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一章
像是把所有的心事都說出來了, 睡着的阮嶼表情看起來柔和了很多,只是哭了太久,眼周圍一片都紅的有些腫了。
傅予熙靠在沙發上, 用眼神一寸一寸的描摹着懷裏人的臉龐。
目光停留在阮嶼紅腫着的下唇, 現在離得近了, 雖然沒有開燈, 可傅予熙依然清楚的看到這唇上的傷不是打架留下的,是他自己咬破的。
而且應該是被反複撕咬才能留下這樣的痕跡。
傅予熙這一晚上,心都已經疼的麻了。
現在看着這處傷口, 心再次不受控制的痛了起來,隐隐的帶着些怒氣, 小崽子就會折磨自己。
想到這裏,傅予熙舉起一只手, 想要用力敲一敲阮嶼的腦袋,消消怒火順便聽聽裏面是不是都是水聲。
最終還是沒忍心,只得幽幽嘆口氣,放下了手。
起初阮嶼睡得不太踏實, 時不時皺一下眉,再呓語幾句, 哼哼唧唧的也聽不清在叨叨些什麽, 只是看那表情應該不是什麽好話。
傅予熙一直坐在沙發上摟着阮嶼, 直到人完全睡熟了, 才輕輕起身把他抱回了卧室。
把阮嶼放在柔軟的大床上,傅予熙打開卧室的地燈, 調暗了光線, 又轉身去拿了條毛巾包着從冰箱裏拿出的冰袋回來給他紅腫的眼眶冰敷。
阮嶼好像不太滿意貼在臉上涼涼的東西, 把自己的臉使勁往被子裏縮, 卻被一只大手強勢的拎了出來。
“哼……混蛋……”阮嶼口齒不清的罵罵咧咧。
傅予熙這晚上唯一一句聽清的夢話,竟然就是罵人,被罵的對象貌似還是自己。
他哭笑不得的戳了戳阮嶼的鼻尖,手上冰敷的動作沒停。
敷得差不多了,傅予熙起身利索的換掉了沾滿阮嶼鼻涕眼淚的睡衣,掀開被子躺進去。
沒過多久,阮嶼就尋着熱度自己靠了過來。
傅予熙曲起胳膊,枕在上面,偏過頭看着緊緊貼在自己身邊的阮嶼,絲毫沒有睡意。
今天這一晚上傅予熙接收了太多東西,這些事太過于沉重,壓得他胸口直堵,像憋着一口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哽的他心口疼。
腦子裏不斷的循環着阮嶼語無倫次的那些話。
傅予熙有好多年沒有像今晚這樣情緒失控了,也許是醫生的職業素養培養了他一顆大心髒,讓他覺得自己似乎早就可以做到寵辱不驚。
然而今晚傅予熙才明白,不是他足夠冷靜,而是沒有遇到真正能讓他瘋狂的事情罷了。
現在,他有了軟肋,阮嶼的一舉一動,都足以讓他瘋狂。
而阮嶼的每一顆眼淚,都會化成實質,紮進他的心裏。
傅予熙回想了一下自己,三十年的人生堪稱一帆風順。
如果阮嶼所經歷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他都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長成如阮嶼這般善良勇敢的樣子。
傅予熙翻了個身,把阮嶼緊緊摟在懷裏,眼眶不受控制的濕潤,輕吻落在他的耳邊呢喃,“阮阮,讓我好好護着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難過。”
他承諾了給阮嶼一個家,他一定能做到。
·
半夜,傅予熙是被自己懷裏不正常的溫度熱醒的。
本就睡的不是很沉,在睜眼的瞬間他就已經恢複了清醒。
阮嶼發燒了。
淋了雨、打了架,情緒又經歷了大起大落,阮嶼脆弱的抵抗力終于揮舞着小白旗對來勢洶洶的病|毒|投了降。
傅予熙迅速翻身起床,拿着藥箱進來。
好在阮嶼燒的不高,應該只是着了涼,傅予熙松了口氣。
阮嶼發着燒不太舒服,在床上使勁兒把自己團了起來。
傅予熙心疼的厲害,也不舍得把人叫醒,只得把藥碾碎了混着水喂了進去。
藥才喂下去不過半個多小時,傅予熙還靠在床頭上拿着iPad看視頻,就看見阮嶼忽然掙紮着坐了起來,捂着嘴就要下床。
“要去衛生間?”傅予熙焦急地詢問。
阮嶼眼睛通紅的看着他點頭。
傅予熙抱起人快步走進衛生間,阮嶼撲騰着下來撐着馬桶的邊緣就開始吐,他胃裏翻江倒海的抽搐着,腿軟的就快要站不住。
要不是傅予熙的大手始終撐在他的腰上,他怕是早就跪在了地上。
漱過口之後,傅予熙把人再次塞回被窩裏,也不敢再喂他吃藥,只拿了一個退熱貼貼在腦門上。
阮嶼睜着滿是血絲的眼,濕漉漉的看着傅予熙。
好好的雙眼皮都腫的被撐成了單眼皮,阮嶼難得的沖着傅予熙示弱,哼哼唧唧的扯着傅予熙的衣角。
傅予熙被他哼唧的心都化了,把枕頭立在床頭,靠坐起來,兜着腿把人撈進懷裏,像哄小嬰兒一樣輕輕拍着背哄人。
阮嶼又困又累,還被發燒鬧的頭暈腦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只是尋着本能放下了防備,傅予熙的氣息讓他安心。
他歪着腦袋靠着傅予熙的胸膛,隔着綿軟的睡衣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震着他的耳膜,低沉磁性的聲音小聲的在耳畔絮叨着什麽,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慢慢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傅予熙就這麽抱着人睡了一晚,溫熱的大手一直護在阮嶼不安生的胃部,在他自己時不時不自覺的擡手去摁的時候,輕輕的揉着,幫他緩解着難捱的疼痛。
一直到早上六點多,傅予熙感覺到懷裏的人溫度恢複正常,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而綿長,提着一整晚的心才放了下去。
阮嶼這一覺睡到十點多才慢悠悠的醒過來,經過了一晚的放松,渾身上下各處的傷好像更疼了。
他躺在大床上,睜開眼迷茫了一陣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傅予熙的大床上。
身旁并沒有傅予熙的身影,阮嶼撐着手臂慢慢坐起身,這個動作讓他疼的呲牙咧嘴了好一會兒。
剛擡手想抓抓頭發,指尖碰到腦門上的退熱貼,阮嶼一愣。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記憶好像就停留在了嚎啕大哭的那一段。
哦,不對,好像迷迷糊糊的傅予熙還鼓勵他可以打架來着。
之後呢?
阮嶼腦子裏一片空白。
把退熱貼撕了下來,頭沒有很疼,應該已經退燒了,只是喉嚨有點幹痛。
又用力吸了吸鼻子,發現并沒有空氣進來,應該是昨天淋雨的結果。
正坐在床上擁着被子發呆,阮嶼聽到傅予熙的聲音在門口漸漸靠近,像是在跟誰說話。
“嗯,他回來了……好,還沒醒……醒了我讓他給你回——”
“咔噠”。
随着開門的聲音,傅予熙的聲音變得清晰。
“诶,小魚,你等一下,他醒了。”
阮嶼呆呆地看着傅予熙走到自己面前,邊向他遞手機,邊随意的用另一只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
“別愣着,小魚找你。”傅予熙看阮嶼一副沒有清醒,還在神游的表情,把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
阮嶼這才抓過傅予熙的手機,“喂。”
一開口,阮嶼被自己像破鑼一樣的聲音吓了一跳。
“卧槽!”喻南也驚到了,立刻大呼小叫了起來,“我阮!你嗓子咋了!你那傻|逼弟弟給你下毒,把你毒啞了嗎?”
阮嶼被喻南的聲音震得腦瓜子嗡嗡響,撇了撇嘴一臉嫌棄的把手機離遠了一些,“好像有點感冒。”
“那就行,你手機怎麽回事,再聯系不上你我就要報|警了!”喻南咋咋唬唬了半天,才想起來最重要的事,“外婆好像給你打電話沒打通,問我來着,你一會兒記得給外婆回個電話啊!”
說完正事,喻南又叭叭了一通阮嶼昨天失聯的事情,才意猶未盡的挂了電話。
傅予熙遞了一杯溫水,坐在阮嶼旁邊,解釋着剛才的電話,“小魚說你從昨天上午就開始不回他消息,到晚上就直接關機了,急壞了,這才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
阮嶼捧着杯子喝了大半杯,才覺得喉嚨裏不像砂紙磨着一樣難受了。
“嗯。謝謝你。”阮嶼的聲音還是啞,帶着濃濃的鼻音,聽起來有點可憐又有點勾人。
這一聲謝謝不僅僅指的是剛才的電話,傅予熙聽懂了,擡手又揉了一把阮嶼的頭頂,“胃還疼麽,我煲了你喜歡喝的粥。”
阮嶼對于自己昨天晚上發燒、胃痛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滿臉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胃,好像——還行?
“不疼,我洗漱一下就來吃飯。”
阮嶼一邊刷牙一邊繼續回憶昨天的事,自己到底都說了些什麽?
感覺從顧家別墅離開後,腦子裏就是一團漿糊,所有的事情都是憑着本能做的,現在回想起來都如同隔着一層薄霧,分不清是自己想的,還是真的做了。
如果——都是真的,那自己是不是狼狽的告白了?
帶着一身打架的傷,滿臉鼻涕眼淚的告白了?!
想到這裏阮嶼“咕咚”一口把刷牙水咽了下去。
擡起眼皮看着鏡子裏自己亂糟糟的卷毛,紅腫的眼眶,幹到起皮的唇,鎖骨上隐約露出的青紫……
阮嶼麻了。
如果自己真的用這幅醜樣子……不,昨天應該更醜,告白……那是個正常人都不能答應吧。
坐在餐桌邊喝着又軟又糯的蔬菜粥時,阮嶼一直偷偷的觀察着傅予熙。
好像,傅予熙跟平時沒什麽區別嗷?
那是不是其實自己并沒說什麽?
傅予熙早就感受到了阮嶼偷瞄自己的眼神,卻懶得戳穿小朋友。他現在的心思都在阮嶼的傷上。
經過了一晚上,阮嶼身上的青青紫紫都變得更深了,剛才他從卧室出來時,只穿着昨晚傅予熙那件大T恤,膝蓋上紅腫的傷在阮嶼本就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傅予熙看着那傷,眼眸中翻湧的都是怒火,暴躁的只想立刻沖到江市去跟顧家的父子打一架。
睡醒一覺的阮嶼,絲毫不見昨晚崩潰的樣子,仿佛那些痛徹心扉的事,又被他嚴絲合縫的藏進了心底。
傅予熙不自覺的捏緊了拳,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自己17歲那一年暑假,沒有錯過小朋友,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到底是不太舒服,阮嶼胃口不好,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勺子。
心裏還惦記着喻南剛才說的事,他從包裏翻出自己早已經沒電的手機,插上電源開機後無數的消息和未接來電跳了出來。
阮嶼随意掃了幾眼後,撥通了外婆的電話。
“嘟嘟——”阮嶼聽着電話裏等待的聲音,清了清喉嚨。
“喂?”外婆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來。
“外婆,是我啦。我昨天手機忘記充電啦。”阮嶼放軟了聲音撒着嬌。
“寶寶,顧晏他……”外婆停頓了一下,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昨天給我打電話了。”
“咔嚓。”
阮嶼捏着手機的手指猛然用力,已經碎了角的屏幕,再次加深了裂痕。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要不我還是先跪着?明兒看情況再起來?
墊子給我留着,這要求不過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