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更◎

大理寺其餘諸人也鴉雀無聲。

大抵是他們誰也想不到做皇帝的會出口跟臣子讨要點心。

戴青更是驚訝。

他自幼看着官家長大,知道官家清冷自持。

原先是将面子看得大過天的讀書郎,後來又是富有四海的天子。

不管是哪種身份都不會張口說這話。

怎麽會忽得跟臣子張口?

大理寺少卿回過神來,忙瘋狂立刻點頭:

“是臣婦之榮幸。”

誰知此事又引起了戴青的另一個話茬:

“官家,如今天下已定,您也該考慮早早立後納妃,尋個操心您衣食的人。”

官家聞言立刻臉色有些難看。

得,看來今天氣氛是注定無法友好了。

大理寺少卿生無可戀。

戴青是官家嫡系自然什麽都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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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卻無根無基的。

官家會不會生氣連他都捎帶着波及吧?

戴青卻不管,他是個忠心耿耿的:

“官家,臣說句托大的話,要是老侯爺在世也盼着您早日生子呢。”

官家頓了一頓。

他淡淡道:“此事朕自有考量。”

說罷便拂袖而去。

大理寺少卿:臣盡力了。

**

回到宮裏。

金枝也分外忙。

她将行宮裏帶來的一些小玩意兒預備分給蔡狗子、妹妹、掖庭裏諸人。

再将行李裏的竹美人擺在床上。

這些天,多虧了這竹美人,她才能好好休息。

又從行李裏拿出個磨喝樂擺在桌上。

這磨喝樂華麗富貴,看着就值當老多錢。

可不知道是誰送的。

她後來又隐晦打探了一下周圍人,似乎并沒有誰丢失過磨喝樂。

不管怎麽樣,擺着還挺好。

門外有人通傳:“司工大人,您妹妹來了。”

金枝忙出去:“玉葉!”

玉葉這回精神頭好多了。

看來是已經忘記了前頭那個負心郎。

金枝放心下來。

她從懷裏掏出行宮裏一些小玩意兒打算遞給妹妹。

朔绛站在月洞門後。

他今天要來了一食盒青團。

當時當着衆人的面不好給金枝,

便想私下裏拿給她。

此時聽見有人在,本想走,

但想想宮裏人多眼雜,難得尋到這好時機,

索性就耐心等她說完了再給她青團。

玉葉笑:“我瞧着姐姐也圓潤了不少。”

“是麽?”金枝不好意思摸摸臉,“行宮裏吃食不錯。”

官家常賜下禦筵,她們吃得嘴都刁了。

朔绛嘴角上翹,

他看了看食盒,

這裏的青團她一定也會喜歡吧?

妹妹又從包袱裏掏出一道符紙:“這是娘送來的符紙,說是游什麽飛送來的。”

朔绛收起了笑容。

眼裏閃過一絲精明。

金枝一愣。

她有懼怕驚雷的習慣,每每到雷雨多發的夏日便驚懼難安。

常常都要在枕下壓着柄殺豬刀才可安然入睡。

以往游飛塵都會幫她從各處道觀佛寺求符拜佛。

後來他開始走镖更是名山大川尋來各地名山古剎的護身符。

再後來天下大亂,飛塵一去杳無音訊。

這都許多年了。

她摩挲着那符紙,心緒複雜。

再聽到飛塵的消息是他高升做官了,卻還未見過他一面。

玉葉将姐姐的神情都收在眼底,她狡黠一笑:

“姐姐怎的這幅神态,莫不是——有些什麽?”

她眼眸流轉,充滿揶揄的意味。

金枝搖搖頭,嘆口氣:“當年還真是差點嫁給他,可惜……”

朔绛走後沒多久游飛塵便向她提出了求娶的意思。

可惜金枝當時一心只想趕緊攢夠五千兩銀子還了這筆良心債,

因而拒絕了。

游飛塵便離開了汴京。

玉葉笑:“這回娘托我來捎話,說那位游大人一直未娶妻,又來咱家提親了。”

金枝一慌,手裏的符紙差點掉下去。

“果然阿姐還是上心的……”玉葉抿嘴笑。

朔绛:……

他站在樹下,覺得頭頂的樹蔭分外綠。

玉葉笑完又實心實意勸阿姐:

“阿姐,女子二十五方能出宮,至時不是嫁給人做後母便是做小,倒不如游大人這樣實心實意等阿姐的。”

金枝心緒有些紛亂。

她慌亂搖搖頭:“當初青梅竹馬自然是好姻緣,可如今……”

青梅竹馬,好姻緣。

朔绛攥緊了手掌。

就聽得金枝在牆那頭道:“總歸是不合适,你讓娘回絕了他吧。”

朔绛這才松了口氣。

金枝又說了行宮落水,多虧淩正德尋到她和官家的驚險之事。

卻沒留意當她說起淩正德時,妹妹的眼睛有些許的明亮。

金枝與玉葉聊完天戀戀不舍送走了妹妹。

這時聽得有腳步聲。

轉身一看,朔绛從月洞門下走出。

她忙行禮。

朔绛道了聲“免禮。”

而後将一個食盒遞給她。

“是賞賜麽?”

金枝期待地打開食盒。

一個個團成杏子大小的青團安安靜靜躺在桑葉上,

像是乖巧的綠色小動物一般。

金枝眼睛發亮:“青團!”

她的欣喜讓朔绛的壞心情一掃而空。

他滿意地注視着金枝歡呼雀躍的樣子,臉上卻雲淡風輕:

“別人的貢品,我不愛吃這個就給你了。”

金枝也照謝不誤:“多謝官家!”

嘴真甜。

朔绛美滋滋的。

只不過……

金枝摸着食盒把手:“這上面怎麽濕漉漉的?”

朔绛:……

适才他太緊張于金枝會如何作答,竟出了一手的汗。

第二天游飛塵在朝堂上就覺得官家瞧他的神色不對勁。

他上奏的折子被官家駁斥了回來,上面只有幾個字:“再查。”

游飛塵:臣領旨。

**

明月稱病,原以為能躲過一劫。

誰知惹了忌諱,這回回宮時王德寶怎麽也不願意帶她回來。

明月便只好待在行宮看着他們一行人回京。

她心裏又悔又恨。

要怪只能怪自己太浮躁。

可很快她就聽到有位投懷送抱的宮娥被毫不留情拖了出去,

而後又按照宮規被責打而死。

明月這才後怕。

後悔也罷,忏悔也罷,她只能待在行宮。

運氣好的話看明年官家避暑時還記不記得她。

**

回到宮裏王德寶便将金枝喚了去:

“金娘子,這司寝的活計空了出來,交給你可好?”

金枝想了想。

搖頭搖得什麽似的:“不!”

她又想起了那晚受到的驚吓。

王德寶納悶。

他是瞧着金娘子有被獨寵的趨勢,這才打算對金娘子适當示好呢。

誰知金娘子毫不留情?

他耐住性子給她分析:“您莫要嫌棄辛苦,須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

金枝搖頭:“我是愛賺錢,可有的錢賺不得。”

有的錢髒啊。

王德寶見她不明白利害,便又說得直白些:

“您想想,這司寝跟在官家身邊,伺候起居……”

以他這等精明謹慎的性子,已經說得夠直白夠仔細了。

可聽在金枝耳裏,

那晚看到的東西又不由自主浮現在腦海裏。

那觸感,那尺寸。

嗬。

金枝頭搖得撥浪鼓一樣:“不去!”

王德寶一咬牙:“您怎麽就不明白呢?!”

金枝懵懂瞧着他。

王德寶嘆了口氣:“您去尋蔡狗子幹爹商議吧。”

他只能言盡于此。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這位怎麽不動心呢?

多少得了寵的後妃都巴望着左右不離官家身邊呢!

能做個司寝的女官,

又趁着官家還在興頭上夜夜在官家眼前晃,

到時候定能成就好事。

趁着後妃們還沒進宮懷上龍嗣。

到時候只怕會一步登天。

之後的後妃便是再怎麽得寵,皇長子之母的位子也就占上了。

再抱着皇長子求了太後庇護。

這一世的福澤還長着呢。

可惜這位就是不開竅。

罷了罷了。看來金娘子是真沒這福氣。

他搖搖頭。

前頭送的青團大獲好評,朔绛便又叫王德寶從外頭買些荔枝酥酪之類的點心帶進宮來。

點心送來。

朔绛便想等午睡後四下無人時給金枝。

誰知他行至堂前花樹,

忽被他聽見了金枝跟欲行小聲聊天。

聊得正是游飛塵。

欲行問金枝:“有人等你還不好?”

金枝搖搖頭:“從前大家都窮自然門當戶對,可人家做了官,我高攀不起。”

做了官,高攀不起。

朔绛心裏有剎那的刺痛。

欲行不解:“你也是女官,有什麽高攀的?”

金枝笑:“人家官太太要應酬,要會詩文,這樣的妻子帶出去只會惹得別人恥笑他,而且以後的孩兒也會被人笑話有個做屠夫娘子的娘。”

“可……”欲行還是不願放棄,“你那位青梅竹馬他也願意啊!”

金枝搖搖頭:“我本身就是泥腿子出身,愛笑愛鬧的性格,不受拘束,被人明裏暗裏嘲笑,便是我夫君多願意我也不願意!”

朔绛的心沉了下去。

是了。

金枝那樣長在野地的薔薇,

就算送她進皇宮給她榮華富貴她也不會稀罕。

那對她而言只是一座金籠子。

金枝和欲行聊了兩句便又去了別處。

朔绛站在淩霄花架下一言不發。

喇叭狀的淩霄花開出橙紅色的熱鬧,宛若朝雲。

可他心裏冰涼一片。

他這幾天太,悸動,竟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金枝不願意怎麽辦?

她連普通的官宦夫人都不願意做,何況是一國之母?

天空不知哪裏來了烏雲,很快就低垂下來。

“啪噠”雨點落在泥地上。

留下一個圓圓的水痕。

朔绛垂頭。

捏着手裏的食盒。

眼裏神色晦暗。

作者有話說:

朔绛:她連普通的官宦夫人都不願意做,何況是一國之母?

金枝:要不,你試試把錢給到位?

◎最新評論:

【豬魚,我恨你是根木頭,你直接告訴她當你老婆能管你皇帝私庫不就行了嗎】

晉江潭水深千尺,不及手榴彈砸你情~】

【營養液(1/1)成就達成,有一定幾率掉落更新,請俠士再接再厲】

【很想讓女主出宮……

感覺在深宮大院裏真的好憋屈

男女主身份鴻溝太大

就算女主不在意也無須在意

但這個後宮環境,就是萬事服務于男主,女主身邊的宮女太監朋友,都覺得像女主這樣身份的人應當讨好男主,攀男主的枝兒,男主還有點缺心眼,不是說這個環境不合理,知識對女主這種人來說,市井才是她最安适的土壤啊,怎麽忍心把一只冬去春回快樂爛漫的雁兒鎖在這裏呢

真的是非常心疼女鵝,好希望她能在自己的生活裏只看自己的臉色】

【不問怎麽知道不願意又不是人家心裏的蛔蟲】

【啊,金枝值得】

【小游哥慘吶】

【金枝真的是好姑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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