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聞軍中取得一場大勝，與明國對峙多年的戰局，終于有所改變，換得了次和談機會。
和談前夜，軍中大宴。
篝火一簇一簇的，圍成個工字，在夜色中妖嬈作響，閃耀着火紅的通明。
風十裏身居高座之上，着一襲青色長衫，面上棱角如刀削般精細，漆黑的眼很是深邃，一身的清冷。
十娘正式送選好的姑娘們去軍中。
酒過三巡，春風得意閣的姑娘們出現。
高座之上的風十裏，瞧着西川款款而來，行至自己面前停下，眉頭深鎖。眼前這妮子分明是當日自己救下的無疑。
旁側坐着的十娘緊盯着風十裏，手中酒杯空了，也不曉得要從唇邊移開。現下見着十将軍的反應，心裏沒底。
“十娘。”
風十裏清冷的聲音響起。
趕忙起身，十娘穩穩心神，歡笑着應下。
“她可是那日的姑娘？”風十裏端着酒杯的手，錯開食指，直指已在數步開外的西川。
“是。”
風十裏淩厲的眼光掃了過去。
“她絕對自願。她說，既是十将軍救了她，怎麽能撒手不管，定是要負責到底。”十娘趕忙撇清。
西川單膝跪地在前，仰頭，擡眼，輕笑着：“将軍，我叫西川。”
風十裏正襟危坐，肅容道：“來軍營可不是兒戲。宴會結束後，跟十娘回去，叫十娘支些銀子給你，哪裏來回哪裏去。”
“将軍在何處，西川便在何處。”西川輕輕搖頭，語氣堅定。
“不必。”
風十裏擺手。
言罷，他跟副将打了聲招呼，先行離席。沖十娘點頭致意，西川提起裙擺，快步追上去，直接跟到了十将軍營帳。
風十裏攔下她，嚴詞厲色。
“當今女子已經堕落至此，見着個男子便糾纏不休麽？此乃邊境重地，請西川姑娘自重，莫要敗壞了我泱泱大國的國風，叫敵國笑話。”
西川低垂着腦袋，無聲的自嘲地笑。不發一言，轉身緩緩走開。身後是十将軍掀開營帳，大邁步進去的聲響。
衣袖輕抖，一柄小小的匕首落在手掌之中。
如釋重負地輕嘆。
“樂師媽媽，相士果然都是騙人的，跟爹娘也沒什麽區別。根本不會有什麽人騎着高頭大馬來找西川。”
黑暗中，刀光在脖頸之間一閃。
叮的一聲。
匕首應聲而落，西川只覺得右手被震得微麻。
一分明是明國扮相，長相邪氣的男子腳下一轉，人便晃到了西川面前，扯着嘴角笑：“異族少女，好久不見，在下可甚是想念啊。”
嘴上說笑，手下卻是半分不留情面，一手刀劈下，西川眼前一黑，腳下發軟，倒了下去。
邪氣的男子擡手接住她。
身後幾個黑衣人出現，張望了下四周，擔憂道：“少主。”
“走。”
下了號令，一行人仿佛鬼魅般離開，悄無聲息的，一如來時。
樓閣廂房之中，西川端坐着。
樂師媽媽把幾支精細的發簪、步搖插到她頭上，頭發半挽着高高的束起，緋色的緞帶攏在前頭，額前碎發飄揚。
上好了精致的妝容。
臨出門，樂師媽媽收回了邁出去的一只腳，終是不忍，開了口：“跳不好也沒有關系…”
後面的半句，最好是跳不好，卻是說不出口。
西川一張俏臉，笑容明媚：“樂師媽媽，放心吧，我一定會跳得很好的。”
孩子氣的天真。
樂師媽媽輕嘆了聲。
捧着套緋色的三重紗衣，西川娘的眉眼難得溫潤，帶着讨好的笑意，語氣卻一貫的嚴肅：“西川，不要叫娘失望。”
舞衣加身，流光溢彩。
行動間，珠環相撞，聲音清脆悅耳。
西川娘只瞧着，笑逐顏開，甚是滿意。取了輕紗蒙上西川的眼，扶着她穿過長長的回廊，下了高高的樓梯，送進了一鐵籠裏。
桄榔一聲，鐵門上鎖。
西川猛地轉身，就要跟了出去，被擋了回來，再觸手碰到的分明是鐵欄，頓時慌了：“娘？娘…”
“呆着。”
西川娘只一句打發，擺手，一張巨大的黑布蓋在了上面。
“一、二、三，起。”兩個壯漢應聲挑了起來。
西川緊抓着鐵欄杆，淚水傾瀉而下，卻是不敢吱聲。
終于，鐵籠落地。
歡呼聲、叫嚣聲、鼓掌聲混雜在一起，充斥耳膜，空氣裏似乎能聞到頹靡的味道。
黑布揭開。
驟然的光亮。
西川惶惶然瑟縮到角落，無措得厲害。
人群之中傳來清脆的竹管敲擊聲，那是西川爹設置的暗號，臺上的西川馬上安靜下來，摸着腳下的步子，挪到籠子中央，緩緩站起來。
悠揚的樂聲奏起。
水袖抖開，腰肢婉轉無骨，素手纖纖，腳下的步子忽急忽緩，裙裾飄揚，似仙似靈。
無人在意，西川身子正微弱的顫抖着。
一曲終了。
掮客上臺，上了年紀，尖嘴猴腮的，手中案板一拍，腆着臉道：“各位大爺，小的沒說謊吧，瞧這模樣兒，你還能說不是個尤物？”
“哼，也就這還過得去，前頭那都是狗屎麽。”
前頭坐着的一個異裝扮相的男子滿臉不屑，眼中卻暴露出難掩的光亮。
掮客搓了搓手，笑沒了眼。
“明少爺，希望沒辱沒了您的興致才好。”
一個響指在明少爺的指尖響起，他挑了挑眉，甚是高傲道：“快開始吧，前頭浪費爺時間的事…”
勾起一抹邪笑，視線落在了西川身上。
“爺姑且看着着異族少女的份上，就不與你計較。”
衆人瞧了瞧那明少爺的扮相，恍然，原是這臨近國家明國來的，怪不得扮相奇異，這“異族少女”四個字也就不為過了。
掮客沖西川爹招手，沖他要了個底價。
“一千金。”
掮客高舉着食指，環視全場，不少人倒吸了口氣，這個是連月來的最高價，前一個高價還是三月前的六百金。
明少爺輕蔑的笑，點頭致意。
他身後的護衛，高舉叫價牌，沉聲喊道：“五千金。”
全場鴉雀無聲。
掮客趕緊着拍了案板，激動到手抖：“五千金第一次…五千金第二次…五千金第三次，成交。”
明少爺大笑，甚是張狂，起身，長褂一甩，人幾步已經上了臺子，擡手輕捏着西川的下巴。
“老五，給少主捎個信，叫他也來瞧一瞧這異族少女。”
臺下的護衛，垂首應聲。
西川爹屁颠屁颠地雙手奉上鑰匙。
明少爺制肘住西川額掙紮，打橫抱起，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笑容張狂，大跨步而去。
客棧廂房。
明少爺一松手，西川就飛也似的蹿了出去，迅速扯掉蒙住眼的紗巾，死盯着眼前扯着嘴角笑的男子。
只他稍緊一步，西川跌撞着退好幾步。他倒也不急，拉了把椅子，坐在那自斟自飲起來，迷離着眼瞧着她的反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