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才在大姐家吃的臭魚糙肉煩惡心,回來又給添堵。田小田的臉色已經能和夜色媲美了,她剛踏進屋,四嬸就殷勤的往上湊,吓的腿都不敢往裏邁了。
所謂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平時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這廂讨好,小田下意識的看向屋內兩人,牛氏滿臉堆笑,談興正濃,二姐的厚唇抿的緊緊的。
“她怎麽來了?”小田背人打了個眼色,谷娘拉妹妹往竈屋裏去,邊走邊高聲嚷,“娘,我們先去洗把臉。”
“哎呦,我們俏娘也是大姑娘了,見識多了,也學鎮上的姑娘愛洗刷。瞧瞧,這皮子白淨多了。”四嬸的臉皮能跟她良心一樣就好了,小田歪在水架前洗臉,陷些一頭栽進水盆裏。
原身就是個十歲的蘿莉,皮白細嫩的,天天日曬雨淋下來,臉上跟蒙了一層鍋灰似的,連她自己都不忍心照鏡子。谷娘揉了揉眼睛,撇嘴悄聲道:“沒見過這樣的,坐了一下午,把娘哄的什麽似的,說是來借錢的,娘不敢拿主意,她就不肯走,說要等你們回來。”
小田拿了竹筒杯子漱了漱,一口水吐在竈屋的一邊的土坑裏,石頭的村的竈屋大多一邊塔竈臺,一邊挖土坑,土坑不遮茅草,擡頭就能看見滿頭星空,真多,就跟她的煩心一樣數不清。
俗話說如蠅逐臭,田家孤苦伶仃的時候,也沒見人伸出援手,這不稍稍有點起色,個個往上拿油水。借錢,借什麽借,四叔本來就是裏長,家裏有幾畝肥田,不說比周家,起碼吃喝不愁,隔壁鄰居的,時常見他們家炖狗肉燒羊湯的,便是半點油星也不漏。
她面上露出嘲諷的語氣,苦笑道:“咱家還欠債在外頭呢,哪有借。”
“我也不願意。”谷娘輕聲道,婚期定在八月初,她在家蒙頭繡嫁妝的,為了省蠟燭錢,她每每都是日頭起就來紮針,煮飯洗衣熬藥喂豬,從沒落下過,兩只眼睛紅通通的滲人。
她想的是銀子是妹妹掙的,出嫁要花,妹妹成親也要花,哪能拿錢出擺闊,再說了,四嬸那個花花腸子,面上說的好聽,心裏還不知怎麽編排家裏呢。
“姐,你先扶爹去歇息,我去打發四嬸。她一個人長輩,也不好同我計較。”她就怕老爹一個不注意,被四嬸哄瞞了去。
辛苦了一天的田老爹很快就鼾聲如雷,小田轉回堂屋,一臉愁雲慘淡,小拳頭握的咯吱響,氣憤道:“娘,四嬸,真是氣死我了,怎麽就碰見這些祖宗。”
四嬸搖着蒲扇的手微微一頓,湊到小田跟前,幫她扇風,“這孩子,長的乖心眼好,嫂子好福氣,小小年紀就會幫家裏做事,哪像我家三個小子,一個比一個皮實。”
明明要說好話,偏還要往人心窩裏戳,四嬸仿佛渾然不覺牛氏面上黯淡,親親熱熱的捋着侄女的小發辮,“眼見谷娘都要成親了,我們家二郎也定了人家,就是鎮上買豆腐的張家閨女。二郎人老實,只會埋頭做事,性子跟你爹一個模子出來的,六禮也過了,只待八月辦喜事。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說兩家話,好好的一門親,只怕要毀了,我這心裏糟的很,沒地說去了。”
“唉,我也心裏堵呢,爹起早貪黑去擺攤,掙不到兩個錢,偏今日出門沒看黃歷,鎮上幾個太歲要喊要交錢,這下好了,老本都虧了。”想用苦肉計,那咱就更苦,話說出去還好,省的不長眼的打主意。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四嬸狐疑的看着侄女,倒是牛氏,心煩氣燥,執起那蒲扇就往閨女頭上撲,“作孽啊,黑心肝的東西...”牛氏本就是潑婦,什麽稀奇古怪的詞都能罵出來,四嬸聽了老臉一紅,索性也不勸了,火燒屁股一樣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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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也委屈啊,誰被親娘這麽劈頭蓋臉打罵不心酸,尤其親戚不是親戚,是白眼狼,她不閃不避,越想越委屈,扯起喉嚨嚎,心裏的火也騰騰往上冒。
她這麽拼死拼命護住這個家,為的就是讓家人過的好些,穿越後才幾歲,她就得想着當着這個家,要是一走了之,養活自己也不難,可現在生活有什麽出路,一個人實在太累太辛苦了。
她一想心肝肺全挪了位,疼的不行,含淚到天明,連話也不想說。
小田賭氣不說話,家裏氣氛怪的很,牛氏瞧着閨女臉上的紅條暗覺手重了,又心疼被人拿去的銅子,絕對不肯主動低頭。谷娘一個頭兩個大,勸哪邊都不好勸,急的嘴皮起了一串泡。
小田這會真的氣到了,再者也有故意做樣子的緣故,這樣一來,旁人倒更信田家沒掙到銀子了,再說了,牛氏的心是歪的,對她再好,她心裏念着的還是大姐,萬一大姐想從牛氏身上入手呢?好在她有準備,串串的獨家配方是她調制出來的,她都關起竈門做,就是嘗了味道也做不出。
鬧劇過了一天,沒想到驚動了田奶奶,六十多歲的老婆婆,滿頭銀絲,牙齒掉光,嘴巴往裏抿成菊花,柱了把長拐杖,看那精神頭,活過七八十不成問題。這不一點一點點進了她屋裏。
小田對這個奶奶沒甚感情,老太太脾氣古怪,偏心也厲害,自從老爺爺走了以後,田家叔伯分了家。本來爺爺臨終之前安排是奶奶在大伯家住,長子孝敬娘是慣例,再說了,分家産的時候,老大家也會占大頭。
別看老太太個頭小,想法可不小,她偏愛老四和老幺,索性賴着老四家不肯走了,自然四叔也跟着沾光,可把大伯氣的夠嗆,在他家好吃好喝侍候着,老娘喊腰疼腿疼,一到老四家,掄起鍋鏟去煮飯帶孫子,什麽事都沒有了。你說這不是作孽麽。
老太太上了石板臺階不肯動了,唉聲嘆氣,“老婆子的老寒腿,可怎麽得了,入了半截黃土啰。”
小田氣的發抖,這是做戲給人看呢,腿什麽腿,早上還看見她擔水健步如飛呢。有時候她真懷疑,自家老爹是抱養來的,可老爹最像爺爺,哪裏錯的了。
“奶奶,您小心,我來扶您。”她氣的胃疼,面上抹不開,生怕別人戳脊梁骨道是不孝順,半扶半拖把田奶奶攙進了屋,茶酒點心伺候着。
田奶奶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長拐杖敲的咚咚響,“丫頭,跪下。”
“什麽。”小田掏了掏耳朵,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玩意,要她跪下。
老婆子耷拉的眼皮掀開,往地上吐了一口,掄起那根長拐杖,跟在地裏捶地一樣,把小田的膝蓋彎了。
別說谷娘震驚,就是同閨女怄氣的牛氏也愣在當場。自己的孩子不聽話打罵都應該,可這麽不聲不響來一下,得多疼啊。
“娘,您別生氣,谷娘給你奶奶端茶。”牛氏揉着胸口三步并作兩步過來,抹淚哭道:“她哪裏做的不對,您打罵我就是,她也大了,過兩年也是大姑娘的,她不好,是我這個做娘的不是。”
生不出兒子的東西!田奶奶心裏老大不高興,惡婆娘,病秧子,讓他們家絕戶的東西,怎麽不早點去死!她對這個媳婦幾乎已經到仇人的地步,像是聽了笑話一樣仰天狂笑,“一窩子流膿水的壞胎,把老田家敗了。”
牛氏的病一半是身上,一半是心裏。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生不出兒子的婦人,就是休回娘家也有。被婆婆一刺,只會哭。
小田倒吸一口冷氣,捂着膝蓋幾欲暈厥,老婆子下手也太狠了,簡直對仇人一樣。
“哼!”田奶奶居高臨下的審視這三個人,指着谷娘道:“二丫頭,你是個老實的,在奶奶面前不說瞎話。我們田家祖輩都是老實人,你去把什麽串串的方子拿出來給奶奶瞧瞧。”
氣焰這麽嚣張,真是把人任搓圓捏扁,老婆子是直腸子暴脾氣,定是有人在她面前唆使,四嬸倒會算計。
谷娘茫茫然站在那裏,什麽串串的方子,她是第一次聽說。
“別給我老婆子裝瘋賣傻,這方子怎麽來的,這方圓百裏沒這個東西,難道是天上掉的不成,還不是趁亂拿的,什麽壞種!”七老八十的人呢,一點不都慈。
小田思量着她的話,什麽方子,什麽狗屁奶奶,根本就見不得自家半點好,當初分家家裏就得了個破櫃子,這會子有鼻子有眼,差點沒說是他們偷了祖傳的方子。
“奶奶,”小田歪了腦袋道:“串串沒的方子,是我碰見一個老婆婆教的。”
“屁話!黃毛丫頭,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什麽老婆子,怎麽就給你,沒給別人。這是老田家祖傳的方子,哪有你們一家拿的道理,快拿出來。”田奶奶一想起老四媳婦的話,就暗覺有理,一定是偷了家裏的好處。
反正是扯破了臉皮撕開了,混怕什麽,她暗恨老婆子強詞奪理,又擔心牛氏會被氣糊塗,再也憋不出,嚷道:“老婆婆說我孝順呢,就教我做串串,奶奶您說這是祖傳的方子,是怎麽樣的方子呢,我可沒見着。”
什麽祖傳的方子不過借口罷了,田奶奶哪裏說的出來,她只會虛張聲勢,“方子就是方子,哪裏這麽羅嗦。快拿出來!”
“奶奶您這是要明搶嗎,嗚嗚嗚嗚嗚,”小田先嚎起來,牛氏和谷娘也跟着嚎,“真沒什麽方子,不過把東西在火上烤烤而已,您若不信,我只能跳塘證清白,到時候在地下跟爺爺說理去。”說完呼天搶地,昏在地上。
這這這,田奶奶臉都綠了,誰不知道田爺爺和田奶奶不對付,田爺爺三天兩頭給她打一頓,化成厲鬼什麽的........
☆、小田發飙
別看田奶奶個子小,背心佝偻,擔柴挑水在肩那是健步如飛,可是全村人親眼驗證過的。苦日子過慣的人,渾身是勁,她心裏暗罵一聲臭丫頭,甩開長拐杖,撲到孫女身上嚎,“真是作孽啊!老婆子這白發人送黑發人,俏丫頭,你娘也心太狠了,老婆子多說了兩句,你娘就下狠手啊。”嚎都算了,眼睛鼻子皺成團,鼻涕口水抿不住,嘩啦啦淌在小田胸前臉上,便說還用鐵鉗似的抓在狠狠扣住了孫女的脈門。大有你不起來我不罷休的樣子。
所謂姜還是老的辣,小田哪裏想到這位祖宗不僅唱作俱佳,随機應變,這下她可倒黴了,戳心肝的話可以當沒聽到,澆糞般的口水鼻涕和殺人的疼痛,那是忍不得。
谷娘見這邊娘昏倒,那邊妹妹又出事,恨不得腳上夾起風火輪,這麽個糟心的場面,也想眼前一黑。
老太太大嗓門大氣勢,早把村裏吃完飯沒事磕牙的婦人引來人,這會子指指點點,嗡嗡嗯嗯,一群一群像見了甜的蜜蜂,黏着不放。小田知道再裝死下去,這胳膊要廢了,“哇!”的一聲哭醒,“我的親媽額!奶奶好疼啊!奶奶,我知道我不是孫子,您不喜歡,但是奶奶我一定會孝敬您的,求您別掐我好了嗎,手都斷了。”
說把舉起那一截柴杆般的胳膊,大團的淤青格外顯眼。圍觀的人群立馬跟打了雞血一樣,紛紛面面相觑,竊竊私語,那聲音更是不大不小,恰好讓人聽見。
“多可憐的丫頭啊,怎麽被欺負成這樣,聽過後娘額,沒聽過後奶奶的!”
“你曉得什麽,田老三家沒兒子,老婆子這心也偏的太厲害了。”
“夭壽喲!俏娘嘴巴花,心眼實,做事一套一套的,要是我家閨女,早疼成什麽樣了。”
“人越來越糊塗,也不積德。”
............
小田咬着下唇,頂着一頭灰土,怯怯道:“大家別說奶奶了,是我們家窮,每年只能奉三鬥米,兩匹布,二十斤豬肉,五十個蛋給奶奶。但是我們家的孝順的心不比叔叔家少。”
泫然欲滴的眸子,小小的身板,懂事的語氣,從這個十歲的小姑娘嘴裏說出來,讓人聽了心酸。在場的都是孩子娘,泛濫的母性被引了出來,越發看田老婆子不順眼。
田爺爺走了以後,幾家叔伯都是按份子給田奶奶的,老婆子為人小氣,好東西都守着給四叔家孩子吃,這都算了,還到處放話,說老四家最孝順,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其他幾個都是不孝子呢。小田這麽數出來,也是讓大夥看看,自家到底虧心不虧心。
田老婆子也是個狠角色,一見勢頭不妙,一屁股坐在地上倒苦水,“哎呦我的老頭子額,你怎走的怎麽早呢,天天死豬死牛,怎麽就不帶我走啊,生生在這裏惹後人嫌啊......”
“嗚嗚嗚嗚嗚,弟弟啊,你怎麽走的這麽早啊,娘天天念着你都吐血了啊,奶奶想你想的心肝疼啊,老天爺啊,你怎麽不長眼啊。”老的會演,小的會哭,滿臉皺紋的老婆子和孱弱幼小的小姑娘,後者比前者更容易讓人起憐憫。
這麽哭了一陣,兩人都是光打雷不下雨,誰也比不過誰去,更有好事看出意思來,笑道:“不愧是祖孫倆,真是生絕了。”
“奶奶,您別哭了,孫女給您擦擦。”小田順手就拿起桌子底下的抹布往田奶奶臉上揩,用身子擋住了衆人的目光,抹布緊緊堵住了老婆子的憋嘴,故意大聲道:“您別哭了,孫女孝敬您,什麽,您說您餓了,前幾天爹爹已經把份子送去四叔家了,還有端午禮,什麽,您說,您沒吃着,怎麽可能,東西是四嬸親自接過的呢。”
自從四嬸沒讨到好處,小田就防着這一出,特特把米面份子和端午禮拎着在村口走一遭,送到四叔家去。這事可是大夥都見着的。田老四一家的做派,只有沾光沒有出血的份,村裏哪個不知,當即看田婆子的眼光就有幾分不屑。這時代講究父慈子孝,兒女孝順是應當,可父母不慈,也是大大丢份的。
田婆子一哭一鬧一嚎,到底是年紀大了,力氣比不上年輕人,又被小田的話一堵,忙不疊推開小姑娘,上氣不接下氣道:“胡說八道.....你這舌頭是剪子做的,看哪剪哪......老........婆子......”
這邊谷娘看的一愣一愣的,她是個實誠人,當即把牛氏扶到椅上坐了,也不急着把人叫醒。
“奶奶,您被說了,您瞧瞧,我都知道,什麽都知道。”小田悄悄伸了伸發麻的大腿,面上瞅了一樣圍觀的衆人,見四嬸俨然一邊看戲,回頭對田奶奶擺出一副我了解的面容,“奶奶,您怎麽瘦成這樣了,手還這樣冷,精神頭也不如以前了。爹爹給您買的東西,您是不是又舍不得吃給五弟了,我知道奶奶心慈,一心為後人着想,所以天不亮就起來挑水,煮飯劈材不肯歇氣,有好吃好喝的,都先緊着五弟。您該要享享福了,咱家沒有四叔家富裕,奶奶您若不嫌棄,小田天天陪您走動,日日幫您捶背。”說罷把田奶奶攙扶起來,送到椅子上。
這話說的別有用心,把田奶奶的偏心說成對兒孫慈愛,把田奶奶的勤勞說成四叔四嬸的不孝順。這麽一大通帽子戴下來,人人心裏都有了計較,暗暗道老婆子沒眼光,好吃好喝的日子不過,偏要受虐待。
看戲的四嬸沒想到火燒到自己身上,當即老臉一紅面上挂霜,叉腰發火了,“我好吃好喝供着你奶奶,道惹你這丫頭片子說閑話,黑心肝的東西。”
她冷冷看着賊喊捉賊的四嬸,巴掌大的小臉上惶急一片,對人群中的大伯母和二伯母喊道:“大伯母,二伯母,你們得為奶奶主持公道啊,四嬸這麽兇巴巴對奶奶......”
小田早就想好了,所謂人多力量大,田奶奶這麽個偏心法,大伯母和二伯母肯定有想法,只不過隐忍不發罷了,如今被挑起了機會,也不是肯吃虧的主。
五大三粗的大伯母撥開人群率先開腔,“好你個不要臉的,我們兄弟好吃好喝供着老娘,什麽時候變成你的功勞了,良心被狗吃了的東西,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娘的,娘都七老八十了,還要為你們忙的團團轉,好個沒臉的東西,我倒要問問,到爹墳前說理去。”
二伯娘對四嬸的恨意更深一些,她不像大嫂那樣在乎幾個錢,存心是看老四家的沒臉,于是跟大嫂一個鼻孔出氣,“老四家的,當我們都是死了,平時你那我們孝敬娘的東西吃了用了都算了,還敢指使娘做事,真是好大的膽子,我看石頭村第一不孝就是你的了,這等不孝不賢的東西,趕緊休了去,別把咱家的孩子教壞了種。”
事情發展的有些出乎預料,四嬸和田老太都有些呆了,圍觀群衆掂量的這兩位嫂子的話,又見臉色黑黃,衣料補丁加補丁的田老太和她面色紅潤,穿金戴銀的老四媳婦,紛紛認可了他們說的話。
小田馬上接着搭腔,“其實今個這事,也不能怨奶奶,所謂看人臉色吃飯,奶奶也是由不得已。前幾日四嬸就來借錢辦喜事,只是我家沒底子,二姐也要出嫁了,串串也沒賣到幾個錢。實在拿不出來,外頭還欠了三十兩呢,當初弟弟走了,娘吃藥的錢。都是親戚,要是有富足,咱絕對不昧着,四嬸您不痛快怎麽也別拿奶奶撒氣啊,您沖着我來吧,打也行,罵也行,我都不介意。”
田家老三的家底,石頭村誰家不知,那是窮的叮當響。這串串生意,保不齊有人眼紅,只是這麽大大方方攤開來說,消了衆人的嫉恨。
“老四家的,就是見不得別人家好,都是叔伯兄弟,怎麽見不得人好,哼,有本事自己掙去,把老娘當槍使算什麽本事。”大伯母說到這裏,咬牙切齒罵道:“騷狐貍,攪屎棍,就是你,把咱家敗成這樣。”
四嬸面色青中透白,白裏泛青,也不肯落下風,“蠢婆娘!串串的方子定是從爺爺手裏傳下來,你想讓他們家獨大,我可不肯。”
一句話禍水東引,四嬸也不是吃素的角色。這話引得一旁的田老太太頻頻點頭。
看來,串串方子這事不說清不行了,大伯母和二伯母能為她說話,絕對不是看在親戚情分,而是有禮可圖,她若不指摘幹淨,這局勢就大大不利了。
小田在衆人愣神之際,沖進竈屋舀起菜刀,橫在自個胸前,配上視死如歸的表情,把一幹人等吓的發抖,大喊道:“今個就在這把事說清楚,串串的法子是當日在周家聽戲的時候,偶然聽一個外鄉人說的。奶奶既然說這方子是爺爺留下來的,那就奇怪了,怎麽爺爺生前不做串串,這方子是什麽法子,奶奶說給大夥聽聽。”
田奶奶看着面無表情但是氣勢劾人的小丫頭,緊張的說話也不利索了,生怕菜刀一不小心往自己身上來,憋憋嘴,“我是個睜眼瞎,哪裏認得。許是你爺爺也不認得,所以沒拿出來用。”
小田無視田奶奶的緊張,回頭用眼神撫慰擔憂的谷娘,用她冷硬僵直不帶感情的語調道:“哦,這個方子我們都沒見過,只有奶奶知道,奶奶又不認得字,我們家也沒人認的,又怎麽肯定這方子真的在呢。退一萬步說,假如這方子按您說的,這方子真的有,那也是會在分家産的時候出現,爺爺的東西都是奶奶的保管,我們怎麽拿呢。可是分家産的時候沒見過,那就是說在這之前有人拿了這個方子,又是誰拿了呢。我們家是個絕戶,爺爺定是不會把這東西給我們的,奶奶好好想想,許是您記錯了也不一定,許是您被人诳了也有可能。”
這時代信奉的規矩,好東西都是傳男不傳女,按說他們家,是絕對不可能有的。這話說的合情合理,衆人深以為然。
大伯母和二伯母本來還有疑慮,這下都煙消雲散了,紛紛把譴責的目光投向老四家的。
答案呼之欲出,小田決心再加一把火,不着痕跡往後退,憤憤然道:“我雖年紀小,但是天天被父母言傳身教,也知道上慈下孝,乃是人倫之道。卻沒想到遭到小人誣陷,讓我田家一門蒙羞,謝謝大家為我主持公道,我這就去向爺爺說理去。”
說罷往後一道,腳下趔趄,菜刀狠狠砍進泥地裏,她裝暈過去。
一場大戲終于落幕,衆人紛紛把同情的目光給了這位孝順勇敢的小姑娘,田四嬸的名聲一落千丈,據說好多小孩在他們家門口吐口水。這個時代的人們對父母不慈的接受度不高,反而對不孝不賢之人恨之入骨。此事之後,田奶奶倒是沾了光,在大伯和四嬸家輪流住,事也不用做了,整日閑疼。
小田決心去鎮上開鋪子。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小修前面章節
☆、噩夢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