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合一◎

沿途螢火點點,水聲潺潺。

似乎是進入了一個幻境。

金枝目不轉睛盯着兩岸的螢火。

朔绛目不轉睛瞧着她。

直到“哐當”一聲,船撞到了河中島時朔绛才反應過來。

他定睛一看,已經過了雲霧山。

水流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螢火蟲們倏忽不見。

金枝也回過神來。

朔绛已經開始劃槳:“我們從支流出來,已經進了主河。”

金枝瞪大眼睛,轉身回望。

叢林遮蔽,她已經瞧不見雲霧山了。

她有點慌,在船艙裏尋找船槳想幫朔绛一把。

可是一無所獲。

她起身後船體失去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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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支流彙入主河之處又水流湍急。

激流撞擊得船體劇烈傾斜。

朔绛出言:“當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

頃刻功夫小船便傾覆了。

傾覆那一刻,朔绛抓住了金枝的手。

金枝不識水性。

她連嗆了好幾口水,立刻慌亂無措。

随即便本能抱住朔绛的腰。

朔绛本來還擔心抓不住金枝,

此時看她求生欲極強的抱緊了自己,

便放心下來。

他松開手開始浮水。

河水湍急,朔绛一人要背負兩人重量并不容易。

好在最後他帶着兩人的重量,

終于掙紮着從河裏游上了岸。

再次踏到鵝卵石河灘的那一刻,金枝心裏才踏實。

她趔趄跌在地上。

朔绛也坐在了她身邊。

瞬間體力爆發和精神高度消耗,讓他在安全登岸後全身竭力。

金枝“呸呸呸”吐着口裏殘餘的河水。

朔绛短暫脫力後立即起身。

他打開随身帶着的荷包。

荷包裏的“引火兒”已經被水浸濕,無法再用。

朔绛蹙眉。

他彎腰下去尋兩個光滑的卵石揣在手裏。

又示意金枝:“走,往裏面走走。”

金枝的衣服沾了水後貼在身上。

月光下清晰看得到凹凸有致。

朔绛像被蛇蟄了一樣,慌亂轉過目光。

金枝爬起來跟他一起走。

朔绛尋到一處半人高的山間小穴,

先折斷樹枝掃掃裏面并無毒蟲爬蛇。

而後讓金枝進去。

金枝對他有些刮目相看:“官家,你怎麽尋到這好地方的?”

朔绛低聲:“适才我看見河灘邊落腳地有大量羊糞,附近便應當有牧羊人鑿來臨時休憩的洞穴。”

“官家懂得的可真多!”

這一聲稱贊發自肺腑。

金枝心裏朔绛還是那個什麽都不會的公子哥兒,卻沒想到他什麽都懂。

朔绛垂下眼眸。

他在黨夏山地與官府打仗時,學到不少山野間愛生存的竅門。

洞穴裏有一堆灰燼,還有半團野棉花絮和一點柴火。

朔绛了然,這是牧羊人拿來取暖用的。

他将金枝留在原地不要動:“我就在這近處尋些幹枝,你有事就喊我。”

他從腰間取下一柄小刀遞給金枝。

便一人進了黑夜。

金枝看不見他,只聽得見“噼啪”“噼啪”折斷樹枝的聲音。

外面黑乎乎,她不安地縮了縮身子。

可想到朔绛一人在黑夜裏,她又鼓起勇氣:“官家,官家。”

“何事?!”不遠處傳來朔绛帶些警惕的聲音。

“無事,無事。”金枝忙說,“您要不別折了,等羽林衛尋來便是。”

朔绛淡淡:“深夜密林,怕有野獸。”

金枝眼睛瞪大。

立即雙手握住小刀向外捅出,直對在自己前方。

可不能讓皇帝服侍她啊?

金枝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密林,咬牙:“那我來折枝,官家候着。”

朔绛輕笑:“你就老老實實待着吧。”

“可……”

“再說話招來野獸?”

金枝忙閉嘴。

她攥着手裏的刀越發警惕。

忽然想到,官家腰間只有一柄刀。

給了她。

那他怎麽辦?

外頭沒什麽動靜,金枝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只有一柄刀,他卻毫不猶豫給了自己

金枝心裏複雜難名。

她咬牙拔腳去尋朔绛。

前面的松樹“咔嚓”一聲,朔绛抱着一懷枝條大踏步穿柳拂松而來。

金枝“啊”了一聲。

随後驚喜笑了起來:“官家!”

她這幅翹首以盼的模樣可真像個等待丈夫歸家的小媳婦。

朔绛這麽一想,心裏某個地方說不出的妥帖。

心裏越美,臉上卻要裝得雲淡風輕:“看我這不是回來了麽?”

他放下樹枝,從近處的松樹下土地上摸了一把幹松毛。

随後将松毛和野棉花絮鋪在地上摩擦起卵石。

火星閃動。

金枝忙把他帶來的枝條挑幹的放在周圍。

松毛冒出一縷白煙。

點燃了。

火光閃現越來越盛,終于燃成一團火焰。

金枝這才松了口氣。

朔绛又挑揀了一根分叉樹枝架在火邊。

正當金枝納悶時,他轉身:“你将外裳脫下來搭在上面晾晾。”

金枝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濕漉漉裹在身上。

後知後覺才覺得冷。

她将外裳脫下來晾在火邊。

想了想又說:“官家,要不,您也将外裳脫下來?”

見朔绛不吭聲,她又努力說服朔绛:“反正……您也背對着我。”

反正我連您那裏都摸過了!

她在心裏嘀咕。

朔绛便将衣服解下,從後面遞給金枝。

金枝幫他搭好。

火堆哔哔啵啵。

外頭傳來不知什麽野獸的嚎叫。

金枝縮縮脖子,她忽得想起朔绛的刀子還在自己手裏,忙将刀遞過去:“官家,你拿着刀。”

朔绛沒有回頭,将手伸到後面。

金枝小心将刀柄放到他手裏。

可金枝還是不放心。

這山穴半人高,一壁深,她藏在裏面很安全。

可是官家他在外面啊!

萬一被狼什麽的叼走怎麽辦?

何況他适才又是自個兒去找柴火,又是把唯一的佩刀遞給了金枝。

還讓她安安全全待在山洞裏自己才出去。

金枝要再獨自縮在山洞裏只怕會唾棄自己。

可看朔绛的樣子似乎不願過來。

怎麽辦?得想個法子騙他進來才是。

金枝眼珠子一轉,想到了借口:“官家,我害怕。”

“嗯?”朔绛果然上鈎。

這招有用!

金枝再接再厲:“我害怕啊官家。”

“別怕,有我在。”

朔绛沉聲安慰她。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擋在她前面的肩背挺直寬闊。

就像從前很多次一樣。

金枝咬唇。

可她還是希望朔绛進洞穴裏頭。

她想起惠妃教過的撒嬌之道,刻意将嗓音壓低。

又柔又媚:“可我想叫您在洞穴裏頭陪着我。”

軟軟糯糯的嗓音一把清甜。

像今夜她喂給自己的菱角米一樣又甜又香。

朔绛終于起身。

金枝大喜。

她坐起來靠在山洞璧上。

而後招呼朔绛:“官家您坐我對面。”

朔绛垂下眼簾。

坐在了山洞那頭。

金枝滿意。

這山洞如個壁龛,她坐那頭,朔绛坐那頭。

兩人相向而視,抵足而坐。

朔绛一直垂着眼簾。

金枝有點心急:“也不知明天晨起,誰去修繕西邊的亭子。”

她約好了修繕處的小太監呢。

朔绛搖搖頭:“都如今了你還惦記着活計呢?”

“那是自然!”金枝不高興,“我們這些宮娥當然先要惦記着活計。”

朔绛轉頭給火堆加柴。

金枝沒話找話:“您瞧我們兩個坐在這裏,像不像菩薩座下的左右護法?”

朔绛搖搖頭。

金枝撇撇嘴,不過很快又高興起來:“我們要是盤腿正坐在壁龛中間,那便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

朔绛:……

不過他很快想到土地婆婆和土地公公是兩口子。

耳尖上泛起了紅。

他不自然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這次是我害了你,對不住。”

朔绛面露悔意:“帶你出來,又沒有護衛好你。”

實際上他為了跟金枝待在一起自在,将暗衛們和內侍們都遣散了。

要不也不會一路都無人出現。

金枝渾不在意:“官家莫要在意,說起來還是我一開始纏着您去池塘裏摘菱角呢,又是我打翻了船。”

朔绛垂眸。

夜風吹來,金枝打了聲噴嚏。

朔绛忙伸手去摸了摸衣裳:“幹了。”

而後拿起給金枝。

金枝接了,不過又有些不好意思:“官家,您閉上眼睛成嗎?”

朔绛嗯了一聲。

他很快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是要披外裳,擔心在自己前頭失禮?

到底是女兒家,平日裏再怎麽大大咧咧,總還有些矜持在。

“好了!”

朔绛先轉過頭去看外面,再睜開眼睛。

等等。

他忽然瞥見一抹雪白。

定睛一看。

原來那樹杈上挂着的衣裳變成了一件雪白的中衣。

适才那裏挂着的還是金枝的外裳。

也就是說适才金枝窸窸窣窣并不是披外裳,而是。

而是換衣裳。

也就是說,此時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外裳。

雖然知道下面還有小衣與亵褲。

但朔绛臉還是騰一下紅了。

他慌亂将頭轉過。

專心致志盯着黑漆漆的夜色。

金枝換上了幹燥的衣裳果然暖和很多。

她将朔绛的外裳也遞給他:“官家也換換衣裳罷。”

朔绛咬唇。

他堅定搖搖頭。

金枝看着他衣襟滴滴答答往下落水。

她有些擔憂:“官家真不換嗎?”

朔绛繼續搖頭。

“可如今夜裏風涼,萬一凍着……”

朔绛還是搖頭。

一臉堅定:“無妨,朕活動了一圈周身已經暖和了。”

可旋即他打了個噴嚏。

金枝:……

她只好将外裳遞給朔绛:“那官家套在身上也罷。”

朔绛接過衣裳裹在身上。

火堆裏一根濕柴在火裏發出爆裂聲。

金枝唬了一跳。

朔绛輕輕道:“你先睡一會。”

金枝開始還撐着,可後來終于阖上了眼皮。

一陣寒風吹來。

朔绛摘下自己的外袍輕輕俯身蓋在金枝身上。

火光跳動。

照在她臉上一明一明。

朔绛看着她沉睡的面容,眸色漸漸加深。

今天他瞧見了金枝落水的樣子。

即使只是匆匆一瞥。

可這對一個小娘子意味着什麽他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水中掙紮時她慌亂抱住了他。

更不用提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遣散了侍衛。

金枝在市井中混跡慣了毫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但他不能裝不在意。

他自幼秉承庭訓,又熟讀聖賢書,自然知道這種情形下應當怎麽做。

——娶她。

這念頭一出便如雨後春筍一般瘋長起來。

腦海裏每個細胞都叫嚣着歡喜。

心髒也高高興興跳動劇烈。

腦子混沌到絲毫不想再思索第二個答案。

似乎,

似乎他的心髒和大腦比他更高興。

朔绛被這發現驚出一身冷汗。

他神色漸漸鄭重。

坐直了身子。

目光投向黑魆魆的夜色。

他終于明白自己這些天在做什麽了。

終于知道自個兒魂不守舍又是為了什麽。

只有一個解釋:

他動心了。

先前年少心動,他對金枝心動過一次。

如今在金枝是他滅門仇人的情況下,他不可遏制第二次又對金枝心動了。

可金枝呢?

她會同意嗎?

想想自己對金枝做過的事……

何況兩人中間還夾着滅門之仇。

朔绛眸色漸深。

他的目光堅定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回瘋了。

天邊漸漸泛出了魚肚白。

金枝歪了一夜。

她終于睜開眼睛。

發覺自己身上蓋着朔绛的外袍。

朔绛看她醒來道:“你看着火堆,我去外面瞧瞧。”

一夜過去,宮裏的人應當也會發覺不對。

**

“快,将這宮裏都尋一遍!”門栓正急得上火。

王德寶來了。

他忙迎上去:“師父!”

被王德寶給了一記:“你個狗崽子!官家呢!”

門栓淚痕滿臉:“師父,我也不知道啊!”

"你這狗崽子,我就出去兩天你就丢了官家的蹤跡?"

門栓委屈巴巴:“是官家叫我們散去不要跟着的啊。”

官家說要信步走走。

他便聽吩咐沒有跟上去。

過一會他覺得時辰漸深去尋官家。

就被禁軍統領淩正德攔住:“官家正在劃船。”

“什麽?大晚上的劃船?”

禁軍統領神色有些狼狽,他遲疑一下:“與個宮女。”

門栓看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還在心裏感慨了一下。

夜色下将周圍人都屏退,那自然不會是單單的劃船。

啧啧啧,官家可真會玩。

主子要行好事,做奴仆的自然不會在興頭上去打擾。

門栓一邊在夜色裏忠心耿耿守着一邊盤算是哪個幸運兒。

昨夜才處罰了一個攀高枝的宮女啊。

今兒的到底是誰呢?

禦前伺候的司寝司衣那幾個?

門栓不假思索先排除了司工,

畢竟她今日休息而且還是官家滅門仇人。

那麽剩下的人,是上霜?還是紫煙?

他天馬行空想了大半夜。

直到後半夜才覺得不對。

他又屁颠屁颠去尋禁軍統領淩正德。

淩統領不理會。

門栓愁,一咬牙:“雖然官家肯定是龍馬精神,可咱就是說,這也不會大半夜都在船上吧?”

淩正德臉紅,半響才吭吭哧哧:“可我讀過的書裏,男子都能整夜啊?”

吆這位還是童男子呢,

門栓顧不上訝異:“先趕緊去尋官家!”

兩人一起找尋起來。

可登了高處才發現湖面上沒有船只。

門栓慌了,喚來幾個小太監:“快去看看各處蘆葦蕩、荷花堆裏”

這時淩統領拿來消息:“守水門的侍衛說官家示意他們開閘,他劃着船出去了。”

門栓這才着急起來:“出宮了?”

作者有話說:

淩統領:“可我讀過的書裏,男子都能整夜啊?”

淩統領:官家是不是不行?

◎最新評論:

【傳下去,官家不行】

【此評論超時未審,暫被系統自動屏蔽,審核通過後即可展示!】

【額

好無語

這麽多章了還是滅門仇人呢

疑罪從有嗎】

【這一個月內,誤會可以解開嗎】

【傳下去,豬魚不行】

【哪家統領還讀小人書的這是個童男啊吃瓜臉】

【滴滴滴打卡】

【豬魚還給自己找了個娶金枝的借口】

【淩雲德都看的什麽書啊?

豬魚自我攻略得非常徹底】

【其實裝作沒看見就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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