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戀愛的第二十八天

空氣中有一股灰塵和泥土揉雜的腥氣,地面冰冷而潮濕,西斜的稀薄陽光從木條封閉的窗戶縫隙一絲絲紮進來。

黎原粗略估計,距離自己被綁架起碼過去了兩個半小時,而距離被關進這間陰暗潮濕的小平房,至少有二十分鐘,這段時間裏,緊鎖的木板門外時不時傳來幾名綁匪讨論的聲音。

提到錢,也提到一個熟悉的稱呼。

宇哥。

果然是盛明宇。

至于盛明宇綁架自己的原因,黎原不敢深想,倘若他僅僅是為了錢還好,就怕跟原書中一樣,最糟糕最可怕的那種可能。

想起書中那慘烈一幕,內心的心痛瞬間蓋過被綁架的恐懼,他竟然希望那個人不要來救自己。

愣神思索間,劣質的木板門被推開,一個滿臉橫肉、腆着肚皮的光頭男人走了進來。

驟然刺進房間的光亮有些紮眼,黎原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一個正在通話的手機遞到面前。

“跟你老公說兩句話。”光頭不耐煩地說。

電話對面,是盛檩!

黎原一下子激動到想要直起身,可一動作便被身後拷在水管上的手铐拉扯住,手腕生疼,重重跌坐到地上。

饒是如此,他仍然一聲不吭。

倘若其他人遇到被綁架的情況,哪一個不是又哭又喊,黎原卻十分冷靜,雖然這冷靜只是表面而已。

起初剛被綁進面包車的時候,他還試圖掙紮反抗過,但被扇了一耳光拷住雙手後,他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還和綁匪談過別傷害自己會拿錢贖人的好話。

所以除了臉頰有些紅腫疼痛,膝蓋撞破了皮,暫時沒遭什麽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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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看他低垂眼睛不吭聲,極不耐煩推了他一把,厲聲威脅:“說話!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別碰她!”

與此同時,打開免提的手機裏傳出一道熟悉的男人聲音,聽得出竭力保持着鎮靜,呼吸卻顫抖而急促。

黎原頓時紅了眼眶。

“寶貝,別怕,”男人努力安撫着電話另一邊的人,“會沒事的,我很快就來,別怕……”

黎原急了,終于忍不住出聲大喊:“別!你別來!別來……”

光頭見目的達到,立即收回手機:“聽到了吧,想要你老婆平安,立即把錢打到剛才給你的賬戶,限時半個小時,晚一分鐘你老婆能不能平安,我可不敢保證。”

說完,他掐斷電話,又撥通另一個號碼。

“宇哥,那邊同意打錢了,您看接下來該怎麽做……嗯好……我明白,放心。”

光頭說完走出去,木門再次關死。

太陽西沉,天色徹底暗下來,水泥地的潮濕寒氣嗖嗖鑽進骨頭裏,凍得人直打哆嗦。

黎原蜷縮着身體,牙關打顫,失神地盯着從門板縫隙中洩進的一絲光亮。

很久沒聽見門外幾人的交談聲了,只有一個人哼歌打游戲的聲響。

另外兩個人去做什麽了?

黎原緊緊皺眉,升起一抹極不好的預感。

近乎是為了證實他的想法,沒幾分鐘,輪胎摩擦沙石路的粗粝聲,急剎車聲,車門重重拉開的聲音,推搡咒罵聲,接踵而來。

一瞬間,黎原的心髒被所有的聲響死死攥緊,随即辱罵聲伴着拳打腳踢的聲音如刀子似的,一下又一下紮刺着心口。

“喲嚯,還是個情種,為了個女人兩個億說給就給!大老板就是有錢啊!”先前留下來看守的瘦高漢子感慨道。

“可不止,奎哥只是拿他老婆的命威脅兩句,大老板竟然真沒報警,還說什麽要拿自己換他老婆,笑死人!”一口黃牙的猥瑣男人嘲笑兩句,又朝沙地上試圖站起來的人膝蓋處踢了兩腳,“你敢動,咱們立即把你那漂亮老婆的臉蛋劃拉幾個口子,再剁她兩根手指,老實點!”

“嘿,有意思,真不動了。”

光頭抽着煙沒動手,朝地上啐了一口:“沒意思,費勁!鴨皮,你去後備箱拿兩根鋼管來,接着打,宇哥說得把人打到半死咱們才能拿到錢。”

“得嘞!”黃牙立馬應聲。

又是一陣金屬重擊身體的聲響,偶爾伴着幾聲壓抑不住的悶哼,卻又極為短促,很快就被吞咽進混着血沫的喉嚨裏。

別打了……別打了……

黎原的手指掐進身下的水泥縫裏,淚水早已滾滿整張臉,那些鋼管如同打在他的身上,皮肉與骨頭沒有哪一處不疼。

疼得想要逃避,卻又固執地仰起臉,死盯着門板的縫隙,等待着。

“好了,差不多了,錢還沒到賬,先留半條命。”

話語落下沒多久,破爛木門被打開,一個渾身帶血的人被扔了進來,手腕同樣拷在水管上,随後門關上,黑暗再次吞噬逼仄陰冷的小房間。

血腥味撲滿鼻息,根本無法忽視。

一聲縱使死死咬住唇也無法抑制的哭泣聲,崩潰似的瀉出顫抖的嘴唇。

盛檩将頭抵着身後的灰牆,輕松地籲出一口氣,扯了扯帶血的嘴角,居然還有心情笑了下:“別哭,你沒事就好,這一路上老公都擔心死了。”

“有沒有受傷?冷不冷?來,老公抱抱就不冷了。”

他嘴上說抱抱,卻根本擡不起手,沒法将人擁進懷裏。

安慰沒起絲毫作用,耳畔的哭聲愈來愈大。

盛檩只好挪動疼到快要散架的身體,更靠近身側的人一些,試着慢慢擡起那只沒被拷住的手,摟住發抖的肩膀:“沒事,我身體好着呢,只是挨了幾拳而已……好吧,是有一點疼,就一點點。”

過了會兒,抽抽搭搭的肩膀終于願意往他懷裏輕輕靠了靠,哭得嘶啞的嗓子低低地說:“你怎麽這麽蠢……”

“蠢嗎?”盛檩望着對面牆壁上相互依偎的身影,“可能吧,我就是特別怕,害怕等待救援的時間裏出現意外,一刻也等不了。如果有我陪在你身邊,應該會好一些吧,我怕幹等下去,等來一個遺憾終生的結果,寧願……”

他沒有把話說完,黎原卻明白他的意思,乖乖擡臉在他唇邊吻了下。

盛檩緊了緊握住肩膀的手指,微低頭貼近黎原的耳邊,壓低聲音:“其實,你老公也不是那麽蠢,很快就有人……”

“砰”地門又打開,光頭男逆光站在兩人面前:“大老板,錢到賬了,按道上的規矩咱們該放你們走了,不過咱宇哥剛提了個條件,要多給一百萬,所以您擔待一點。”

“這事不地道,誰還沒個老婆孩子的,就不在您面前了。”

黎原一時沒聽懂,盛檩卻緊緊扣住他的肩膀,咬住後槽牙,聲音極冷:“我給你們十倍的錢,別動她。”

“這可不行,咱道上的人得講規矩。”光頭男說着快速解開黎原的手铐,給了拽緊黎原手腕的盛檩一腳,然後扛着手腳胡亂掙紮的黎原走出房間。

木門鎖死。

“奎哥,我能不能也……”昏黃的白熾燈下,門外黃牙一臉猥瑣地盯着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光頭蹬他一眼:“滾!”

随即,踢開隔壁的房間,将人丢向一張簡陋至極的木板床上。

這一刻,黎原終于明白了。

這個人要……

黎原又氣又怕,一瞬間把盛明宇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同時手腳沒了束縛,爆發潛力在整個房間裏四處躲竄。

半晌。

“媽的!臭娘們,要不是那一百萬,你以為老子稀罕碰你!”

“操,你他媽還咬人!”

“啊——”某處被踢了一腳,光頭男發出一聲慘叫,實在被弄得不耐煩了,扯起嗓子喊外面的人:“鴨皮,進來!幫我按住這女人!媽的,力氣也太大了,我一個人都按不住!”

賊眉鼠眼的黃牙一直站在門外偷聽,聽人喊他立即推門進去,二話不說上前将亂抓的雙手反剪抱住,看見光頭壓住了亂蹬的雙腿,一時心癢,抽出手将漂亮的裙裳扯開。

刷地,空氣詭異的安靜了。

“卧槽!”黃牙瞪直眼睛,脫口罵道,“這個是男的!”

光頭也被眼前平坦的畫面砸懵圈了,壞事幹過不少,卻從來沒見過這等荒誕場面。

趁兩人愣神,黎原曲肘給了身後的猥瑣男人下巴一拐子,再伸腿又給了光頭的命根子一大腳,旋即彈起身子跳到地面,身手靈敏矯健得不行。

氣不過,也氣昏了腦頭,随便扯起根旁邊的鐵板凳就往兩人身上瘋狂砸去。

“去你大爺的,敢動爺爺我!今兒不打死你倆我就不信黎,男的怎麽了!男的才有力氣打死你們!”

黎原雖瞧着柔柔弱弱,到底仍是男人,力量拳頭自然跟女人不同,尤其現在還發了狠,打得兩個綁匪嗷嗷痛喊了兩聲。

不過,光頭那身肌肉也不是蓋的,很快反應過來就要去拽黎原手裏的板凳。

就在這時,半截水管猛地揮向光頭的手臂,将人打得向後踉跄了一大步,黃牙看情況不對沖上來,又被黎原的板凳拍到腦袋,頓時趟下兩道鼻血。

門外負責看守的瘦高漢子聽見聲響,立馬提了鋼管進來,直奔手拿鐵水管痛擊光頭的男人,剛要挨近,男人一個快速轉身給了他肚子上一腳,瘦高漢子跌倒在地。

黎原見狀提起板凳趁機狠狠拍人腦袋,直到把人打得眼冒金星,向後一仰暈死過去才停止。

一片混亂情景中,平房外傳來響徹靜谧夜晚的警笛聲,黎原豎起耳朵頓了頓,又跑去暈過去的兩名綁匪身上死勁踹了兩腳。

剛踹完,另一邊的光頭已被男人徹底控制住。

空氣凝滞。

盛檩總算有空将目光投過來,兩人視線“嚓”地撞上。

尚來不及解讀其中的意味,強子、阿超以及幾名警察湧進了狼藉不堪的房間。

擠擠挨挨,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老板!你沒事吧!”這是阿超的聲音。

“夫人,你沒……”強子的半句驚呼沒了下文,他的表情跟方才的綁匪差不多,被雷劈中似的。

他那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直勾勾落到一片沒有衣料遮擋的平坦前胸,很平,不是那種平,而是本來就沒有。

此時黎原裙子的半邊肩帶被撕破了,松松垮垮,即便遮也遮不住,他索性放棄不遮了。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警察趕到後,很快将兩名昏迷的綁匪擡走,又将光頭拷上手铐帶走,不一會兒人們走得差不多了,本該交彙的兩道目光怯怯的顫抖的重新望向對方。

襯衫上沾了斑斑血跡的男人眉頭緊鎖,冷冽的薄唇近乎抿成一條線,黑眸很黑,照不進一點光。

神色複雜到根本看不懂,唯有扶住牆壁的手指骨節分明,随着起伏不定的胸膛,顫抖不已。

見此一幕,黎原心髒狂跳,心緒紛亂,亂到不知該說什麽該做什麽,只能憑借本能走過去,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碰男人的手臂:“……我扶你。”

剎那間,男人內心似是有什麽崩塌了,胸口驟然劇烈震動,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盛檩!”

驚呼聲中,男人放棄清醒,黑眸緊閉,一頭栽進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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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盛檩:md,氣到吐血!

本來覺着之前同學會原原被欺負得太慘了,現在看盛總這麽慘,發現根本欺負得不夠,後面要反複欺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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