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夢境，依然是沒有盡頭地夢境。
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方子瑜開始苦笑起來。
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那些可怕的夢境還萦繞在心頭無法忘卻，驚鴻一瞥的現實更令他幾欲魂飛，但在心驚之餘，他只覺得心中百中滋味，紛繁複雜。
他不是青澀少年，自然明白欲望強烈時，會是怎樣的難以自制，可即使是不甚清楚的一眼，他也感覺到了那冷漠之下的萬般溫柔與疼惜……
有些……害怕……
方子瑜雙手環抱着自己，慢慢蹲下身來，跪倒在潔白柔軟的地面上。
無論接下來會出現什麽，自己遭遇如何，都……不重要了。
方子瑜低頭看着近在自己眼前的白色雲朵，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輕飄飄地浮了起來，一絲亮銀從眼前閃現。
是什麽？
這奇妙的絲線……
方子瑜忍不住擡起頭，看向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絲線，順着那道細小的亮色望去，他見到了一顆……星星！
一顆搖晃着飄蕩在半空之中的星星，圓乎乎的一點，彷佛一個迷路的孩子不知道回家的路，上下左右，一圈一圈獨自旋轉着，不住地飄動着。
方子瑜心中一動，忍不住起身向着那顆星星走去，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本來還在顫抖着飄動的星星停在原地，一圈一圈地旋轉着，似乎在等待着方子瑜的靠近。
看着那顆似乎在期待的自己的星星，看着那一點圓潤的晶亮，方子瑜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道白色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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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要觸及到小星星的一瞬，方子瑜停下了手。
這是多麽美好的一點光亮！純潔得不知世事，又怎麽能被自己這樣滿手鮮血的污穢之人玷污？
方子瑜默默地抽回手，在他以愛憐地目光再度看向小星星時，那一點微弱的星光突然大盛，發出燦爛到刺眼的光亮，讓方子瑜忍不住擡手擋在自己眼前，在他半眯起眼的時候，眼角餘光瞄到發出耀眼光芒的一團白光飛快地奔向自己，最終穿過自己的腹部，消失了。
方子瑜張大了口，驚慌地捂住自己無知無覺的腹部，轉頭去看自己身後，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處在一間巨大的房間裏。
具體說不出來是什麽顏色，但感覺上就像是夜空的色彩一般深沉的房間裏，從頂部一直蔓延至四周的牆壁，連玉質的地面——順着房間裏那些閃閃發光的金色圖畫轉移視線的方子瑜，發現自己站在實地的地面上，地面上也刻滿了金色的圖文，美麗而神秘。一切，都昭顯着此地的不凡。
然後，方子瑜看到整個房間的光線在一瞬間變暗，無數各色光芒的星星在黑暗的空間裏飛行着，帶出長長地一條尾線。
看着漫天飛舞的星光，方子瑜有些擔心，那些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形成的尾巴——會不會纏在一起？
“從誕生之時就已經注定好了走向，真正的規則是無法被輕易改寫的，除非，你毀掉它。”
像是最美麗的琉璃精制的風鈴，在風中發出了動聽的聲音，一個清脆甜美的女聲突然響起，引得方子瑜回頭觀望。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的藍色堆積在一起，那些藍色裹在一個女孩的身軀上，幻化成長長的衣裙，美麗而旖旎。
女孩的面容籠罩在一層薄光之中，方子瑜無法看清她的容貌，他只看到女孩輕輕一揚手，從她的指尖帶起五道七彩流光，流光的頂端，是五顆色彩各異的小星星，就如自己方才見到的那顆一般，圓乎乎的小小球體，散發出小而微弱的光芒。
“你……是誰……”
方子瑜只覺得自己舌尖有一個名字，原本以為能說出口，可張開口的瞬間，他又将那個本就記憶模糊的名字給忘記了。
女孩似乎是笑了，那團藍色的衣衫流瀉開來，向着黑暗的四野散去，深深的藍色像是夏日裏晴天的天空，那麽悠遠神秘。
“總有一天，你會記起來的……”
女孩臉上的薄光愈發燦爛，最終變得刺眼，令方子瑜忍不住閉上眼，整個人向後仰倒。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從很高很高的天空垂向地面，面向着夏日裏最晴朗的藍天白日。
下落，從極高的地方下落，然後，落在……
一雙溫柔有力的手臂輕輕張開，穩穩接住了方子瑜，即使沒有睜開眼，也感受到了這一切的方子瑜，再一次，落下淚來……
我啊……我啊……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方子瑜慢慢地睜開了眼，雖然他還想再多沉浸在方才那個藍天晴空的夢境裏，但是他知道，夢終究只是夢，自己早晚也是要醒來的。
睜開眼後，方子瑜看着眼前的镂空花帳定，一時間，有些茫然。
這是在哪兒？
哦，對了，是在京城，誠瑞王府裏。
飄走的意識迅速聚攏，方子瑜恢複了平靜，然後，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适。
酸軟的腰肢，無力的手腳，還有身後那處的刺痛感……
瞬間，那些模糊之時發生的片段潮水一般湧進方子瑜的腦海，令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一只手溫柔地搭上了他的手腕。
“好些了？”
近在耳邊的問聲，撲到耳中頸邊的熾熱氣息，令方子瑜全身都發燙了起來，他很是狼狽地一轉頭，見到臨軒寫滿關切的面容，近在自己眼前，彼此之間，僅僅不過兩指寬的距離。
方子瑜仍舊赤裸的身子一陣燥熱，臉頰到耳根迅速布滿了紅色，臨軒伸手去碰觸他的額頭，方子瑜忍不住有些瑟縮。
變故，始于瞬間。
臨軒手即将觸摸到方子瑜額頭的瞬間，方子瑜光潔額心中的皮膚像是被針由內向外頂起一般，不斷向外突兀着，在臨軒還來不及發出驚嘆之時，一只尖端鋒利的黑色犄角迅速長了出來，尖利的前端紮破了臨軒的手指，帶着甜香的血液滴落在方子瑜的唇上。
然後，方子瑜爆發出一聲及其尖利的叫聲，像是用魂魄發出的聲音，震得臨軒幾乎吐出鮮血來。
黑色的細小鱗片從方子瑜皮下突兀地冒出，像是風吹過水面，帶起水光粼粼一般的迅速，臨軒睜大眼睛看着方子瑜在自己面前痛苦地将身子蜷成一團，本該是人類的他，突兀地長了半身的鱗片。
黑色地，小小的宛如龍鱗一般的鱗片，透着不詳的紅色。
方子瑜還不知道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他只覺得腦子裏非常痛苦，痛得他想用最鋒利的刀子，破開自己的頭顱，将痛苦一瀉而出。
臨軒撲到他身上，壓制着他的動作，一邊無力地出聲安慰着他，一邊握緊方子瑜胡亂敲打自己頭的雙手。
後悔，害怕，憤怒，恐懼的心情迅速占領的臨軒的心，他徒勞地聲聲呼喚着方子瑜的名字，屋外，聞聲而來的歐陽英華大聲呼喊着，一切都入不了臨軒的耳。
他眼中心裏只有方子瑜，再無其他。
半空之中，相貌猙獰的怪獸仰天嘶吼，從雙眼中淌出血淚來。
九天之上，巨大的房間裏，藍衣的少女将十指的絲線崩斷，雙手攏在寬大的衣袖裏，轉身面對着九級階梯之下金冠玉飾的年輕天帝。
“陛下找我有事？”
“人間的……破軍據說有變……”
年輕的天帝摸摸鼻子，無外人在場，他自然也樂得不用裝出一臉嚴肅。
臺階之上的女子笑彎了眼：”是有變，很好玩的一變，你……要不要來參與一下？”
天帝摸着下巴仰起頭來：”若是我們插手，會不會擾亂衆生的輪回？”
“你覺得呢？”
女子搖頭：”我是好心建議你也來玩，即使你不答應，我自己一個人也會玩的！衆生的輪回只有他們自己掌握，所謂神所賦予的，只是開始和結束而已。衆生的未來多種多樣，再精妙的預言也只是無數個鏡像之一，是誰的選擇，就由誰來承擔選擇的後果。”
女子睜開眼，大而圓亮的眼中是漫天的星鬥，以及星鬥預示着的未來。
“即使你是天帝，你也必須要做出你自己的選擇。”
天帝聞言，苦着臉道：”我可以認為你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來不來玩？我只需要你幫我送一樣東西，傳一個旨意！”
女子抿唇一笑，眼中光芒斂去，一瞬間，嬌柔得彷佛鄰家的調皮女孩，純良無害。
“有沒有誰說過你的樂趣很奇怪？”
天帝拿袖子擦擦額頭的冷汗，原因無它，女孩的做法确實有點瘋狂。
面對他的質疑，女孩竟然擡手用袖子捂着嘴”咯咯”笑起來。
“那顆星，自己選擇了破軍，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喔！”
看着女子歡樂地從臺階之上走下，嬌笑着走過自己身邊，愣怔的天帝終于回神，搖着頭跟在女子身後。
話雖如此，縱使破軍之星從此而生，要想回來此處，也不是那麽輕易的事……
或者說，無數個可能，才促成了一個真實？
回頭看了一眼深邃黑暗中浮動的繁多星光，年輕的天帝扭頭轉身，跟上早已走遠的女孩腳步。
人間浩劫将始，終究也是因為人類帝王的自私而成，那厚重的怨氣沒有途徑纾解，後果反而會是更加嚴重的吧……
有時候，”天”也做不了主啊！
搖着頭感慨，天帝愉快地踏着步子，離開了漫天星鬥的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