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別扭

後來葉栖栖放暑假了,沒有學校的時間約束,她開始了一周五天的實習,和張雅文一樣的上下班時間,不過工資可以忽略不計。

周一早上8點45是整個出版社開晨會的時間。出版社換了一個主事人,外調過來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想要整個出版社煥然一新。第一天開會大家幾乎都早早到來,除了起床困難戶張雅文。

會議室在主樓的會客廳,空間容量大,可以容得下所有的員工。一張長方形主桌,主要是一些部門領導和項目負責人,兩側各放了一排椅子,坐的都是新來的人或者是實習生。

張雅文不大不小算一個官,坐在最後一位,滿滿當當的會議桌上只有一個位子空在那裏,特別惹眼。

新社長咳嗽一聲,目光落在長桌另一側的空位上,擡手看了一眼手表的指針,說:“還有人沒到?”

這件事可大可小。

闊大的會議室裏安靜得連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大家都不敢貿然開口。

“她堵車了,堵在出版社前那條馬路上。”葉栖栖的聲音清冷從容,人看起來認真乖巧。

一點都不像是在撒謊,沒有一點不安,沒有半點局促。

人群松動,細細簌簌地傳來幾聲低微的讨論聲音:“那一片常年都堵,我每天路過那裏都要堵很久。”

“我也是啊,誰讓我們單位在市中心呢。”

新社長開會的目的是為了團結下屬,并不想第一天就搞得人心裏不快,也順着大家的話往後說:“這的确是一個現實的因素。”

話音未落,氣喘籲籲的張雅文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外套進來了。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臉色微紅,鼻尖冒汗。

以及滿心慌張。

衆目睽睽之下,張雅文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差不多快完了。畢竟新領導的第一次開會她都敢遲到,的确是太嚣張了。

來的路上她甚至連辭職信的內容都想了個大半。

她垂着腦袋,安靜等待衆人如洪水一般的批評。

社長雙手交叉放在桌前,看了一眼态度十分謙虛的張雅文,雲淡風情地說:“這個晨會的時間也定得的确是比較草率,沒有考慮到現實的情況。”

張雅文愣愣地擡起頭:“????”

“雖然我比你們在座的很多人都要年長一些,但是對于這個單位來說還是一個新人,熟悉這裏的環境是我現在最重要的工作。”一席話說得親民得體,滴水不漏。

大家自然鼓掌贊同。張雅文卻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她本能地在人群中尋找葉栖栖的身影,轉頭就和葉栖栖的目光對上了。

葉栖栖漫不經心挑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

張雅文心領神會,趁大家不注意的空擋,快速瞥了一眼手機,葉栖栖的信息在最上面,簡簡單單幾個字她就大致明白了原委。

晨會耗時很短,也是為了響應號召。人群散去,張雅文拎着手提包氣若游絲地往外走,葉栖栖拿着做樣子的筆記本,跟了上去,從張雅文背後拿過了她的包和衣服。

她停下腳步頗為幽怨地看了一眼葉栖栖,咬住下唇,一字一句:“我——餓。”

葉栖栖眉尖皺起,一雙眼睛黝黑沉靜,唇線繃直,一副被欠了幾百萬的樣子。張雅文不高興,明明餓肚子的人是自己呀,剛想要開口教育她一頓,手裏就被塞了一個三明治。

還帶着溫熱。

“快吃吧。”語氣是百分之百的無可奈何。

張雅文眨眨眼,想要說點感激的話。

還沒有開口,葉栖栖提着她的包就大步往前走,語氣恢複之前的不鹹不淡。

“不吃早飯老得快。”

剛剛咬了一口三明治的張雅文氣得差點咬葉栖栖一口。

回到辦公室,兩個人在座位上坐定,張雅文身體前傾,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問她:“第一天開會我就遲到,新領導就這麽輕松放過我了?”

葉栖栖打開自己筆記本的手頓了一下,歪頭看她:“你希望他不放過你?”

張雅文被噎了一下,低頭,坐回原位。但是心裏的不甘心讓她無法投入到工作之中,噌的一聲,又坐起來,拍了拍葉栖栖看起來很貴的筆記本。

“我不是這個意思。”

葉栖栖那邊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下來,她一只手托腮,打量張雅文:“我知道。”

“……”

那你……是在玩我???

葉栖栖逗人逗夠了,輕聲說:“你看到社長旁邊幾個位子坐的是誰?”

“就社裏幾個元老呀。”說到這,張雅文恍然大悟,新社長是外調的,本來就不得民心,原本幾個元老地位崇高,如果第一天就發火懲罰她,會被那些大佬們以為是殺雞儆猴。

張雅文感慨因緣際會之下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又偷偷瞄了一面對面認真盯着屏幕的葉栖栖,頗為憂愁地嘆了一口氣:“栖栖,你好陰險呀。”

“……”

不明白張雅文腦回路的葉栖栖突然就被陰險了。

葉栖栖剛想要回擊,張雅文就擺出一副領導的姿态,裝模作樣命令道:“上班時間不要說話。給你布置的任務完成了嗎?小姑娘家不要整天想一些有的沒的。”覺得自己還沒有發揮盡興,又加了一句,“工作是第一位。”

“……”

下班時間到,張雅文今天一整天效率很高,既然她對葉栖栖提出了高要求,自然更加嚴于律己。收拾包的時候整個人都洋溢着輕松和愉悅,腦袋裏還盤算着該請葉栖栖晚上吃點什麽比較好。

這段時間葉栖栖來實習的時候,下班兩個人都會一起吃飯,找一家兩個人都喜歡的餐廳,或者是去張雅文租的房子裏自己做,不過主要還是葉栖栖做。

張雅文抱着包站在桌邊等待葉栖栖收拾好。

葉栖栖站直身體,将筆記本放到自己的雙肩包裏,頓了頓,無悲不無喜地湊近她:“我覺得學姐說得對。”

“???”

“工作的确應該放在第一位,我的确不應該想一些有的沒的。”

然後葉栖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晚上,張雅文披散着頭發在床上打滾。天漸熱,床邊的落地風扇發出輕微的“呼呼”聲,窗外偶爾傳來不知名的蟲鳴聲。

她趴在枕頭上,拿出手機,點開葉栖栖的聊天框,先是重重戳了幾下。

“小氣鬼,這麽記仇!”

翻身,黑色發絲淩亂,她又戳了一下,嘴裏嘀嘀咕咕:“師姐教育你就該聽着,居然還敢打擊報複。”

翻來覆去,耗盡力氣的她仰面躺下,她一腳瞪開了床邊擦頭發的毛巾,爬到床頭,半坐起來,最終滑到了許聲聲的對話框裏。

“聲聲,忙嗎?”

過了一會,信息回過來:“文文寶貝,怎麽了?”依然是許聲聲洛可可式的浮誇風。

“就是呀,我最近和一個人鬧別扭了。”剛發出一條。

許聲聲立馬秒回:“不是你的朋友?”

張雅文嘴角抽搐,快速敲字:“是我,不是我的朋友。【酷】【酷】【酷】”

許聲聲:……

進入正題:“我和這個人鬧別扭了,雙方都有錯吧,不對,我的錯更小一點,你覺得我要不要主動緩和氣氛呢?”

這次回複依然很快且依然文不對題:“你什麽時候談戀愛了,都不和我說!不夠義氣。”

張雅文瘋狂輸入的手指停止,全部消除,躺倒,直接發了條語音:“不是,對方是女她,不是男他。”

許聲聲覺得自己白興奮一場,百無聊賴回了條語音:“哦!所以,你糾結什麽?對方是女孩子,哪會計較那麽多,說不定現在和她暧昧對象打得火熱呢。”

她聽完又按開聽了一遍,原本猶豫的心此刻卻變得沉沉的,她停頓了一會,回了一條:“會嗎?”

“當然會啦。”許聲聲的回答斬釘截鐵。

當晚,張雅文做了一個夢,夢裏葉栖栖挽着別的男人的手臂,小鳥依人,并且看到自己也裝作不認識的樣子。那個冷漠的眼神讓她驚醒。

然後,張雅文将這個夢定義為一場徹頭徹尾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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