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壞人我不要看到你了

第59章.壞人我不要看到你了

少少看着面前的過冬物資一臉震驚,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東西,也從來沒見過這麽白的米,又白又亮,像月亮下的雪花一樣閃光。

知縣大人竟然還給自己帶了套棉服……少少瞠目結舌。

“給我?我的?”

榮時淡然以對:“我受不了男人穿裙子。”

少少自出生以來頭次穿上男裝, 興奮的像只小熊一樣竄來竄去, “老天爺, 我竟然有衣服了, 不用穿姐姐剩的了。我的榮哥哥,榮叔叔, 榮老天爺!你真得是老天爺”

少少伸着胳膊要沖過來,被榮時單手止住,“不許亂叫, 好好走路,十五歲了該穩重些,怎麽跟五歲一樣。”

榮時冷下臉時素來叫人敬畏,少少過于洋溢的興奮之情立即收斂了起來。

榮時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心裏那種莫名的憂憤還是壓不下去。

他分明都已經看開了——是是非非都已經不想計較,是是非非也并不影響他自己高風亮節,可看到面前的竹籬木屋時, 他心中的疑惑再次升騰起來。

他到底在幹什麽,他若是想林魚離開山村,現在卻給她送東西改善條件——仿佛鼓勵她在這裏常住一樣。

這舉措屬實是緣木求魚。

可是想歸想, 終究還是不放心, 或許是他清楚林魚的倔強, 她寧願在這裏挨餓受凍也不會妥協。而他根本卻看不得她受苦,總覺得這山裏每一條蟲子冬天每一絲寒風都在欺負她。

還有少少,他明明相當不喜歡這個小孩, 但還是——罷了罷了,他是他的知縣大人,他的青天大老爺,他不能跟他計較。

父母官,父母官嘛,榮時看着少少,心生感慨:我是你爹。

“你林魚姐姐呢?”

Advertisement

“去山裏了,她說要看能不能再抓到兔子或者野雞。”

榮時松了口氣,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林魚。若真是跟林魚當面遇到,他會尴尬到無地自容。萬一林魚覺得他依然在糾纏呢?他清清白白一個人怎能這般沒臉沒皮。

拿定主意,榮時對少少道:“叮囑你林姐姐按時吃藥。大夫說了,補養好身體要吃兩年,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廢。”

他自覺完成了任務,打馬而回的路上渾身都輕松不少。

天冷了鳥獸藏蹤,林魚很遺憾今天沒有收獲,她空着手回來,卻被屋子裏的東西驚呆了,再回頭看少少,少少已跳跳舞舞的跑到她跟前。

“好看嗎?林姐姐。新衣裳,男裝哦!”

林魚疲憊的面容有些僵硬,她再扭頭看看地上的米面火炭仿佛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很奇怪。

榮時——都不生氣嗎?他為什麽不生氣!

林魚當天心煩意亂,情緒激動,那些話她是說給榮時,何嘗不是說給自己。她回到鄉下這麽久,她的思考,她的迷茫,沒有人傾訴也沒有人理解,她一直在憋悶,直到榮時一挑撥,便是口袋漲破,黃豆黑豆倒了一地。

事後三天,她才開始後怕。她擔心惹怒了榮時,被國公府的主子本地的知縣下狠手追殺。雖然她覺得自己想逃也不是逃不了,但這不代表她願意亡命天涯啊!

對恪守禮法的榮時來說,她倆當初的“茍合”……如果不能使之合禮化,那就是“污點”。

污點如果不能描補,那自然要清除。

她想拿翠屏山的一套甩掉他,那如果他拿外面那一套對付自己呢,玷污良家男子算什麽罪?要不要蹲大牢?或者幹脆殺人滅口?

“前妻不幸死于外任期間,回京後,另覓高門貴女端莊閨秀續弦……”

不管怎麽看都很合理,甚至還好處多多。

現在這算什麽……林魚看着地上的生活用品,米,面,碳。難以想象榮時會送人這麽接地氣的東西,竟然不是筆墨書畫花花草草。

少少看林魚神情不對,也不敢太高興了。他看看身上的衣服,還是脫了下來。

“姐姐,你若是不喜歡,我們等他下次來了,再還給他?”

“他還會來?”

“嗯”少少指指桌案上的藥包:“上面寫了标簽,是十天的量,我估計他十天後還會來。”

十天……官員是旬休制,他再來應該是下次休沐。

她沉思片刻,對少少道:“脫了幹嘛,人家送你的,你就穿着呗,知縣大人下鄉慰問困難百姓,你莫負了他的好意。”

“好嘞”少少得令,又迫不及待把男款的棉服穿上了。“那姐姐你呢?”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林魚“你要吃這個藥嗎?”

“吃,為什麽不吃。”

身體不好,可是沒辦法在山裏生存的,氣血不足更是稍微幹點活就覺得累。

她在國公府裏熬壞的身體,國公府的人為她修補也算合情合理。這就跟種樹一樣,誰栽培誰管理誰移植誰保護。

就是不知為何,心裏憋着一股氣。

甚至有點想找榮時吵一架。

我也許真得有點在山裏悶太久了,林魚心想,我得換個地方。

根據現有的信息,以前的自己并不是現在的自己喜歡的那種人,以前的生活……也不是現在的自己喜歡的生活。

天下很大,又不是只有翠屏山和京城,也許我該到別的地方看看。

畢竟,不是所有魚都總是呆在同一片水域。

少少非常自覺的給她煎好了藥,大抵惜物情節濃重,少少煮藥,先泡再煎又熬,藥效激發到十足,最後的成品是黑乎乎的三大碗,足足比國公府苦了好幾個度。

林魚看着藥湯臉都綠了。

“姐姐快點都喝下去。咱們平常不是病的受不了了根本不舍得花錢買藥,買了藥要熬着吃好幾遍甚至還有人把藥磨成粉吞下去,一點兒都不浪費。我還是頭次知道藥不僅有病能吃,沒病也能吃呢。”

林魚聞言,心中酸澀,只覺得手裏的藥更苦了。

當初她在國公府十分抗拒吃藥,今日卻一滴不剩都喝了下去。口腔裏苦澀的味道半天消散不去,林魚倒真生出此一時,彼一時的感慨。

榮時第二次來得時候,林魚依然沒有在。少少摸不準林魚對知縣大人究竟是個什麽态度,但好像也不是很讨厭,于是請他進屋休息。

榮時倒是主動拒絕了,他發現林魚在牆上和窗戶上釘起了毛氈和布幔,床上鋪了一條厚厚的毛皮,看上去像是野鹿,而屋梁上已經挂起了肉幹。

總覺得距離上次見面也沒多久,可她卻已做了這麽多事,她的本領總是超出他的想象。

“大人,你想嘗嘗嗎?”

少少很客氣的問了一句。

榮時搖了搖頭。

他的視線落在少少身上。穿棉服的少年蹲趴在太陽下寫字,看着比以前像樣多了。

榮時看了一會兒,提醒道:“小指頭不要翹起來,不然筆畫會上浮。”

話出口有些愣怔,他鮮少有嘴比腦子快的時候,可看別人握筆姿勢不标準實在受不了。這比說他不行更不能忍。

少少:“可是林姐姐就這樣教我的,她把着我手寫的。”

榮時的視線落在少少手背上,他記得他當初教林魚,為了避嫌,用一方手絹墊在她手背上,然後再小心翼翼的把手放上去。

“你林姐姐一開始也不翹指頭的,是後來在國公府留了長指甲,握筆不方便才翹起來,你不需要這麽做。”

他拿過竹枝在沙盤上劃:“這樣”

少少依然故我:“林姐姐教的……”

啪!

榮時如願以償抽到了少少手背。

少少哼唧一聲,老老實實改了過來。

林魚背着柴火走進來,見到這一幕有些震驚。榮時長進了啊,她分明記得他以前看到少少,那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你們相處的還挺愉快。”

榮時愣了一下,丢掉竹枝。誰要跟他相處愉快。

林魚穿着一件細棉布的冬襖,戴着一頂朱紅色嵌灰兔毛的小帽,頰上被寒風掃出淡紅。

遠山淡水,竹籬茅舍,這般背景映襯下,竟然叫她比華屋高堂更好看,那雙眸子亮若晨星。榮時一時間想起枕石漱泉的隐士,遠離塵嚣的高人。

如果高人不張嘴就更好了。

林魚說:“你怎麽又來了?”她上下打量榮時:“你竟然還來?”

要死,榮時默默捏緊了手指,半晌才找回正常思維能力。

“給你送藥。”他說:“國公府三年,心血消耗大半,你為了玩玩我還真是竭盡全力。”

林魚:“……”

她低頭看了看地上放着的包裹:“所以呢?你現在是倒貼着讓我繼續擺弄。”

“不,”榮時嚴肅的看着她:“吃一塹長一智,我不會再被哄騙了。”他淡然的看着林魚仿佛說出一個深思熟慮很久的答案。

“你畢竟失憶了,失憶也算是一種病”他指指頭:“你腦子有病,這病,嚴格說起來我得負責。”

林魚:……我看你才腦子有病,你不覺得你現在有點行事颠倒嗎?

“我照管你,是我自己慈悲為懷,跟你沒有多大關系,以後你再說喜歡我,我都不會信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廂情願的“慈悲”會讓我困擾呢?”

“那你沒有有想過當初一廂情願的纏着我生孩子會讓我痛苦呢?”榮時臉上寫着“我想開了”:“因果報應,誰都別想逃。”

林魚眨眨眼睛,看看地上的東西,又看看榮時,冬日的光落在他清麗的側臉上,一個清醒着,自我蒙蔽的人。

“榮榮,你真是又美麗,又善良,你好可愛啊”林魚摸着下巴看着他,眉眼盈盈:“我喜歡你。”

“啊?”

“我騙你的”林魚的笑容一把抹去,臉色又恢複了冷硬:“大人,你臉紅了。”

榮時羞怒交加,牙齒都咬緊了。壞人,這真得是個壞人。

“我不要看到你了。”榮時奪門而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