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終是入了京都的地界。

堂而皇之的橫街穿巷而過,一匹高頭大馬,西川坐在風十裏的前頭,被他圈在懷裏。

南澗獨坐一騎,與禦前侍衛還有老太監自後頭跟着。

街巷之處民衆夾道歡迎,甚是熱烈。齊國民衆們落在風十裏的身上的視線崇拜之至,轉到他懷裏的西川時卻是冷了目光,大膽的直接怒目而瞪。

西川淺淺的笑着,一路心情很好。

“你笑什麽?”風十裏低頭問,氣息問問的落在她的脖頸之處。他稍稍拉緊缰繩,控制馬行的速度,頗為不解,莫名被人瞪還笑得這麽開心。

“将軍很好,見我占着将軍,自然是要瞪我的。說明我幸運之至,難道不該得意麽?”

西川的嘴彎彎的,一向溫婉的樣子沾染些些俏皮意味。

風十裏不在意地點頭,笑顏上臉,如化雪之泉,溫潤清冽。

皇城之下。

皇上和一衆大臣以及皇後嫔妃們等候在那裏,見着人,以皇上為馬首是瞻,紛紛上前,相迎。

風十裏翻身下馬,扶了西川下來,過去跪地行禮:“末将風十裏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民女西川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末将參見皇上。”南澗亦是高聲道。

皇上哈哈大笑着,蒼白的臉上顯得精神很好,他俯身扶起風十裏道:“快快請起,十将軍一路辛苦,南副将也是辛苦。”

風十裏不動聲色起身,稍側頭,示意西川也起來。誰知西川已經随着他的步調站好,規規矩矩地低垂着頭,儀态萬千。

他勾了嘴角,眼中閃着冷意。怎麽忘記了她有對該殺千刀的爹娘,這些個規矩怕也是自小便纏着她的東西中的一項。

“皇上內宮之中,大臣們可都備下洗塵宴只等等着皇上帶十将軍出席,皇上有什麽想說的還是忍忍吧。”

皇後笑得很是端莊,适時上前提議。

“皇後言之有理。”

皇上贊賞的點頭,目光落在西川身上,聽不出話裏的意味來,“西川姑娘就跟着皇後于內宮先安頓下來,國宴獻舞一事改日再議。”

西川稍稍擡眼看向風十裏,見他點頭,這才款款施禮:“西川謝皇上恩典。”

皇後喚來自家侄女送西川去住處,自個兒跟着皇上去風十裏的洗塵宴會,其他的嫔妃自是散去,大臣們跟着接風洗塵。

一路穿廊繞閣的,到了地方。

是座院落,空蕩的厲害,想着也是臨時打掃出來算個安置西川住處的,她倒也不在意。

進了屋,西川微笑着,款款施禮道謝。

誰知對方不走,反倒是坐了下來,幾個宮女奉上茶水,在旁伺候的很好,乍一看,西川倒像是外來者。

“流月教教她規矩。”

喚作流月的宮女,屈膝施禮,淺笑着應答:“是,郡主。”

随即對上西川卻是換了張臉,與她流月的名字實在相左,驕橫霸道得厲害,指手畫腳的,“知道你面前的是誰嗎?”

西川趕緊又是一施禮:“恕民女淺薄,民女不知。”

“哼,諒你也不知道。”流月語氣越發的高傲,“我家郡主可是皇後的親侄女,原本要指給侯爺或是王爺的。”

“西川參見郡主。”生怕錯了什麽,西川又是一個施禮。

流月滿意的點頭,繼續道:“算你識擡舉。不過,這皇後前些日子跟我家郡主說了,這十将軍為齊國征戰十來年,居功至偉,可惜一直尚未娶妻,皇上決定給我家郡主和十将軍指婚…”

西川不由自主的搖晃了□子。

“郡主大人有大量,也不計較你在軍營之中勾引十将軍的事,只警告你以後離十将軍遠些。”

流月可不管她是什麽心思,趾高氣揚,“也不看看你什麽身份,你也配跟十将軍站在一起,少做夢。”

西川低着頭不說話。

流月淺笑着,沖自家郡主道:“郡主,怎麽樣?”

郡主點點頭,擡手,流月趕緊伸手扶住,攙着她起來,袅娜身姿,娉婷地往外走,大有施恩之意:“歇下吧。”

“十将軍知道這事嗎?”

行至門口,西川出言道,聲音有些悶悶的。

郡主不耐煩地瞥了流月一眼,流月會意,皺眉警告道:“這皇上皇後指婚,普天之下還有誰不願意的不成?”

“那便是十将軍還不知道。”西川擡眼看過去,眼神光亮,“我與十将軍說過的,只要十将軍不趕我走,我便跟着。郡主的話,我聽進去了,也會記下,若真定了,十将軍自會來說,郡主請放心,到時西川不會糾纏。”

到底是怎生的氣質,只淡笑着,疏離着,偏生的叫人挪不開眼,哪怕心中已然虛地很。

僵持良久,郡主冷哼了聲,氣鼓鼓的跺腳,由流月扶着,揚長而去。

一路上健步如飛。

流月沒忍住,小心翼翼的問:“郡主,就這麽放過她?依奴婢看,她可一點也不簡單,瞧那生的魅惑樣,這和十将軍的婚事可就難說了。”

郡主停下步子,想起才前瞧見的風十裏。不是一般見到的劍眉星目,倒是真的長得好看,加上煥然天成的氣質,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上在風十裏面前都形同虛設。

明明是懾人的氣息,不經意間瞥西川一眼,溫柔能化出水來。剛才,她便想着,能叫這樣的男人看上那樣一眼,讓她做什麽去換,她都是願意的。

本以為只是個徒有盛名的将軍。

見到的第一眼,郡主便改了主意,這才讓流月給西川個下馬威。不過,剛才西川的一剎那流露的芳華,郡主覺得他們是配的,對自己找一個認知,郡主恨得要死。

“放?放什麽放?沒見正想辦法嗎?養你幹什麽的,平時主意多,現在也不知道說個出來…”

郡主火氣很大。

流月趕緊附上去,在郡主耳邊一陣嘀哩咕嚕的說。

郡主點頭,甚是贊許,直接下令:“趕緊去辦,多給點賞錢,讓她幹起活來,賣些力氣。”

“是,郡主。”

流月快步離開,一個側身,轉回了适才領西川去的院子。

那邊,洗塵宴上,一派喧鬧。

風十裏只坐着,飲酒不多,眼光懶懶地落在每個于皇上面前符合或是恭維自己的大臣,心中厭惡,周遭氣息亦是越發冷冽,不言自威。

吏部尚書忽的說道:“十将軍久留沙場,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趣味,能說與我們這些身在朝堂,不見征戰的人聽上一聽。”

風十裏橫了他一眼,目光冷峻,開口說出的言辭犀利:“王尚書,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是件有趣的事?還是覺得,戰場之上,将士們堵上性命殺敵讓你們能在京都逍遙是見有趣的事?”

語氣之中火藥味濃烈,一時筵席之上尴尬得厲害。

皇上眉眼輕佻,視線有意無意的移到吏部尚書的身上。

那尚書身子一抖,死灰般的臉上馬上端起笑意,讨好道:“十将軍教訓的是,是在下失言,還請十将軍見諒,我自罰三杯算是賠罪。”

風十裏還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話也沒說。站起身來,沖皇上作揖行禮道:“啓禀皇上,末将不勝酒力,想早些休息,還請皇上恩準。”

高座之上,皇上一臉恍然,有些自責道:“是朕考慮不周,朕馬上命人送十将軍去休息。”

高擡手,身側的老太監應下,快步行至風十裏身側:“十将軍,請跟奴才往這邊走。”

風十裏沖高座之上又是一個行禮,這才緩步退了出去。

走了老久,前頭老太監在一處停下腳步,風十裏擡頭,發現竟是禦書房,不由得一愣。

老太監佝着身體,低聲道:“十将軍,皇上有要事要與十将軍相商,特命奴才領十将軍來禦書房,皇上一會兒就到。請十将軍稍後片刻。”

風十裏只得舉步進去。

一杯茶喝了一半,皇上姍姍來遲。

“末将參見皇上。”

風十裏起身跪地行禮。

皇上不似在人前對他十将軍長十将軍短的,自顧自去禦座上坐下,這才擡手,叫他起來,神情疲憊。

風十裏只低着頭,不說話。

頓了少頃,皇上堪堪開口:“十将軍,沒什麽要對朕說的,或是沒什麽要問朕的?”

“沒有。皇上要說的,末将不問,皇上自會說,皇上不想說的,不是末将能知道的,末将也就不問。”

風十裏微俯着身,面上淡漠。

皇上輕笑,卻是不用言語,龍威自在,高高在上的,有種俯瞰天下,一覽衆山小的氣勢。

“十将軍,若朕說朕要西川姑娘,那該如何?十将軍,也拱手想讓?”

問出口的話,看似随意,卻是把路都堵死了。說不讓,是罔上逆君,說讓,是唯心之言,何況說出來也沒有信的。

“皇上後宮佳麗甚多,西川不過末将身邊區區一介平民…”風十裏恭敬有加,打起恭維官腔。

“可西川只有一個,對十将軍而言不也是如此麽?”

皇上打斷了他的話,目光炯炯。

風十裏直起身子,大逆不道的,直視禦座上的皇帝:“看來皇上聽了不少有關末将與西川的事,否則也不會利用西川迫末将返京。末将不認為皇上如此看重西川,也不認為西川會傾慕皇上。”

話說的很重,風十裏卻是雲淡風輕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要的人,還沒有能拒絕的。朕相信,西川也不例外。”

皇上稍稍後仰,手搭在禦座椅搭子上,盛氣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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