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更◎
正月初三時太後來探望金枝。
金枝一人正在藏書閣翻書,聽得太後駕到便趕忙出來迎駕。
太後拉住她的手:“金娘子,我看過卷宗,你可是吃苦了。绛兒糊塗,将你冤枉了這許久。”
自打金枝打消了嫌疑她老人家便叫人送些厚禮,如今又親自來賠禮道歉。,這些天可慢怠了金娘子。
金枝忙道:“不敢。”
她如今對官家充滿好感,自然對太後也極為喜歡。
她笑眯眯渾不在意:“托官家的福我還得了個女官的職務。”
果然是個天生有福氣的,單憑這份遇事的樂觀豁達就勝過許多人。
太後眼中流露出一份欣賞。
只不過想到今日另一個目的,便又耐着性子坐下與她閑聊些家常。
什麽宮裏住不住住得慣、平日裏都做些什麽之類的閑話。
金枝便一一與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
太後再大家出身,兜了一大圈此時也按捺不住。
忍不住試探:“金娘子,如今還未婚配吧?”
金枝沒有大家女子的矜持,笑道:“還未。”
Advertisement
太後便道:“說起來官家如今也總是孤身一人呢……”
她邊感慨邊仔細打量金枝的神情。
果然金枝臉“刷”一下紅了大半。
太後心裏滿意,這看來金娘子也不是對绛兒無意。
“你也別嫌我老婆子多事。”太後嘆息一聲:“這些世家女子們在這裏待了許久仍舊沒有官家瞧中的,只好叫她們各自回去。我倒是瞧着,你和官家像是頗為投契……”
金枝坐立難安起來。
她不知為何莫名心虛起來。
定了定心神才鎮定道:“娘娘誤會了,官家天心之皓月,臣妾乃螢火之微,不敢癡心妄想。”
“你這孩子,有我給你做主怕甚。”太後嗔怪她一句。
金枝堅定搖搖頭。
官家很好很好。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坑了他。
她這般堅定,太後便不好說什麽,只好出了門。
太後回宮後就唉聲嘆氣:“你說這兩人中間打着什麽啞謎,倒叫我老婆子在後面着急上火。”
又向郜嬷嬷念叨起以前的事:“從前你給哀家敲邊鼓,說有一兒半女自然可收攏了心神,瞧這世間的女子哪個不是兒女放在前頭,有了兒女難道還要複仇不成。哀家還不同意,唉……”
早知道那時就應當讓人成就好事,也省得如今左右為難。
郜嬷嬷便賠笑:“太後娘娘也莫要太心急了,總要順其自然。”
太後急躁了起來:“官家也不知怎麽回事,他能單槍匹馬進了敵營斬首敵軍首領于馬下,倒連一個小娘子也制服不了。”
“也不冊封,也不寵信,就這麽巴巴兒挂在嘴邊瞧着。”
郜嬷嬷道:“官家的性子您還不知道?他自小便是好孩子,這是等着金娘子點頭同意。”
說起朔绛小時候,太後的神色一軟。
可很快又煩躁起來:“點頭同意等什麽時候,翻過年官家便是二十六了,不對,虛歲是二十八了。沒個一男半女,哀家怎麽對得起祖宗?”
太後越想越着急。
平日裏的焦灼趕上年節這種特殊時刻更加放大好幾倍。
說起來是自己兒子到底還是心疼,她在屋裏焦急踱步,忽得想起了什麽一拍大腿:
“哎呀上點藥。”
“這……不妥吧娘娘?”郜嬷嬷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能是素來端正守禮的太後娘娘說出的話。
太後一拍手:“我适才說起官家,看金娘子含羞帶怯的,也不是無意。”
她越說越覺得這法子好:“你不懂,這兩人瞧着都是有意的,只差中間那層窗戶紙未捅破,到時候生米煮成了熟飯自然會順水推舟互訴情愫。”
太後娘娘暢想起來:“說不定還能一舉得子,豈不是兩全其美?”
郜嬷嬷瞪大了眼睛。
太後定下了念頭就開始盤算細節:“既然如此,我記得有一種娘家帶來的蠟燭,這蠟燭燃燒起來能叫男女促成好事……”
郜嬷嬷遲疑:“此事恐怕不妥吧娘娘……”
太後自得:“這可是好東西,不像那起子髒藥一般猛烈,不會弄傷了孩子們,左不過閨房裏助興的玩意兒。”
郜嬷嬷了然,她是知道那等蠟燭的。
太後的娘家慕家也是世家,世家們流傳百年,家族裏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
那蠟燭原本是給女兒家的陪嫁,用作閨房裏助興,可是侯夫人不是那樣性子的人,這蠟燭便一直封存着沒用。
當初朔家傾覆,出嫁女的嫁妝卻都歸還給了慕家,是以這物件也保存了下來,随着太後進了後宮。
太後看郜嬷嬷站在原地不動,催促她去取蠟燭:“我還能害了我兒子不成?”
“官家那是死心塌地,奈何金娘子不開竅,他便死熬着,可等到什麽時候去呢?再等下去傷了心傷了身可如何是好?”
聽到這裏郜嬷嬷終于動了腳步。
她是瞧着官家長大的,将他當作自己兒子一般,将他對金娘子的心思也都看在眼裏,這一回她選擇了站在了太後娘娘一邊。
**
金枝渾然不知,她滿心都盤算着第二日去洛陽要怎麽裝扮。
穿什麽衣裳呢?
宮裏的女官衣服自然是穿不得,金枝這裏本來有一件衣裳,可那件衣裳上次跟官家出去時穿過,她便不想再穿.
又花錢請玉葉從宮外給她捎帶了一套衣裳進來。
戴什麽首飾呢?
金枝瞧來瞧去都不好,最後手上決定帶官家贈給自己的翡翠镯子,頭上嘛,就戴官家贈給的花釵冠。
可是又顯得太隆重了吧?
她将花釵冠摘下來,又将翡翠镯子摘下來,最後還是決定什麽都不帶。
官家要帶她去洛陽,人多眼雜可莫有什麽差錯才成。
她備好了衣裳頭面,這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清晨她便早早起來對鏡梳妝。
金枝這些年也塗脂抹粉,可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鄭重過:她畫了黛眉,又抹了,改了更不經意的遠山眉;塗了大紅的口脂,想了想,又用巾帕淡淡擦了一層。
将妝容調整成看似素雅卻每個部位都經得起考驗的模樣。
發髻便梳個靈蛇髻。
瞧着又俏皮又活潑。
發間不簪任何發飾,這樣也可減輕發髻的莊重感。
總之,最後金枝全身上下都透着漂漂亮亮,可又瞧不出刻意打扮的痕跡。
她攬鏡自照,頗為滿意。
她剛打扮妥當,就聽太後宮裏的內侍來傳話:“太後娘娘喚您去滴翠堂。”
滴翠堂在禦池邊,地勢低窪,風景秀麗。
金枝不敢怠慢,便吩咐了門栓給官家捎個話,說自己要晚到。
金枝敲門進來時,就見官家一人獨坐。
“官家?”
官家轉身,眼裏有些疑惑。
“金枝?”
金枝忙道:“我剛喚了門栓去給您報信,我被太後娘娘喚了來。”
朔绛遲疑:“我也是被太後娘娘喚來的。”
那便是太後娘娘有事要尋他倆了?
金枝不知怎麽想起昨天與太後的談話,心裏有些緊張忐忑。
朔绛卻不知何事,他的注意力都被金枝吸引了去。
金枝今日穿了淡黃的小襖下着橘色的裙衫,外配鵝黃的褙子,沒有了女官的莊重,多了一絲平日裏沒有的嬌俏。
妝容也是清淡的模樣,唇角還有淡淡的嫣紅,瞧着如蜜桃一般嬌豔欲滴。
在冬日裏穿這一身讓人不由自主就覺得心裏暖洋洋的。
官家在打量自己,金枝沒來由地臉上一紅,她下意識摸了下發髻。
金枝的發間沒有任何發飾,烏黑的長發如鴉羽般漆黑光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朔绛從花瓶上拿下一枝淡黃臘梅遞了過去:“試試将這個簪在發間。”
官家居然還能發現她沒有簪任何發飾?
金枝此時對官家是心服口服,她想起從前烏衣巷那些成了婚的婦人們總是在閑聊時抱怨丈夫對自己換了衣裳換了發飾後的不聞不問。
“男人瞧不出來!”
可是官家卻如此細心。
她拿起臘梅,将花簪在發間。
果然有了臘梅她這一身越發顯得靈動。
朔绛心想:回頭再畫一副草圖讓司珍所的人去打個簪子,黃色的臘梅花可用瑪瑙代替。
不好,瑪瑙色澤太重,黃水晶又太輕浮些,最好是用琥珀,琥珀選用嫩黃的那種,雕成薄片。
他在這裏胡思亂想。
兩人坐了一會,可不見太後過來。
朔绛起了疑心。
他往外走,走到門口用力卻見門被關上了,朔绛用力扯一把,聽到門鎖哐當的聲音。
外頭是太後身邊大宮女秋然顫巍巍的聲音:“還請官家恕罪,太後娘娘說,她,她老人家,盼着早抱金孫呢。”
這是個什麽情況?
朔绛神色越發不對。
他扭身,去看金枝。
果然金枝已經跌坐在了椅子上。
一股異樣的感覺從朔绛小腹處升起。
不好。
他機敏掃視一圈,
就見正是白天,角落裏案幾上卻有幾枝蠟燭正幽幽燃燒着。
朔绛神色驟變,他快步走到蠟燭邊,聞見了一股奇異的濃香。
他立刻捂住了口鼻,一把掐滅蠟燭。
燭火驀得熄滅,只留下一縷幽幽然的青煙,将最後一股甜香灑進了空氣裏。
可是已經遲了,身後金枝問:
“官家,是何事?”
她的聲音已經有些迷離。
朔绛擡起頭,這才觀察到金枝額角有細密的汗珠,肩膀在輕輕顫抖。
整個人似在掙紮。
枝枝。
她那對杏眼此時蒙着一絲淡淡的水霧,似乎正在迷蒙,又像是在惆悵,幾乎要将人的魂都勾了去。
朔绛眼神一暗,眼底多了一絲血絲。
他按捺住心裏的沖動,掐住了自己虎口。
疼痛讓他清醒起來。
“官家。”
一聲官家叫得又柔又媚,哪裏還有平日的樣子?
朔绛牙關咬緊,他轉而去推窗,可是窗口已經被關得嚴嚴實實。
朔绛無奈,将窗紙一把扯了下來。
他畢竟身體素質要好些,此時還能按捺得住,一旁的金枝蜷縮在椅子上已經有了跡象。
金枝有些熱。
她湊過去迷迷瞪瞪起身,借着難受勁兒撲進了朔绛懷裏,又伸手去扯朔绛的衣領。
像是撒嬌又像是在控訴:“熱。”
朔绛抓住她的手腕放了下來:“金枝莫怕,馬上就帶你出去。”
金枝緊緊貼着朔绛,
奇怪的是這藥并沒有奪了她的理智,她已經猜到了怎麽回事。
她擡起頭來看朔绛。
作者有話說:
太後:哀家盡力了
今天還有兩更,明天就能相互表白啦
◎最新評論:
【官家是不是不行】
【急死我了,我等于太後】
【ddd打卡打卡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