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糧倉起火了…快救火…快救火…”
遼軍營帳之中守軍競相奔走,一時叫嚷聲陣陣。
山羊胡将軍和遼國公主匆匆掀起帳簾出來,立即下令對關押風十裏出進行戒嚴。鬼面亦是出了來,直接去風十裏那邊。
又一處守軍叫嚷起來,緊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救火聲混雜在一起。遼國公主和山羊胡将軍只得各自“為政”。
一溜快馬奔馳而來。
“報。”
一遼國小卒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禀報:“啓禀大公主,齊軍帶領十萬大軍于城外集合,預備攻城。”
遼國公主調頭回營,迅速召集各将士。
“哼,沒了風十裏,竟然也敢貿然突襲…齊國膽子倒是不小,左路軍留下營救各陣營的大火,其他幾路軍随本公主去瞧上一瞧齊軍的膽子。”
山羊胡将軍匆匆而來道:“大公主,萬萬不可。末将認為齊軍不過是耍個調虎離山之計,他們重點還是想救出風十裏,所以我們應該派重兵前往關押風十裏處。”
“大将軍所言甚是,請大公主三思。”
一将士着附和道。
探子快馬而來,疾奔進帳,高聲禀報:“啓禀大公主,前線戰事吃緊,請求支援。”
“如今各位将軍還覺得我們有的選擇嗎?把城池拱手想讓之事不是我遼國會做的事。”盛怒攀上遼國公主的臉。
山羊胡将軍提議:“大公主,不如從中路軍中抽調一小隊去支援鬼面先生,其餘的去前線鎮守。”
傲人的視線掠過營帳之內一衆将士,遼國公主朗聲道:“都聽清楚了,還不照做?要是丢了城池,你們提頭來見。”
一時,人群紛紛鳥獸狀散去。
那邊,關押風十裏的碉樓。
碉樓外,收到暗號的護衛與碉樓守軍兵戎相見,刀劍交錯的聲響陣陣。
鬼面很快帶領人馬率兵而至,叫了随身的護衛,閃身進碉樓,內裏安靜的厲害,只聽到他們一行人踩在地板上的嘎吱嘎吱聲。
忽的,人影一晃而過,走在前頭的遼兵被一脖子敲暈,風十裏搶了他的長刀,西川緊随其後。偏下頭來,風十裏叮囑西川:“待會我纏住他們,你先出去,我很快出來跟你彙合。”
西川點頭的剎那,一個急轉身,風十裏摟着她的腰肢,腳踩在邊側窗欄之上,飛躍着繞過遼軍,推了她出去。遼軍緊逼而至,以一當十,傷重在身的風十裏又被逼回內側。
鬼面的目光只稍稍掠過西川的身上,調轉回頭,朗聲道:“別理她,先殺風十裏。”
于是負責守衛的遼軍分一分為三。一部分抵禦着外頭齊軍護衛,一部分按事先吩咐的于碉樓下放火,而剩下的沖進碉樓,四面夾擊風十裏。
鬼面勾着嘴角,哼笑出聲,趁着火勢未起,沖出碉樓。
不消一會兒,左将帶領兵馬趕到,加入混戰。一時火光沖天,刀劍铮铮,好不容易解決遼軍,再看碉樓,已經岌岌可危,開始慢慢傾塌。
西川幾次想沖進去,被一護衛拉住,死死的,不肯放手。
“将軍!”
左将試着用長槍揮斬碉樓門前的大火,妄圖沖進去。
“不要進來。”
風十裏高聲制止。
火勢一下子蔓延開來,火光沖天,樓板窗棂木門在大火之下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只裏面刀劍聲,還能判斷人尚在。
西川又要沖進去,左将過去死死拉住她,她尖利着嗓子大聲哭喊着:“将軍…将軍…”
鬼面被俘,長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卻是只盯着碉樓,目不轉睛,眼光深邃異常,嘴角勾着笑意。
少頃。
刀劍聲驟停,同一時刻,碉樓轟的一聲全部傾塌,西川終于掙脫被驚得愣神的左将,呼喊着就要往火光裏沖。
碉樓大門處。
一團火影蹿了出來,幾個翻滾,燃燒着的火盡被撲滅,直起身子,分明就是風十裏,很是狼狽。
他卻是擡眼輕笑,眉眼如化雪之景,驚豔駭世,染上了一層風流不羁,風騷無比:“明明該是很潇灑的,都叫你哭糗了。”
呆愣良久。
西川撲上去環住他的腰,勒緊雙臂,緊到滿身傷的他直抽氣,嘴邊還帶着笑着的,她說:“西川只求将軍無恙。”
旁側的鬼面沉了臉。
左将動容得厲害,上前,單膝跪地,幾近哽咽:“将軍…”
風十裏擡手輕拍了下西川的肩,她緩緩松手,放開纏着他的手,就要退開,他微不可見的嘆息了聲,擡手攬住她,視線直直落在左将身上。
“告訴我你們的部署。”
“是。”左将迅速收拾好心情道,“我們先派了一隊人馬,去燒遼軍糧草,待遼軍調兵前去滅火,我們就從被調兵的守軍薄弱處下手,如此一來,遼軍紮營處,便四面楚歌,營救不暇。”
左将擡眼瞥了鬼面一眼。
“我們算準了遼軍會馬上反應派人來關押将軍的地方,于是以事先就等候在此接受暗號的護衛們予以牽制,再由末将率兵支援。”
“南澗那邊如何?”
風十裏料定不止那麽簡單,否則這邊恐怕遼軍援兵是接連不斷的,而不是如此這般不見人影。
“是,南澗率兵攻城,分去遼軍只要的注意力。”左将直言。
果然,風十裏一張臉黑到了底,氣息冷冽,西川更是不敢動彈,冷言道:“備馬。”
手下立即牽了馬過來。
翻身上馬,風十裏道:“左将你帶鬼面還有西川回去。”
“可是…”西川忍不住勸谏,“你身上傷勢很重,現在去前線,根本只會加重傷勢,不如…”
風十裏回眼瞧着她,目光冰冷。
最終,西川還是敗下陣來,怏怏地低下頭,嘴上只低低的說上句:“将軍,要保重。”
風十裏點頭,策馬而去。
追随着他遠去的背影,鬼面勾着嘴角笑,緩緩道:“本就不是個安身立命之人,不過,心中再清楚,還是撇不清,這就是我們。”
西川依舊低着頭,嘴上倔強:“将軍一向視将士勝于自己。”
“好将軍麽?”鬼面加深嘴角的笑意,說出口的話卻是嘆息,“若人生在世,一輩子,只一件事,那該是多好的。可惜,上天向來不準。攪亂的人間,悲悲喜喜,看戲的總更喜歡。”
左将忽的亮了刀,抵在他的咽喉之上,惡狠狠的威脅。
“鬼面先生好像一點也不急的樣子,不會還有什麽陰謀沒實施的,我勸你最好說出來,否則,我叫你看不到這出戲是怎麽結束的。”
鬼面收斂了笑意:“最近好多人都喜歡架刀到我脖子上,你知道最後如何嗎?我都好端端的站着。”
“你就那麽想躺下?”左将加大力道,有血跡從刀刃上滑下。
鬼面答非所問,目光飄向遠處,慢悠悠道:“這場仗打不了多久。”
“先生的意思?”
西川緊盯着他,一陣緊張。
鬼面勾了嘴角笑:“不如我們慢慢走回去,也許能遇上個人,問上一問,不就知道了。”
左将稍動了下長刀:“少耍花樣。”
西川揚起笑臉,多少有些單薄,她說:“先生,當初為何救我?不如叫遼國公主殺了我,也沒什麽影響不是。先生,何以要弄得那麽麻煩,也沒什麽好處不是?”
“我喜歡。”
鬼面随口回道,望着西川漸漸氤氲的眼,嘆息了聲,擡手輕撫着她的腦袋,“我喜歡上一個女子,她亦是如此死心塌地。不過,你沒有她靈動。西川,人沒有真正開懷笑過,怎麽能死去?”
“先生,那能不能告訴我,十将軍最後會如何?”
“不知道。”
西川期望着的臉瞬間黯淡了下去。
鬼面悠悠道:“許是繼續戎馬,許是一生榮華。我叫人送了封信給齊國的皇帝,很快這裏的戰争就要結束,或者重新開始,這回我聽天由命,反正他會死,這就夠了。”
“誰?”
左将和西川一齊把目光落在了鬼面的身上。
“齊國皇帝。”
“笑話。”左将嗤笑着,“皇上一向身子硬朗,加上有天命保佑,洪福齊天,豈容你妖言惑衆。”
鬼面無視他,繼續道:“我派人送去的信,他一定會親自看,信紙上我是我搜羅多年的世間至毒,天下無藥可解。”
“笑話,呈給皇上的信,一向要先過大臣的手。”左将越發不屑。
鬼面卻是笑着,不再言語。
西川自問從來不曾見到他笑得如此舒心過。
遠遠的,王副将率領着一隊兵馬趕過來,他看了鬼面一眼,道:“京都傳來消息,十将軍下令撤兵,讓我來接應你們。”
鬼面聳聳肩,看向左将的眼,戲谑得厲害。
左将氣急之下,長刀一揮,當頭下劈,西川要上去擋,長刀刀鋒卻是一偏,鬼面臉上戴着的鬼面面具應聲而裂,露出一張溫和儒雅的臉,還帶着戲谑的笑意,眉目深邃。
如此攻于心計的男子,眉目竟清秀至此。
西川總想着,若他深愛的女子沒有進宮,若他不求狀元早早私奔了,也許就沒了後來的鬼面,沒了古琴先生…
西川多想自己不曾有個古琴先生,起碼少了個傷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