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下花前

窗臺上的一支茉莉

佟容背對着屏風,抓着錦被,耳朵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

身後卻靜了下來,再沒響動。

就這樣過了兩刻鐘,佟容終于是支撐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就要睡過去。

“容哥哥可看過新衣服了?”柴山輕聲問道。

佟容一驚,腦子還沒轉過彎來,話已經脫口而出:“看過了。”

遭,不該接這個話!

柴山試探着問道:“可喜歡?”

佟容捂着被子不接話,裝作沒聽到一般。

柴山隔着屏風,心裏癢癢的,忍不住又道:“那些清水明紗的寝衣,容哥哥穿着定然很合适!”

這死孩子在渾說些什麽鬼話!?

佟容捂住耳朵,裝聾作啞,再也不理身後那人,沒過多久,就着這個姿勢便睡了過去。

屏風那邊的柴山,卻又是一邊心熱,一邊心焦,瞪着屏風幹熬着徹夜難眠。

……

過了幾日,兩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椒房殿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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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禮,賜座。”

來的是新封的兩個婕妤,周雨奴和胡楠楠。

冊封後來謝恩那次以後,這是兩人第二次踏足椒房殿。

“謝娘娘!”

兩人都是謹慎本分的人,只小心地坐了半張繡墩子。

佟容擡手讓寧玥給二人奉茶,一邊道:“平時見你們見得少,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麽事嗎?”

胡楠楠接過茶盞,面上一紅,小聲解釋道:“陛下先前有過旨意,不許婢妾們過多打擾娘娘,這才一直沒敢來請安。”

“還有這事?”佟容穿着一身常服,也難掩雍容貴氣,讓兩位婕妤更加緊張,說話也開始磕磕巴巴。

“是……冊封後第二,第二天,唐公公來,來傳的話……”

佟容還是第一次知曉這件事。

他确實不喜歡別人動辄來請安問候,耽誤時間,毫無效率,所以幾個嫔妃沒來請安他也一直不以為忤,反而樂得如此。

原來,竟然是小山專門有過囑咐……

周雨奴緊張得手指尖都在發抖,雙手捏在一起,好不容易終于說明了來意:“婢妾,婢妾今日是想來向,向娘娘道謝的。之前婢妾的陪嫁,因得了風,風寒,進了複疾司,多,多虧了娘娘整頓複疾司,這才撿回一條小命。”

佟容一笑:“原來如此,她什麽時候去的複疾司,幾時出來的?”

周雨奴回道:“初十便進去了,聽他說一直沒人管,直到前幾日娘娘來了,醫官們開了藥,這才大好了。昨日裏人便康複出來了。”

佟容點點頭,笑道:“整頓後宮本就是本宮的職責,你無需挂懷。你們是陛下潛邸跟出來的老人,如果有什麽難事,盡可來找本宮。”

兩位婕妤聞言自然是行禮謝恩。

佟容又留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各自賞賜了兩匹緞子作為見面禮,這才讓人行禮告退。

周雨奴和胡楠楠住得近,彼此很是親厚,出了椒房殿便結伴在一起回宮。

“皇後娘娘真好。以前我在家時,我娘磋磨那些妾室可厲害了!”周雨奴道。

胡楠楠也點點頭:“是啊!這才是母儀天下啊!又是威嚴又是仁慈,娘娘接手宮務這段時間,滿宮上下沒有一個不服氣的!”

周雨奴從袖袋裏摸出佛串,捏在手裏一顆顆轉起來:“咱們可真是命好!”

說着,他貼近胡楠楠附耳悄聲道:“原本我以為陛下從來不碰咱們,這輩子算是完了,誰知道有了皇後娘娘,日子竟然更好過了!”

胡楠楠點頭,也悄悄咬耳朵道:“是呀是呀,誰能想到咱們都嫁人三年了還是處子?那個孟淑妃天天鼻孔朝天,我卻覺得肯定和咱們一樣!陛下連她的宮裏都沒怎麽去過呢!”

周雨奴雙手合十道:“希望皇後娘娘一直寵冠後宮!永遠別讓孟淑妃那等小人分了恩寵才是!”

人最是念叨不得,說曹操曹操到,兩人剛說完小話,路一轉,就遇到了浩浩蕩蕩帶着一衆人走過來的孟淑妃孟玖月。

二人心道糟糕,趕緊貼着牆根裝壁花。

“拜見淑妃娘娘!”

孟淑妃一慣高調,最喜歡拿着這兩個婕妤彰顯自己的位份。

見到二人,她「喲」了一聲,問道:“你們兩個剛從哪裏來啊?”

二人支支吾吾道:“回娘娘話,剛從皇後娘娘那裏出來。”

“呵!”孟玖月大聲一笑,“長本事了,陛下的禦令都不聽?”

周雨奴聞言吓得趕緊解釋道:“并非婢妾等不尊陛下禦令,乃是有事要拜謝皇後娘娘,這才……”

塗着丹蔻的指頭撚起宮人手中的緞子:“皇後娘娘賜的?”

二人鹌鹑似的點點頭。

“哼!”孟玖月擺了擺手,“行了,你們走吧。”

周雨奴兩人如蒙大赦,趕緊帶着人順着牆根快步離開。

身後,孟玖月捏着自己染的紅紅豔豔的指甲,重重地又哼了一聲,小聲道:“收買人心倒是擅長!我就不信陛下能一直獨寵你一個!”

……

今日一早天色便昏昏沉沉的,過了晌午,陣陣春雷便攜來了傾盆大雨。

到了傍晚,天光反而晴了,椒房殿外小花園的綠樹紅花被雨水一沖,煥然如新,承着檐下滴落的水珠舒适地伸展着。

佟容起了興致,讓寧玥把自己的七弦琴搬來了花窗下,就着這被雨水洗過的好景色,彈起一曲自己改編的《青花瓷》。

柴山一走到殿外,就聽見了熟悉的琴聲。

他一笑,攔住了正欲通禀的宮人,獨自走到了花窗外。

窗下彈琴的藍衣人影與當年的少年重合……

那是一個盛夏,佟府的紫薇花開得正好。

然而初到此地的柴山卻沒有心情賞花看景。被放逐到臣子府中的小皇子在腦海裏埋怨着自己為什麽會如此不讨父皇母妃的喜歡,陰沉沉地坐在園子裏,倒三角眼防備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狼崽子。

佟府的主子、下人都不喜歡這個莫名被寄養來的五皇子,敬着、厭着,離得遠遠的。

柴山就這樣一個人坐在園子裏,下雨了也沒人過問,他便跟誰賭氣似的一直碼着臉坐到了雨停。

然後,園子另一頭傳來了琴聲。

柴山從沒聽過這樣的曲子,婉轉動人,就如剛下過的煙雨一般。

他起身好奇地循着琴聲而去,一眼,就望見了那個坐在軒窗下彈琴的藍衣少年。

那少年太好看了,比柴山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美。他不禁想要上前,卻又想起自己是個讨人嫌的,一時間踟蹰不安。

琴聲卻停了下來,少年對他揚着臉,露出了一個絕美的笑容:“你可是剛來府上的五皇子?你叫什麽?”

在柴山從出生至今的記憶中,這樣的笑容幾乎是頭一次。宮人們板着臉,自顧自完成自己的事情,不會刻意讨好不受寵的五皇子,父皇母妃厭棄他。

即使見面也不會有好臉色,兄弟姐妹也有樣學樣,從來不主動親近他……

于是,小柴山見到了仙人一樣的少年對着自己露出笑容,一時間竟然不知作何反應。

他雙頰緋紅,磨磨蹭蹭地挪到軒窗外,折了一只開得正好的紫薇花,害羞地放在了軒窗臺子上。

“我,我叫柴山……”

……

佟容見着花窗外的柴山,也記起了當年初見時那個羞答答的小少年。

如今小少年已經長大,比自己還要高出一頭來。

琴聲停下,窗外的柴山似是想到了什麽,轉身離去,不多時,他又返回來,在窗臺上放了一個什麽東西。

佟容定睛一看,是一支開得正漂亮的茉莉。

他笑着拾起那茉莉花,湊到筆下輕輕一嗅。花香芬芳清新,帶着雨後水珠的濕意。

花窗外的柴山也露出笑來。

佟容一怔,突然想到了那層搖搖欲墜的窗戶紙,手一頓,又将茉莉花遲疑地放回了窗臺上。

誰知柴山笑容卻沒變,探手拿起那支茉莉,放在了唇邊——

一口,咬掉了剛才佟容嗅過的那朵小白花!

嚼了兩下,咽了下去!

佟容正準備離去的身形一呆。随即半是氣惱半是說不明的感覺,揚手「咚」地合上了花窗。

窗外,柴山看着眼前緊閉的窗扇,吃吃地笑出了聲兒。

……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一轉眼就來到了六月。

六月末是皇帝陛下的生辰,這一天叫做聖壽節,朝臣休假一天,宮中也要籌辦聖壽宴。

這是一年中除了春節外最重要的日子,佟容從六月初就開始着手籌備,正好也熟悉熟悉宮中舉辦節慶宴席的流程。

佟總做事,向來是條理分明,從不慌亂,每個重要步驟都提前排練并做好了應急預案,從宮燈到宴席上每一道菜準備的食材,全都成竹在胸,穩穩當當。

于是,跟着佟容忙聖壽宴的尚儀郎官、尚食女官驚訝地發現,往年總是慌慌忙忙錯漏百出的聖壽宴,今年居然有條不紊地從頭精确到尾,每個宮人、宦人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各司其職毫不錯漏。

越看越心驚,越學越心熱!

等到聖壽宴那天,兩位宮官看佟容的目光已經與早就被「征服」的司宮令未央別無二致。

作者有話說:

腦子也不是很好使的二號「惡毒女配」激情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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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打滾!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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