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朝暮最相思

除了楊溪和謝姑娘提前給的,新年當天歲安收到的第一份壓歲錢是許清遲給的,她還像往常那樣揉她的發,仿佛昨夜她們什麽都沒有說過。

後來許清直來給她壓歲錢時歲安才知道,他也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了,短則半年多則一兩年可能都回不來京都了。

原來那日歲安見着許清遲發脾氣就是因着他提起了外出這件事,本對這事一直不松口的許清遲不知為何突然就同意了。

“歲安,有你陪着姐姐我很放心,你等等我,我會盡量早點回來的”

許清直第一次沒有嬉皮笑臉,那是歲安難得見到他這麽認真的模樣,他轉身離開時,歲安擡頭看到對面二樓的書房開了一扇窗,許清遲就站在那,看着他離開,距離太遠了,歲安看不清她到底是何神情。

年過了,鋪子還是關着的,謝姑娘不在,楊溪也還沒回來,明明還在新年的熱鬧中,許府卻好似一下就冷清了,哥哥也愈發不出房門了,除了偶爾嫂嫂拉他出門走走,其餘時間都在捧着書看。

許清遲也更忙了,又或者說是歲安以前沒有注意,其實她一直這麽忙。

不過在歲安給她送茶點時,她也總會将事情堆在一邊,停下來或聽她說說話,或同她下盤棋。

當然了,許清遲從沒有下贏過她,倒也不是棋技不好,而是歲安耍賴悔棋,眼見着自己要輸了便皺着眉頭将許清遲準備落子的手抓住,

“不行不行,我方才下錯了,這個不算,我再下一次。”

一到下棋時總免不了這一番說辭,許清遲也由着她,只笑笑任她撿了落錯的棋子重新再放一次。

有時候也會趁着她偶然得閑時,也不知歲安打哪來的一只大風筝,兩手抓着便歡快的跑來找許清遲一同放。

“快來快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跟小夏借來的呢”

府裏的那片空地是個很好的場地,足夠歲安拉着風筝跑了,在雪地上放風筝還是頭一次,歲安勁頭特別足,哪怕許清遲多次提醒她注意腳下還是沒聽進去,好幾次要是沒有許清遲在一旁怕是已經摔了。

風筝放到一半,歲安沒什麽放風筝的經驗,許清遲自那以後就在沒接觸過這些東西,更加不懂,那風筝線突然斷掉的時候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只看着那風筝悠悠的就被吹到天上去不見了。

“哎呀,怎麽辦,這是小夏的風筝”

歲安拿着剩下的那半截線,眨巴着眼不知所措,許清遲伸手替她将額前跑亂的碎發捋好,讓她別擔心,去跟小夏說說明日再還她一個新的。

歲安滿臉做錯事的表情找到小夏,小夏忙活着手裏的針線活只看她一眼便曉得是為何,

“風筝線斷了?”

歲安愧疚的點點頭,認錯态度特別良好,

“它吹到天上去了,小夏對不起,我明日再還你一個新的可以嗎?”

小夏繡花的手上下翻飛,又快又好看,聽了也沒有責怪之意,

“無妨,還就不必了,反正那風筝也是大姑娘的”

小夏口中的大姑娘便是許清遲,那時她才剛被買入許府,四歲的孩子除了哭什麽也不會,許清遲便給了她一只大風筝,将她托給廚房的張嬸照顧。

左右不過大了三歲,自那以後便從未在許清遲房裏見過任何一樣小玩意了。

歲安特意問了嫂嫂,讓嫂嫂明日陪她去買兩只風筝,一只給小夏,另一只倒不是自己留着,她想給許清遲。

不想還未等歲安出門,這邊方才起床便有人來敲她的房門,揉着眼睛打開,許清遲站在她門前,手裏拿了一只大風筝。

“小夏那邊我已還了一個新的,這只,我想給你”

歲安愣愣的看着她手裏的風筝,沒說話也沒伸手接,許清遲以為她不喜歡,又道,

“若是不喜歡這樣的,再換一個可好?”

歲安知她誤會了,伸了手過來便将風筝拿過來抱在懷裏,

“我很喜歡,不用換了,謝謝許姐姐”

“歲安,你同我不需要言謝”

歲安笑眯了眼,幾日後進出的丫鬟都看到平日許清遲辦公的書房多了一只漂亮的風筝,看書時許清遲也會擡頭看上幾眼,眼中盈滿了別人看不清的笑意。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開春了這天氣慢慢的也就沒那麽冷了,府裏所有人都知道許清遲不太一樣了,從南方來的小姑娘整日軟乎乎的跟在她身後,瞧着就乖巧,人也好說話,不過至今沒人靠得她太近,因着每次中間都會隔着一個許清遲。

所有認識的人都曉得,在許姑娘這裏,照以前唯一動不得的便是許府,現今可是又多了一個,那便是歲安。

許多人瞧出了機會,一個個上趕着都要在歲安面前說上幾句好話,更有甚者直接提出要求娶歲安為妻,并發下誓言若能娶歲安便終身只此一人絕不納妾。

許清遲近幾日脾氣愈發的大了,在書房裏瞧見那幾張帖子通通被她甩出書房門口。

歲安端着茶點蹲下身将帖子撿起來放好,只當做沒瞧見帖子內容,同往常那般喚她先休息一會再忙。

“哥哥準備科考了,嫂嫂說明日去安山寺上柱香,許姐姐也一起去吧?”

許清遲點了頭,第二日趕早出門,到山下時人還不算多,許清遲照例抱歲安下來,只不過這回嫂嫂沒有在說什麽,只不過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轉身先一步走上通往山上寺廟的臺階。

前一日夜裏,嫂嫂來找過她,同往常那樣同她聊天,只不過話題多是圍繞着許清遲,說了一些許清遲小時候的往事,臨要回房睡覺時,嫂嫂又問了她一句,

“歲安,你告訴嫂嫂,可是真的歡喜?若是不歡喜,嫂嫂先派人送你回家好不好?”

歲安喝茶的手一頓,半晌才回道,“嫂嫂,我想等哥哥一起回”

嫂嫂沒有再說什麽,只揉揉她的腦袋讓她早點休息,不用擔心。

寺裏香火重,在半山腰往下瞧能見得着山下的景色,嫂嫂求簽時掉出來一支上上簽,解簽結果自然是好的。

歲安沒有求,許清遲也沒有,出來時她們走在後頭,歲安問她,

“許姐姐方才求了什麽呢?”

許清遲沒有回答,因為她只想着四個字,歲歲平安。

“歲安呢,求了什麽?”

歲安學着她看了看遠邊,笑着答,“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既然要走到頭,那便走到頭吧,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幾日後哥哥高中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回許府,當夜晚飯時便熱鬧上了,為了慶祝,許清遲特意命人開了兩壇好酒。

幾杯下肚,就連歲安都跟着嘗了一嘗,南方姑娘的酒量其實也沒有那麽差,況且許清遲也不許她多喝,怕她明日起來頭疼。

倒是她自己,喝了好幾杯,已然是醉了。

“許姐姐?許姐姐,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吧”

喝醉的許清遲比平日裏還要好伺候,歲安去扶她時反被她拉了手,

“歲安不是想知道我求了什麽嗎”

歲安沒想着她記到了現在,只應和着,“是啊,許姐姐要告訴我嗎?”

許清遲看着她,站起身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我求,歲歲平安”

對于許清遲來說,這世間,也就唯此可求了。

一早歲安從廚房出來時遇到了小夏,手裏拿了好幾張帖子正要往書房送,其中兩三張帖子正掉在歲安跟前,拿起來時見了裏面的內容,求娶二字極為醒目。

倒是其中一張蓋着別的刻章,隐約是個方字,內容只看清了販賣和私鹽四字。

都說有人一喝酒就忘事,歲安過來送醒酒湯時,許清遲問她昨夜可有說什麽奇怪的話?

歲安眨着眼故作神秘,惹得許清遲真以為自己說了什麽,正想問,歲安只将湯遞給她,

“莫非許姐姐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許清遲松口氣,喝完醒酒湯,歲安收着碗很平常的同她說,

“明日我就回去了,許姐姐要來送我嗎?”

許清遲看着她,神情同往常有些不一樣,久久沒等來回答,歲安也不強求,同往日那般叮囑她休息好了再忙便回房去了。

許清遲喚來小夏問可有何異常,小夏只道不知,夜裏是嫂嫂來告訴她,那些帖子被歲安瞧見了,回去了也好,你總是要顧着許府不是。

哥哥事情未完,嫂嫂先同她一起回去,那時許清遲雖沒給她回複,但是一早還是親自送到了城門口。

歲安讓嫂嫂等她一等,自己出了馬車,許清遲站在不遠處,歲安看着她張開手要抱。

許清遲過來同來時那樣将她抱下馬車,歲安笑得坦然,

“許姐姐若是有一日在京都覺着累了就來我的小院歇一歇吧,你敲敲門我便開了,好不好?”

路過的風将二人的衣角吹起交纏,許清遲滿眼都是她,伸手揉揉她的發,也同樣笑着點頭,

“好!”

沒有別離時的感傷,許清遲也好,又或是歲安,她們只是笑着道別,同時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 — 後來,後來我路過一間小院子,院子裏的桃花開得很好,陣陣桃花香傳出來,我敲門想讨杯水喝,開門的是一個圓臉姑娘,南方人,笑起來很好看,遞給我一碗茶,她說若是不介意可以嘗嘗她釀的桃花酒,去年埋在桃樹下,剛拿出來,不醉人的。

我笑了笑婉拒了那壇桃花酒,直言還有路途要走,雖未喝,但我可以确定,那酒一定會很好喝,出來時我聽得裏屋有人喚她吃飯,是個姑娘,帶着京都的腔調。

既然這樣,那接下來便去瞧瞧京都的風景吧,聽說那裏有一人家姓許,做生意一絕,京都大半産業全是那人名下的,喊他一聲許少爺都得尊稱。

說不定某日在京都游玩時我還會路過一間食鋪子,進去買糕點時還能遇上一個閉着眼躺着嗑瓜子的姓謝的姑娘,還有一個幫我裝糕點的夥計,說他家在京都裏可是味道最好的一家,歡迎我下次再來,或許跟他閑聊時我會問問他家住何方,可能他會笑一笑跟我說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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