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下午慕容別就帶着他那六條狗兒來了。

憐星一見慕容別,便吓了一跳。

幾天不見,這人現在已經沒有半分美男子的樣子了:掉了兩顆牙,一邊的臉便扁下去,說話也漏風,頭發給人剃光了,眉毛也剃掉了半邊,許是太久沒有打理,長出不少胡子,面容憔悴,兩眼熬得跟兔子眼睛一樣,全無當日清朗風範。

他倒是穿着天藍色緞袍,衣裳打理得整整齊齊,只是配上這幅尊容,實在難以叫憐星喜歡。

邀月之所以那麽放心大膽地叫他過來,便是因為這尊容的緣故吧。

那六條狗兒倒是很熱情,一見憐星,就往她身上撲,幾個侍女才要阻止,被憐星呵退了。于是邀月的床上狗頭攢動,狗兒們搶着舔舐憐星,逗得她咯咯大笑。

有了這些狗兒,她的日子竟不似之前難熬了。

好像從人身上得不到的溫暖,狗兒已經給了。

看在狗兒們的面上,憐星勉強留下慕容別,只是勒令他戴上面具,不許出來礙眼。

慕容別很少說話,只在問到的時候應一兩聲。

據慕容別說,這六條狗的名字不同,是因為品種不同的緣故。

大黑和小白是小個子,一臉賴皮樣,最喜歡吐着舌頭圍着人打轉,張三李四王五是尋常可見的土狗,只是十分壯碩,皮毛油光滑亮,骨肉均勻,除了對憐星和慕容別,對着誰都龇牙,慕容甲據說是西域獒犬,長得有小獅子大小,一臉兇橫,然而卻是最黏憐星的那個。

邀月結束公務,一踏入寝殿,便給床上的景象吓了一跳,臉馬上就陰了:“憐星,你把這些畜生帶到在我床上做什麽?”

憐星正左手抱着大黑,右手抱着小白一齊躺着,剩下四條狗在邀月寬大的床鋪上跑來跑去,聞言只是笑道:“在與它們玩啊。”

邀月一步上前,那幾條狗兒察覺到她的不友善,紛紛龇牙對着她吼叫。

邀月伸手一手一個,瞬間将幾條狗甩出殿外。剩下小白,憐星雙手護住它,不讓邀月動。

Advertisement

這小白是最小的狗兒,據說才兩三個月大小,有一張讨喜的賴皮臉,憐星最喜歡它,一下午逗的最多。

邀月見憐星不給,上前去掰她手臂,憐星無法使力,幹脆抱着小白鑽進被子裏去。

邀月氣得發瘋,在床前道:“憐星,你你你……”

話說到一半,突然憐星尖叫一聲,從被子裏鑽出來,自己把小白狗掼在地上,力道使得大了,跌坐在床,半晌才喘過起來,喚侍女們:“這狗……這狗……快給我更衣……”卻是小白一泡尿撒在被窩裏。

邀月自然聞到了那股味道,整張臉簡直已經扭曲得不像話,憐星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

只有小白很無辜地看着殿內鬧劇。

而很快殿外的狗狗們也找到舒适的地方,裏面還沒收拾幹淨,外面的侍女們也手忙腳亂地去趕狗,邀月痛苦地閉上眼,咬牙切齒道:“花憐星,等你好了,片刻都不許多留,給我滾出移花宮!”

憐星怔怔答:“好。”

邀月道:“這些狗都扔出去!”

憐星道:“不成,我要養。”

邀月道:“那便養在花園裏,不許進殿!”拂袖而去。

侍女們花了許久功夫,才給憐星換過衣裳,邀月殿換上了新床,這邊的家具,常年有幾套備用的,因此換床倒不費功夫。

費事的是殿門門檻叫狗兒們澆了水,這一時半會,也沒法換門檻,只好先用錦袱蓋住。

折騰半天,給憐星藥浴的時間便耽誤了,邀月冷着臉過來,把侍女們臭罵了一頓。

憐星道:“她們都不如紫曦機靈,姐姐把紫曦放出來吧。”

邀月不理她,幾乎可稱粗暴地将憐星拎進側屋,甩在桶裏,添了一把柴,憐星見她心緒不佳,越發要頂嘴,開口道:“我便要紫曦,旁人都不好,我只要紫曦。”

邀月道:“你也消停一會兒。”

憐星哼了一聲,道:“我好好地住在這裏養傷,是你一直管頭管腳不肯放過我,怎麽倒還叫我消停?”

邀月亦哼了一聲。

憐星見她臉色極差,越發得意,又道:“我想念狗兒們啦,你快叫人把它們帶過來玩。”

邀月本來在拿書,聽見這話,擡頭看憐星一眼,吩咐一句:“你們都退下。”

侍女們便分兩列出去了。

憐星覺得有些不妙,仗着自己躲在桶子裏,昂然道:“喂,我說把狗兒帶來…不然我也不做這勞什子藥浴了……你你你,你做什麽?”卻是邀月逼近,瞪視着她。

邀月陰森地看她一眼,道:“憐星,我說過什麽?”

憐星道:“你說過的話那麽多,我哪裏記得住?”

邀月冷笑道:“看來你外傷都好了,不記得了嘛。”

憐星大感不妙,嘴巴還硬氣:“你要打要殺,我都随便……啊,你做什麽?”卻見邀月将她從藥桶裏抓出來,壓在椅子上,揚起巴掌,笑道:“小時候,闵姑姑沒教你,對姐姐說話要怎樣麽?”

話音未落,憐星後面已經挨了重重一下,她掙紮道:“你…你…”

“我怎樣?我不是你姐姐麽?你不是該尊敬我麽?”邀月說一個字,便打一下,下手極重,身上的痛倒是其次,憐星只覺得一股被羞辱的感覺充盈于心,滿面羞紅,恨得眼裏都要滴出血來,偏偏給邀月壓制,完全沒法還手。

而邀月的語調,越來越陰森:“從小我的東西,你便愛搶一搶,這也罷了,我說東,你偏要往西,我說北,你一定要向南,若不是那時候給了你一個教訓,你怕是要翻了天了吧?啊?打量我只有你一個妹妹,不敢動你是麽?”

憐星雙目含淚,只強忍着不肯流出來,邀月見她模樣,忽而一笑,道:“這時候你倒有骨氣了?慕容家的人陰謀颠覆我移花宮,人都送到山腳下來了,你倒不氣,對付你親姐姐的時候,倒有骨氣了?呵。”越說越氣,手上加重力道,又發狠打了幾十下,才停下手,蹲下來望着憐星道:“以後還敢不敢胡鬧?”

憐星受的這等外傷,與之前那內傷,自然是不一樣的痛法,然而殊途同歸,一樣是直鑽心底的痛,憐星哆嗦着身子,望向邀月的目光,滿是憤恨。

邀月卻毫不在乎她的眼光,只悠然道:“看來還是不聽話呀。”不知從哪拿出一根戒尺,檀木所制,長約三尺,寬不過一寸,拿在在手上輕輕敲打:“這是當初母親用的戒尺,人說長姐如母,看來也可以用這戒尺教訓教訓你。”

憐星打個寒噤,眼光瞥向那戒尺,終于低下頭去。

邀月拿戒尺挑起她的下巴,道:“肯聽話了麽?”

憐星緩緩點頭,淚水到底忍不住,簌簌落下,邀月伸手擦去她的淚水,淡淡道:“你既聽話,我自然待你好的。”

将她抱起,試試水溫,輕輕放進木桶,一接觸藥水,憐星便感覺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低呼一聲,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邀月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戒尺便在手上,憐星便是痛,也不敢大聲嚷嚷,只是今日之屈辱,猶如在心上刀劈斧鑿一般深刻,默默閉眼,下定心思要早日突破,誓要報今日之恥。

邀月看她滿臉不甘卻不敢再表露,輕輕笑了。

今次藥浴完畢,邀月便比往常要更溫柔,親手給憐星上藥,穿衣,抱她去床上,躺下那一刻,憐星輕輕哼了一聲,邀月手一頓,道:“你好自為之。”

蓋上被子,自顧自走了。

憐星閉眼假睡,淚水如泉,洇濕了枕頭。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其實這個才是真正的那啥啥==前面是失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