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二更和三更◎

朔绛似乎也中招了,他面色潮紅,額間也有一層汗珠。

牙關死死咬着,薄而俊美的唇瓣冰成了一條線。

額頭上青筋畢露,顯然他在努力克制自己。

官家何必這麽折磨自己?

金枝毫不猶豫,幾乎是剎那她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她幾乎是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氣。

她忐忑不安問朔绛:“官家,我,我可……”

“不。”

不等她說完,朔绛立刻堅定搖搖頭。

金枝适才撲進了他懷裏,小娘子本身的軀體又柔又軟,朔绛的心神幾乎不能思考任何東西。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騰着往一個地方湧。

他的目光幾乎無法從金枝的身上挪開。

鼻尖萦繞着金枝淡淡的香氣。

可是不行。

永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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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理由都不行。

朔绛要用盡全身的自制才能拒絕金枝。

他吸了一口氣,逼着自己推開了金枝。

他從懷裏掏出個荷包出來。

荷包裏拿出一柄象牙刀。

金枝一眼就瞧出來了,這不就是當年太後給她的,她又轉贈朔绛的象牙禁步麽?

誰能想到官家這麽多年都還留着這柄刀呢?

只是如今只剩下了個殘破的刀體刀鞘,想來也經過颠沛流離。

官家要這個做什麽?

用刀去撬鎖嗎?

金枝愣了愣神。

朔绛心裏如在油鍋裏煎熬一樣。

若是他不知道還好,可他明明已經知道了金枝會如何,

他知道她抱起來軟軟的,知道她臉上會起淡淡的紅暈,知道她會嬌嗔着鬧騰,知道她會因為難耐而撒嬌。

所以他壓根兒就忍不住。

上次金枝一人中了藥他是清醒的狀态都差點讓他難忍耐住。

何況這次他也中了藥。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雙雙中藥,能發生什麽幾乎用腳指頭都能想出來。

其實金枝适才撲向自己的時候,他幾乎是用了畢生的最大的能力來阻攔自己。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反抱了金枝,再湊過去親她。

直親得她四肢癱軟,親得她低聲呢喃,親得她呼吸急促,最後哭出來。

朔绛在那剎那,甚至下意識瞄了一眼後殿。

後殿早就布置好了紅羅紗帳。

那一剎那他腦海裏已經預演了一遍将金枝打橫抱起來大步扔到床榻上去的情景。

讓她嬌滴滴求饒,誘哄着她做下流事,或者就像那樣親到她來主動求他,甚至讓她疼得嬌聲嬌氣哭。

有什麽不能夠呢?

事後金枝再怎麽哭鬧又有什麽用呢?

反正這事她是自願的,反正她嫁的人是皇帝。

他将冊封她為皇後,将金山銀山捧到她面前,什麽都順着她哄着她,日久天長說不定真能叫她真心喜歡上自己。

甚至,這一下就讓她有了孩子……

朔绛只要想到自己心愛的女子能夠孕育兩人共同的血脈,就悸動得手有些抖。

他舔了舔唇舌。

自己早已經不是正人君子了,也曾在奪取江山時用過各種手段。

**

可朔绛還是生生收回了自己貪戀床笫的那一眼。

他定定心神,做出了自己真正應該做的事情:

于是金枝眼睜睜看着朔绛拔出刀鞘,而後,用手牢牢攥住了匕首。

匕首鋒利又尖銳,立刻将他的手掌劃出口子。

手掌傳來的疼痛讓朔绛本能地皺眉。

可是他很快就克服了本能,将手掌繼續緊緊攥着匕首。

“官家!”金枝忽得醒悟過來他在做什麽。

鋒利的刀口将他手掌劃破,淋淋漓漓掉下鮮血。

金枝說不出什麽感覺,一剎那她的心裏也像被割過,

所有绮麗的想法蕩然無存,金枝心裏只有疼痛。

手上傳來劇痛,轉移了注意力,

朔绛的神色中有了一絲清明,終于分出神:“金枝,快,躲起來。”

他使出全部氣力,趁着自己還有理智,推了金枝一把:“快藏起來。”

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步。

金枝又是心疼,她淚如雨下,跌過去盲目掰開朔绛的手指:“不要,官家,不要。”

可是男人的手指有力精壯,她壓根兒撬不開任何一點。

血液繼續滴答答落了下來。

朔绛的心裏早就忍不住想撲過去了,全靠那根弦繃着,可即使是他自己,都無法确保那根弦還能繃多久。

“金枝,躲起來!”

朔绛氣息粗冽,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理智在逐漸從腦海裏消失。

他奮力壓制住心裏叫嚣着的亢奮,不去看金枝一眼,

只聚精會神,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将匕首握在手裏。

手掌處血漸漸滴成一條線。

他即使到這種境地,都不忍傷害她半分。

官家這是要毫無顧惜割傷自己?!

金枝如夢初醒。

她也終于清醒過來,跑到門扇處,瘋了一樣拍打着門扇:“快來人!快來人!官家!官家受傷了!”

**

最後終于有人來門扇外慌裏慌張開門,将已經受了傷的官家擡了出去。

一整天太醫們又是灌水,又是救治,才終于将這場鬧劇平息了下去。

內殿官家還在床上休息,

他去熄滅蠟燭,因此吸入得多些,又加之傷了傷,因而還在沉睡中。

金枝在旁守着,

她失神盯着官家。

他的面色因着失血有些發白,眉宇間有一絲疲憊。

左手還用白色紗布緊緊纏繞着。

聽禦醫說還好阻擋及時,沒有傷到要害,只是簡單的失血而已。

又聽服侍的小內侍說當時官家的手太用力了,好幾個羽林衛用力撕扯才拉開了官家的手指。

他的決心就是這般不可阻擋。

官家寧可自己失血過多也不願意碰她半分。

金枝正發呆,有人扯扯她衣袖:“太後娘娘喚你出去。”

太後滿臉自責,沒想到這場鬧劇以這般收場。

她見金枝無事才放下心來,又問:“官家如何?”

金枝道:“太醫說無事了,等官家醒來上藥便是。”

“唉,是哀家不好!”太後垂眉喪目,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又忍不住多嘴,“你這孩子,怎的總是不願呢?”

什麽?金枝愕然擡起頭來。

“你今日若是……成了,不就可以順順當當冊封了嗎?”太後在沮喪之下無意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金枝才明白太後的打算,

她愕然。

她磕磕巴巴,差點就将那句“其實我是願意的,是官家不願”說出口。

太後也不多說:“唉,是我這老婆子不對,向你賠個不是。”

“多謝娘娘擡舉。”金枝心裏也有了心事,不想多敷衍半句。

太後繼續嘆氣:“只是沒想到那孩子也跟你一樣倔強,寧可割傷自己也不……”

她是真的想撮合這一對,奈何金枝不願,自己的兒子更是死倔。

金枝淚水差點從眼眶裏流出來。

其實官家若是真有意,又何必推開自己?

可見他到底還是個寧缺毋濫的人。

**

等這事情過了兩天,蔡狗子和錢公公來探望金枝。

不得不說錢公公是個人精,幾下就自己推斷出來了來龍去脈。

他嘆息:“一個皇帝能這麽待你,當真是心裏有你。”

“不對啊師父,那不就應當和金娘子成就好事麽?”

蔡狗子不懂。

錢公公打他一記:“你小子懂個屁!這才是男人的真心。”

是麽?金枝糊裏糊塗。

她也覺得官家若是心裏喜歡她那就應當納了她。

之所以沒行動,是因為他心裏在等那個真正重要的人吧?

金枝心裏莫名有些苦澀。

錢公公見金枝神色茫然就知道她還沒開竅呢。

他吸口氣,想好好說動這個油鹽不進的金娘子。

拿功名利祿吸引不到金枝。

就換個角度:“官家這般風度翩翩,哪個女兒家不心動?金娘子,你怎的不主動些呢?”

主動?

金枝搖搖頭,她那算是很主動了吧?可官家總是不開竅她有什麽辦法。

錢公公嘆息:“那你心悅官家嗎?”

“心悅?什麽叫做心悅?”金枝不懂。

這有何難,錢公公侃侃而談:“就是總是想跟他待在一起、看見他喜歡別的妃嫔你會生氣、還有總是想打探官家大大小小的瑣事。”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想嫁給他。”

金枝猛地一愣。

她忽得想起自己這些天的反常:

處處關注官家的風吹草動,竊喜于任何與朔绛在一起的時間。

總是偷偷打量他,甚至有時只是遙遙遠遠看他一眼就很滿足。

甚至,還在今日時想着自己可以幫他。

原來她這些天對官家的舉止,叫做喜歡。

她懵懵懂懂懷着這種淡淡的喜悅過了許多天,卻不知這等喜悅是因為什麽。

金枝耳邊似有炸雷滾滾而過。

若這是心悅,那她可真是心悅官家了。

原來

她喜歡官家。

**

只不過她還是有些酸澀:“可,官家,寧可割傷了自己也不願與我……”

錢公公從她的話裏敏銳捕捉到一絲意頭。

這就好,怕得就是金枝對官家毫無想法。

他立刻鼓勵金枝:“怕甚?女追男隔層紗,男追女隔座山,以您的美貌姿色難道還會怕男人拒絕?”

金枝咬唇,她自然不怕別的男人,可她怕朔绛冷淡對她。

錢公公鼓動:“金娘子,堂堂皇帝身邊女子不計其數,你若是真心悅他更要主動些,不然他今天對你有些好感,你踟蹰猶豫明天又來個女子又怎麽辦?”

金枝咬唇:“強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的您得先扭了才行,不然落到別人瓜田就是甜出蜜也與您無關了。”錢公公有些辯才在身上。

金枝心煩意亂。

她委婉拒絕:“您讓我再想想。”

錢公公也不強求,只嘆息一聲:“金娘子要想好了,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說罷便走了。

**

官家的傷也慢慢好起來了。

據說等他好了以後就沖到福壽宮與太後娘娘對峙了一番,母子二人不歡而散。

聽說他手上還綁着厚厚紗布,行動不便。

聽說他将滴翠閣侍奉着的奴婢貶斥了一番。

這些之所以是聽說,是因着金枝一直躲着官家。

她一直無法忘記自己擯棄了女兒家的羞澀上趕着求他卻被他拒絕了的事情。

從前發生這種事,她會在心裏贊嘆官家真是個正人君子。

可當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後,便多了一絲難以說出口的酸澀。

原來他這麽嫌棄自己?

金枝瞧着屋裏的香薰球陷入沉思。

也是,官家本來就是挑剔的性子。

七年前在自己破落的小屋裏,官家不是一會嫌澡豆粗粝,一會嫌水質難以下咽麽?

一個如雲中仙人一般的翩翩君子,他喜歡的人自然也應當是超凡脫俗。

又有什麽可能喜歡自己這個粗鄙無狀的人呢?

從前那些混不在意的碎片也點點滴滴泛上了金枝心頭:

她貪小便宜藏下成五嫂子家雞蛋時朔绛不贊同的神情;

她酣暢淋漓大笑時他驚詫瞪大眼睛;

她咕嚕咕嚕大口喝水時他愕然的神态;

她吃飯時說話他微微蹙着的眉。

他其實壓根兒不喜歡金枝的市井氣。

天上的翩然公子,待金枝客氣待金枝好也不過是慣常的周到。

要不也不會在中了藥的情形下還折磨自己。

金枝神色清明起來。

她将香薰球收進了櫃子。

不就是喜歡一個人麽?又不丢人,

她怎麽是如何心悅上他的,便能如何将他忘了。

**

或許是太後娘娘待金枝有一份愧疚,或許是母子反目讓太後有了虧心。

過兩天太後娘娘辦的春宴上也邀請了金枝。

春宴上有許多侯府舊人。

有許多女眷當年受過金枝的恩惠,是以待她格外親熱。

金枝也将心裏那些瑣碎的心思放下,笑着與那些人見禮。

誰知落在旁邊的慕夫人眼裏就格外紮眼:

她女兒因為在宮裏闖了禍而被倉促嫁人,又被勒令無事踏入宮闱半步。

就連這次太後娘娘的春宴,慕夜雪作為正經外甥女都不能入席。

可偏偏始作俑者還能好好兒待在宮闱裏。

還能出入這樣的場合。

這麽想着慕夫人的心裏便有一股戾氣升起。

她故意走到金枝身邊,忽得大聲奇怪道:“這是誰家的小媳婦?可是新嫁娘?”

她嗓門大,又刻意挑食,立刻吸引得周圍人都瞧了過來。

旁邊的秋然笑着解釋:“舅太太,您錯了,這位是福寧宮裏的尚宮大人金娘子。不是太後娘娘娘家親戚。”

“噢,我說怎麽沒瞧見過呢。”慕夫人恍然大悟,又大聲問:“不對啊,既然是女官,怎的發型是婦人發型?”

這話一出,立即有些人聽見了其中端倪。

許多人雖不便明目張膽來窺視,卻都豎起了耳朵。

這正是慕夫人想要的效果,她得意勾起了唇角。

單等着看這位嚣張的金娘子如何反抗。

金枝早習慣了這些年世人對于自己守寡身份的嘲弄。

她混不在意,淡淡道:“妾身原先夫君還未過門便去世了,妾身是女兒身,進宮做女官也不算壞了規矩。”

慕夫人得意翹首“哦”了一聲,卻沖着郜嬷嬷道:“郜嬷嬷,您如今也是托大了,怎麽能讓這麽個晦氣人出現在春宴上?”

又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嘀咕:“這麽個二手貨色也能混進宮,當真是不知廉恥!”

“您這話可說得不對。”金枝淡淡瞥她一眼,”大宋上下并不歧視寡婦,官府還立了條例鼓勵寡婦二嫁。寡婦就怎麽低人一等了?”

她将從前堵王婆子的話拿出來。

這些年她又不是沒受過這樣的奚落,自然不會輕松就被打敗。

郜嬷嬷忙扯了扯慕夫人衣袖,小聲在她耳邊道:“這位是太後娘娘的座上賓。”

慕夫人見好就收,只嫌棄白了她一眼:“知道自己是個不吉的寡婦還出來蹦跶,這輩子也就配個鳏夫。”

金枝正要起身反駁她。

卻聽得太後“阿彌陀佛”一聲:“是誰叫金娘子受委屈了?”

兒子因着上次的事情與她起了隔閡,太後着急慌忙尋了金枝拉近關系,誰知她剛一入席便聽得有人在罵金枝。

登時火上澆油,太後瞪過去:“嫂子,我看您是糊塗了不是?這天下沒得來做客還罵旁的客人的貴客。”

她生着氣,将貴客二字壓得特別重。

慕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沒等她辯駁,太後又正色對諸人說:“金娘子是我們朔家的大恩人,若是被哀家瞧見再有人嚼她舌根,便是與我們朔家為敵。”

話說到這地步上,在場的賓客還有什麽不解的?

剩下的宴席便一直圍着金娘子說話,無人再去搭理慕夫人。

慕夫人偷雞不成蝕把米,臉色鐵青,恨了整場。

等散了場太後又特意去尋金枝說話:“金娘子,今日可有受了委屈?”

“無妨。”金枝笑得灑脫。

太後放下心來。

殊不知金枝告辭出門後她的笑容立即蕩然無存。

金枝想了想,

她不想在宮裏過這樣的日子。

而且他那麽好身邊應當配得起一位大家閨秀,

而不是自己這樣的二嫁寡婦。

金枝悵然若失。

即使真如錢公公所言強扭了瓜又有什麽意思呢?

她本是出身民間的二嫁寡婦。

不管她爬到什麽位置都有人拿這污點出來說嘴。

若是不愛官家也便罷了。

如今既然喜歡上了官家,便更不願在他面前露出不堪的一面來。

金枝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要離開皇宮。

守着她微若螢火的喜歡遠遠躲起來。

避開大風肆意的宮闱,躲過衆目睽睽的窺探,

靜靜帶着自己的秘密藏身于汴京城的市井中去。

或許有一天官家在公務案牍勞形之際還會想起從前有個宮娥與他看了一夜的螢火,

而不是強扭瓜成為後宮一員,在日複一日的後妃鬥争中被所有人揭開自己的往事呈現在朔绛面前。

她從不覺得自己的過往不堪,向來坦蕩蕩,可仍舊不希望被別的後妃翻出來在官家跟前嘲笑。

她不想有一天朔绛記起自己的時候,只有粗鄙舉止,只有笑料般的言語。

或許心悅一個人就是這樣:自信變自卑,坦蕩變忐忑,勇敢變膽怯。

明明從前綻放如星辰,可在他跟前還是會擔心自己是一點螢火。

金枝慢慢收拾起了東西。

每一件似乎都與官家有關:

他給她特意賞賜的傷藥膏;

他親手做的磨喝樂;

他賞賜給他的花釵冠;

他捂在懷裏寧可受傷也要護着的翡翠镯子;

他從私庫裏賞給她的白玉镯子;

他在樹下舉着等她的象牙香薰球;

甚至他親手遞給她的梅花。

梅枝已經幹枯,梅花花瓣已經在枝頭萎縮,金枝沒舍得扔,将梅枝夾在了書頁裏。

最後她還是将這些東西都打包好了。

金枝終于尋到了離開的機會。

這一天是正月十五。

上元節是個大節日,宮裏也有宴請。

女官們也得以參加筵席。

金枝是十天第一次看見官家。

他身着節日禮服,神情淡然而冷峻,薄唇抿成一條線,似乎不大高興。

只遠遠瞥一眼,金枝心裏就像被火燎一樣。

她躲閃開目光。

朔绛其實是這些天在惱自己。

他羞愧于自己母後做出了這種事,後悔于無法與金枝給個交代,他斥責了一些人,貶谪了一群人,可是礙着太後,無法打無法殺。

別人傷了金枝,他卻無法懲治。

最後變成無顏面對金枝。

他沒有保護好金枝。

太醫說這種藥雖然對女子有什麽損害,可金枝三番兩次中了這種藥,說起來哪次不是因着他害得?

再加上他也敏銳覺察到了金枝的疏遠,心裏就越發愧疚。

卻不知道應當如何面對她。

上元節的燈火連綿,大殿上也有宮燈,宮燈上面比照着民間的樣子設置了燈謎。

于是來赴宴的賓客和女官們也紛紛猜起了燈謎。

朔绛漫不經心與臣子們對酌,眼神卻時不時瞥過金枝那邊。

見她似乎神色有些郁郁寡歡,朔绛微微蹙眉。

見她起身與宮娥猜燈謎,朔绛才放下心來。

金枝今日運氣不錯,居然猜中了一個謎語,那宮燈背後貼着一個條子。

小內侍眉開眼笑:“中此燈謎者,可求得官家一個旨意。”

朔绛舉起酒杯,眼中閃過一絲寵溺。

其實不管她猜中了哪個燈謎,都能得到了這個賞賜。

這本就是他安排好的。

金枝果然被宮娥女官們簇擁着到了堂前。

她會求個什麽旨意呢?

朔绛想。

是要許多金銀嗎?

還是給她弟弟求個高升的旨意?

還是要他兌現上次未能去成洛陽的承諾?

朔绛雖然仍端着酒杯,心裏卻有些忐忑。

“官家,尚宮中了頭籌。”下面的小內侍上前禀告。

朔绛“嗯”了一聲,放下了酒杯。

他就那麽坐在那裏,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氣場。

金枝的心裏閃過一絲酸澀,又有些自豪。

能認識這麽好的兒郎并心悅于他,本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她緩緩下拜:

“還請官家開恩,允我辭官回家。”

朔绛擡頭。

旁邊的門栓瞪大了眼睛,官家素來喜怒不挂臉,這還是他第一次當衆露出茫然的神情。

金枝又重複一遍:“臣女如今二十有五,原定今夏便可出宮,還請官家準許我提前出宮。”

金枝早就盤算好了,宮娥到了二十五便可出宮,她正好到時機。

她就這麽想回去?

是了不止一個人在等他,朔绛想起白修遠來尋過他,還有游飛塵。

朔绛置若罔聞,好整以暇捏起了酒杯。

金枝還跪在地上。

她沒有去看官家的神情,能決絕的走,是她留給自己最後一絲自尊。

朔绛轉轉酒杯,尋個借口:“你不是那個協助崔大家編撰圖書的女官麽?若你走了,修書恐無人協助。”

金枝便道:“出宮也可修撰書籍,還請官家開恩。”

衆目睽睽,朔绛終于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

天知道他适才心裏轉過了多少理由。

可是沒有一個适合在衆目睽睽下堂而皇之說出來的。

他瞥了一眼金枝。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金枝的神情。

她抿着唇,眉目間堅定十足,脊背挺直,似乎迫切期盼着他下旨放她離開。

朔绛終于連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暗啞:“準奏。”

四壁燈火輝煌,宮燈燭火将大廳點亮如白晝,卻像是什麽忽然熄滅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表白!

◎最新評論:

【期待下一章】

【我要急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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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我們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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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到了55】

【哎呀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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