古代啊,簡直就是兩眼一抹黑。

田小田覺得喉嚨口黏了一口痰,黏糊的難受,可是當人面又不能吐。她洩憤一般狠狠咬在那白胖包子上,鹹的發苦,一股子堿味往鼻子沖。得,這麽好的地段沒人買,果然是問題出在包子上。

也就是幾句話的功夫,小田姑娘得知了之前就懷疑的事情,圓乎乎的小臉蛋埋在白包子裏,顯得十分可愛。她露出濕漉漉的大眼睛,軟軟道:“娘,您身子不好,這都來鎮上來了,讓肖大夫給您把把脈,春寒一倒您愛犯咳嗽。”

牛氏一把甩開閨女的黏糊,拉長臉道:“我怎麽就生你這麽個牛心古怪的東西,把什麽把,老娘我好的很,別犯忌諱。”說起來,牛氏這病也是時好時壞,天氣不好心情不好就犯病。

田小谷接過妹妹遞來的包子,一臉惋惜,默默把包子皮都給吃了,這人就是實誠。東西好壞不打緊,能入口吃下去還不是一樣。“娘,您就聽妹妹的吧,上次大夫就說了,讓您去看看。”

兩姐妹好心好意勸着遭了白眼,田老爹哼了兩哼,牛氏才肯答應去,但是說了,不抓藥。

日頭勞累了一天,恹恹往西走,傍晚的風帶來陰寒的氣息,青石板大街上是都歸家的行人,他們一行人站到清和堂的牌匾下,裏頭的夥計迎上來,沖他們身後一人喊道:“大嫂,您來了接大師兄了啊,快裏邊請。”

清和堂的老王大夫已經回鄉榮養了,如今坐鎮的是他的大弟子肖大夫,看病做人沒的說,是個如沐春風的人。田小田同這位肖大夫打過照面,下意識回頭一看,那位被稱為大嫂的婦人烏黑的發鬓插着素銀簪子,面色紅潤,挺着個大肚子,渾身泛濫着恬淡的氣息,讓人頓生好感。她的目光從藥堂內轉回來撞上田小田的目光,友善的笑道:“我就是沒事多走動走動。大娘大爺你們請。”

田小田點了頭,跨過門檻往回走,心道,這就是這樣的人才配的上肖大夫了。

南風挺着腰杆歪在藥堂裏軟墊上歇氣,她同肖融安成親五年了,小日子越過越順。公爹自從被人剪了命根子,沒了興風作浪的本錢,居然乖乖回來陪婆婆過日子裏。家裏公爹不作,婆婆就眉開眼笑,她老人家的身子也不錯,時常。。。。。,她頭胎是個閨女,緊着生了小子,老三在肚裏揣着,特別懂事,也不鬧她。融安夫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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