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沉冤得雪◎
“回官家的話,那位管事已經押解回京。”
朔绛面色一沉:“朕要親自審問。”
胡管事被關在地牢裏,很快就有獄卒打開牢門,兩人挾持着他胳膊将他如個死物一樣拖了出來。
地牢透不見光,到處漆黑一片為的就是攻心。
只有提刑處燭火閃爍,映照在刑具上,拖出長長的影子,只有不知何處水滴滴答的聲音,越發陰森可怖。
胡管事不安縮了縮肩膀。
他擡起頭,看見了坐在正中的官家。
“世子……”
“不,官家。”
眼前的世子穿着皇帝常服。雖然長相未變,卻一點不像從前。
他神色冷淡,眉宇間萬鈞雷霆,已經不似從前少年時溫潤隽雅。
胡管事忙求饒:“官家,饒命啊……”
他知道這位世子心底善良柔軟,說不定會饒他一命。
立刻就有侍衛将他嘴角塞上巾帕。
正中的官家浮上淡淡厲色,卻仍輕描淡寫:“不說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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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了揮手。
立刻有人上前,“咔嚓”一聲,胡管事還沒反應過來,右腿膝蓋骨傳來一聲脆響。
他不敢置信,試着挪動,才發現挪動不了。
軟綿綿的右腿仍跪在腳下,卻已經與他無關了。
胡管事“啊”了一聲。
疼痛這才順着神經傳導進入大腦,他哭得鬼哭狼嚎。
這才知道原來那位世子早就不是原來的世子了。
他疼得滿頭大汗,等最疼痛的瞬間過去,他不敢隐瞞,立刻辯解:“小的,小的,哀帝身邊的大太監尋過我,開了個我無法拒絕的高價,只讓小的答應他一個請求。”
“高價,你妻兒父母的身契都在侯府手裏?還能抵得過什麽高價?”官家旁邊一位侍衛出聲。
管事忙跪答:“小的那時在外頭尋了個小的,她花錢頗多,小的挪用了家裏的賬,眼看着年底盤賬就要摟不住了……”
“遇到一個人,說是可以幫小的平賬,又說只要小的幫忙将世子的蹤跡告訴他便是。”
“小的心動,這才鼓動了夫人:說快到過年了,老夫人整日郁郁寡歡,不如想法子尋到世子,也讓老夫人好好過個年不是?”
“侯爺出了京去外地駐守,收到世子回來的消息說不定也會趕回京中過年。”
“那時候市井裏有人說看到過于官家同樣年齡的男子,我接着線索便去尋,尋到一位屠夫娘子,她拿了錢說要給我線索。”
朔绛神色驟然,他攥緊了扶手,手骨捏得發白,牙關也緊緊咬住。
管事在疼痛的刺激下還在喋喋不休:“之後,我便将這線索賣給了哀帝……”
誰知官家對他後續所講壓根不感興趣,他冷冷打斷:“那屠夫娘子可知道什麽?”
管事一愣。
他以為官家今日是來尋他治罪的,卻不想他是來提審。
他眼珠子一轉:“官家,若是小的說了,能饒恕小的免去一死嗎?”
“不說是嗎……"
官家微微擡起胳膊,輕輕揮了揮右手食指。
有侍衛過來,拿着數幾十條雪白棉線攪入胡管事的腿骨斷裂處,而後又悄無聲息退卻到了陰影深處。
寶座上的男人慢條斯理:“據說棉線與爛肉長在一起後會逐漸愈合進入皮膚,而後再扯出棉線,絲絲縷縷将剛長好的血肉撕開……”
他神色和緩,似乎在說什麽讓人愉悅的東西,胡管事一想到那情景,就打了個寒顫。
他屈服了:“回官家的話,那屠夫娘子什麽都不懂,只是貪財。她就向我反複探聽過世子回府後會不會被家人責打,
小的便說世子是侯府的獨苗,家人見到他只有驚喜,哪裏舍得責罰呢
于是她便不說什麽。”
朔绛心口猛地一疼。
胡管事說着說着便想再拖一人下水:“官家,那屠夫娘子雖然不是主謀,可她見錢眼開也不是個善茬,臣還記得她的店鋪名字……”
反正自己看着也沒有什麽好結局了,倒不如給這屠夫娘子也潑潑髒水。
可是官家已經不想聽了。
他居然起身。
一步步走到了管事身邊。
胡管事吓得哆嗦起來。
官家臉上并沒有什麽兇神惡煞的氣息,可他身上帶着一股殺氣。
像雪原裏追蹤你的孤狼,只是安靜打量着你,你便知死期将至。
果然官家拔出佩劍,手起刀落——
管事的伏在地上的右手小指被斬落在地。
管事哀嚎起來——
頭頂傳來冰淩一般冷峻的聲音:“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同黨?”
“若不如實交代,便挨個手指頭砍下來。”
管事疼得在地上打滾,邊滾邊哭“她不是,她不是!”
朔绛垂下頭來。
所以金枝徹頭徹尾是無辜的,她也是被管事蒙蔽而已。
自己還那麽對過她,的确不該。
管事見官家住了動作,咬咬牙,又乞求:“從前小的在侯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官家高擡貴手。”
“你家祖輩給侯府效忠,侯府也給你祖輩養了老,侯府給你薪俸,并無任何虧欠之處。”
官家說完,轉身就走。
他走出了行刑處,後面侍衛小跑跟上,一疊聲請示:“官家,那管事?”
官家繃着臉揮一揮手。
侍衛心領神會,吩咐獄卒:“将那犯人殺了。”
天牢的光線明明暗暗,朔绛終于走了出來。
驟然陽光刺來,
習慣黑暗的眼睛有一絲刺痛。
朔绛微眯了眯眼,
金枝,是無辜的。
**
金枝被朔绛喚來時一頭霧水。
他坐在臨窗案幾前,陽光從窗棂灑進來,照的殿內亮堂堂的。
金枝好奇:“官家喚我何事?”
她要往前,卻聽朔绛道:“你就站在這裏便是。”
他因着擔心金枝聞到牢獄裏沾染上的血腥味,回來後換了衣裳熏了香,可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叫金枝離得遠些。
嗯?官家不喜我往前靠近?
金枝敏銳住了腳步。
朔绛開阖嘴唇,半天才說:“你看看桌上的卷宗。”
金枝拿起卷宗,好奇翻動,先是瞪大眼睛,而後神色鄭重起來,很快幾眼就看完了。
原來當初那管事的确有問題,他被哀帝收買,鼓動侯府大肆尋找世子,與金枝并無任何關系。
金枝放下卷宗。
她嗫喏:“可,可當時确實是我出賣了官家。”
“不怪你。”朔绛的聲音有淡淡的疲憊,“哀帝盯住了永嘉侯府意欲動手,不過是尋個契機罷了。你當時正缺錢,以為是我家人尋我,交出我對我并無傷害,所以才……”
金枝揚起頭:“那官家就更不要怪罪自己了。”
?
朔绛一頓。
“官家嘴上不說,實際心裏在恨自己不是嗎?您先前恨我導致朔绛滅門,如今又在恨您自己不是嗎?”
金枝一下就找到了症結。
朔绛垂下了頭。他的确在恨自己。恨了許多年。
金枝向前一步:“您離家出走或是在府裏,無非就是侯府滅門時辰的差別罷了。您突然回府侯爺激動便進了京,可侯爺總不能一輩子不進京吧?只要他進京哀帝便可将侯府一網打盡。”
“您如今也是做皇帝的人,難道要殺哪戶人家還會只有一種辦法嗎?肯定是布下了天羅地網。一着不成,再出一招。”
朔绛擡起了頭,的确。
窗外的雲朵被風吹動,在藍天上奔走,似乎長久以來的心結終于散開了。
“我這些天總覺得官家溫和是溫和,英明是英明,可總少了從前的輕松。”金枝又走到他近處。
她終于忍不住想說出來。
她定定直視着朔绛的眼睛:“官家,自打侯府滅門之後我年年都要給侯府上下燒紙,更救下了許多侯府女眷……”
?她還給侯府上下燒紙?
怪不對當初抓她的侍衛說她還挎着個香火籃子,看到他的第一刻她尖叫着将他認成了鬼。
朔绛心裏又好笑又感動。
“我厚着臉皮算是半個侯府親戚,鬥膽托大說一句話,他們定然也希望官家毫無心理負擔得活下去。”金枝毫不畏懼。
于公于私,她都要說這些話。
朔绛此刻的心活像一張宣紙。
被人揉皺了又一點一點撫平熨正了。橫七豎八全是柔軟。
他“嗯”了一聲。
不愧是金枝,善良而仁愛,不愧是他喜歡的人。
他笑着轉移話題:“朕冤枉了你,可有什麽心願要朕滿足,只要朕能做到自然毫不退縮。”
金枝笑:“現在托官家的福,家裏生意興隆,弟弟又有了差事,妹妹還要出嫁,家裏再無所求。”
“你自己呢?祛除家人,你自己想要什麽?”朔绛認認真真問她。
金枝想了想,她一向為家人而活,還真沒有認認真真思考過自己的事。
她終于想起一件事。
抿嘴一笑:“有一遭:我還想繼續寫下去那本書,還請官家容許我繼續寫完全本。”
朔绛點頭:“那是自然。”
**
“什麽?金娘子是無辜的?”
太後臉上每一條皺紋都誇張擠了起來。
朔绛點點頭:“是,胡管事已經招供了。”
太後唏噓不已,忙着叫郜嬷嬷去收拾禮品:“一會子我們親自去探望下金娘子。”
郜嬷嬷應是。
太後便問:“那官家打算如何處置金娘子?”
朔绛沒回話,看了太後一眼。
知子莫如母。
太後一下便知道了官家的打算,她嘟哝一句:“橫豎如今哀家也沒必要攔着了。”
“對了,外頭的小娘子們,可還要留着?”
朔绛搖頭,并不多說一個字。
“那些小娘子家世俱佳,若是納了她們官家可多許多助力,官家當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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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滴滴】
【回官妓的話……哈哈哈哈作者你把豬魚兒當成什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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