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他将自己帶在身邊,在俞府的十幾年算不上很好,到底是活到了現在,爹也越來越重視她了,俞利一直滿懷感恩。只是偶而像這般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有那麽一絲遐想,也僅僅是想想罷了。
門窗被人悄悄地推開,小小的動靜在夜裏聽得格外清楚,俞利握緊身邊的大刀,慢慢地起身。周叔經驗老道,入住前就将佩刀給了俞利,囑咐她萬般小心,他們人馬衆多,入城住店難免會引人注意,保不齊有心思不純之人。
俞利一下點亮了桌面上的蠟燭。正在試着開鎖的兩人,手裏的動作即刻停止。刀出鞘,直指那二人。黑布蒙着面,見他們手裏的工具,想來是慣犯。俞利提着刀一點點走進,兩人中有一人比較鎮定上下打量着俞利,另一人猛地掀翻了桌子,蠟燭落地。
周叔聞聲趕來,兩人已翻窗逃之夭夭。
“小利,你沒事吧?”
“周叔我沒事,東西也都在。只可惜讓兩人逃了。”俞利将刀收回刀鞘,想想還是有些不甘。
“算了,路途一遠押镖就會很危險,碰上毛賊強盜是家常便事。人沒事,東西也在就是萬幸。明日交了貨,我們此行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早點睡吧!別想那麽多了。”
倆毛賊一路跑到了江邊,叽裏咕嚕地說了一堆不知哪兒的語言。到最後兩人越說情緒越高漲,開心地抱到了一起。
言盛寧看着前面邁着八字,全身上下無不透着高貴氣質的公主大人,市井中敢如此招搖的女子,當今天下也就她一個吧!明明出宮前答應自己要低調行事的,唉,信她才有鬼!
“言盛寧,我要這個……”
“這個…還有這個,快點快點幫我拿……”
喬非去藥鋪取藥,轉角處恰巧看到了言唐二人,是心靈感應嗎,言盛寧擡着一堆東西,一轉頭就對上了她的視線。
“言盛寧你愣着幹嘛?快一點。”
抿嘴對着喬非笑笑,“來了。”
視線一路跟着言盛寧,再看向她前面的女子,不知喬非在想什麽。
“為什麽不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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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會給你帶來麻煩。你來品樂茶樓會不會,嘶……”
喬非面無表情地給蝶舞上着藥,聽到她喊疼,手裏勁道輕了些,“我的事,你不用擔心。”
“桌上的藥包,一日服三帖。”
“別走。”蝶舞一時情急拉住了喬非的裙角,察覺自己失态了,“抱歉。”
“好好養傷。”
蝶舞苦笑着,她是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的。
黑衣銀面,烈火幫一連好幾人全被一劍割喉。此人武功了得,輕功絕頂,根本查不出他的蹤影。烈火幫本就是個收錢替人當打手的幫派,仇家衆多,這次死了那麽多人,也沒敢報官立案。只是這幾天,街道小巷議論得厲害。
“少爺我聽到的就是這樣。”
“這幫沒用的家夥,虧我還花了那麽多銀兩。”俞鋒一激動肋骨疼得厲害,“快扶本少爺起來,我要去仙樂居看柳姑娘,銀兩準備好了嗎?”
家仆支支吾吾地不敢說話。
“又怎麽啦?”
“老爺說了,不讓賬房再支錢給少爺你,小的也沒辦法。”
“死老頭子!”俞鋒氣得又摔茶杯,又推桌子,誰勸都不聽,俞夫人趕了過來,“我的兒啊,怎麽了怎麽了?你身子骨沒好利索呢,怎麽就下床了。”
“娘,娘,鋒兒要銀子,你有嗎?”
俞夫人聽到後,食指直戳他的太陽穴,“你個不争氣的,那野丫頭就快回家了知道不?娘求求你對那什麽柳姑娘就死了心吧,她啊也就是個歌伎,根本配不上你,你好好地打起精神,給你爹看看。”
俞鋒靠在她娘的懷裏開始嚎啕大哭,打小犯了錯,一哭他娘就心軟。“娘,鋒兒就喜歡她,就是喜歡她呀,為了她我什麽都願意做。求你了,求求你了娘,鋒兒求求你……”
“不争氣的東西。行了,先別哭了。”
“娘,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一卷九回
門被推開,言盛寧一擡眸,喬非側身錯開了視線,轉身平靜地合上了房門。為何她總是能這般泰然自若。
言盛寧上前幾步抓住了喬非的手腕,自顧自地替她把起了脈,“脈象平穩……”
“看來喬姑娘并無大礙,是我多慮了。”說完笑着替她摘去了臉上的面紗,手上的動作輕柔又自然。才發覺此刻兩人靠得那麽近。言盛寧幹脆湊得更近些,直直地盯着喬非的臉,“喬姑娘長得真好,幾次見面,雖同為女子,可每每見到都會醉于姑娘的容顏。”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語氣聽着多少有些暧昧。驚覺兩人的距離,喬非蹙了蹙眉,向後退了一步。
“言姑娘是把籁音閣當成自己的家,出入這般自由?”
“如若可以和喬姑娘同吃同住,亦未嘗不可。”
“原來你同那些人并無不同。”喬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看着對面的人兒臉色不悅,言盛寧知道她定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別誤會,我不是拿你打趣兒。”
“之前在東市街頭見你手中提着藥包,出于關心,便來尋你。”
言盛寧說得直白,見喬非臉色稍有緩解,她才說明了她此行真正的來意。
秀峰挺拔,綠樹青蔥,溪水綠如藍。言盛寧撐着竹篙,将竹筏駛離了河岸。沒一會兒小小的竹筏漂流在寬闊平緩的水面,一個時辰後,竹筏漸漸靠岸。喬非輕輕地一跳先一步下岸,使得竹筏晃動,仍站在筏上的言盛寧險些沒站穩,褲腿被水濺濕大片,顧不上,趕緊也跳上了岸跟緊面前的人。
直走,前方有一處山坡,坡上種着一片梨樹。兩人不自覺地都放慢了腳步,默默地觀賞起一簇簇雪白的梨花。言盛寧将視線由花轉移到喬非身上,牽了牽嘴角。
“喜歡這裏嗎?若你喜歡下次我們可以再來。”
“不是所有人都像言姑娘,生來就不用為生計而煩惱。還有那麽多閑暇功夫能出來踏青賞花。”
“是麽?”言盛寧不置可否。兩人腳步不停,繼續走着。
“再朝裏走,是一大片竹林,屆時你得跟緊我。”說着言盛寧自動往喬非那靠近些。
竹林深處,有一間別致的竹屋。
屋內擺放着各類書籍,各種新奇的手工玩藝。言盛寧踮着腳尖,從書櫃的頂層抽下一本書,“沒有騙你,大師龔詳霆的曲譜。”
喬非拿到手翻了翻,确乃真跡。
“這麽珍貴的東西,你就這麽給我了?”
“嗯,我說了,你肯陪我一路過來,我便送予你。”
見喬非依舊滿臉的不肯相信,言盛寧繼續說道,“這樣好了,你送我這個可好。”說罷,伸手解了喬非的發帶,萬千發絲在手中滑過,宛若絲綢一般。喬非長發散落,氣質更顯冷豔。
拿着喬非的發帶,言盛寧一臉愉悅,“如今你我同坐過一舟,彼此間又互贈過禮物,你可再也不能說我們不是朋友了。”
不想理言盛寧的自說自話。喬非開始打量起這間竹屋,目光瞥到桌子上一個黑色長方形鐵盒,出于好奇心拿在手裏,下意識摁下盒上凸起的一塊。
“噼裏啪啦”,有東西碎了一地。
看着她迷茫又無辜的樣子,言盛寧雖心疼她的青花瓶,也不好多說什麽,更何況剛說彼此是朋友。
“怪我,沒提前和你說,這些小玩意兒,不能随便亂動。”
“就拿你手裏的那個來說,以前上騎射課,無論我怎麽鍛煉臂力,結果總是差強人意,次次不中靶。于是琢磨着做出了這麽一個玩意,彌補先天的不足。”
喬非将手裏的東西放回原處,“言姑娘,你可真厲害。”
一句誇贊,言盛寧聽了大為受用,“我是借鑒了前人的智慧。當然,我也覺得自己挺聰明的。”
“你看,比如說這個,我給你介紹一下……”
太後自壽宴以來,至今對人閉門不見。這氣生得有點久,不過太後的心思大家可不敢随便猜度。禦前太監見皇帝愁眉不展,一直盯着手裏那日進宮的人員名冊,開口勸道:“皇上,歇息一會兒吧。”
“左忠,你說,太後為何到現在連朕都不願見?”
“太後恐怕是氣還未消。”
“是啊,不過,她是在生朕的氣。”
“皇上,何出此言吶?”
唐錦明笑笑,“有些事啊連你都不知道。”他又看了眼名單,喬非,姓喬?舒了口氣,合上名冊。
“算了,不想這些煩心事,走吧,陪朕去見見芷妍。”
唐芷妍剛和她的母妃,皇弟用過午膳,姐弟倆正伏在書幾上畫畫。唐辰霖年紀雖小,畫工卻遠勝于他的皇姐。小皇子看着唐芷妍的畫,眉毛皺起,“皇姐,你畫的哪是竹子呀?”唐芷妍聽後,用毛筆的末端敲了下六皇子的腦袋,“少啰嗦!畫你的。”
“芷妍,你別這麽打霖兒。”
“母後,你就護着你兒子吧,平時他也沒少欺負我,你呀就是偏心。”
“誰偏心啦?”
皇後見皇上來了,趕緊迎了上去,“皇上,芷妍和辰霖在作畫呢!”
“怎麽,芷妍為何說你母後偏心啊?”
皇後見皇帝較上真,說道:“別聽芷妍胡說,沒那麽回事,都是我自己的孩子。”
唐錦明慈愛地摸了摸芷妍的腦袋,“我們芷妍,可不會胡說的。辰霖到現在還沒學會騎馬,是不是皇後你太寶貝他了?”
聽出皇帝語氣中有責問的意思,皇後向皇上保證,只要再給霖兒一些時間,他定能學會。
皇帝另拿起一支毛筆,在唐芷妍的畫上添了幾筆,“父皇這幾筆,怎樣?”
皇後見唐錦明沒應她,倒和唐芷妍你一言我一語地一起繪畫,而唐辰霖默默地在一邊畫着自己的。
蘇嬷嬷上前拍了拍皇後的後腰,對着她搖搖頭。
“你不知道?你沒聽說呀,有一日他家來了幾個人,這麽多年都以為他沒什麽親戚了,聽說他親戚還挺有錢的。搞不好把他接去過好日子了!”
“老夏也可憐,要真是這樣,那也不錯,可以安享晚年。不說了,收攤收攤,回去還要給娃兒做飯呢!”
山裏的清泉尤為清甜,言盛寧和喬非以雙手掬水而飲。夕陽西下,青山綠水,兩個年少的女子并肩而行。
“站住。你們誰是喬非?”一個七尺大漢,提着刀惡狠狠地詢問。
言盛寧轉頭看向喬非,意味深長地問道:“喲,你還有仇人?”
“是啊,還很多呢。如此,你還要和我做朋友嗎?”喬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
“那才有趣呢!”言盛寧一點也不以為然,“喂,你誰啊?為何擋我們的路。”
“兩個女娃娃膽子還挺大,聽好了,我是烈火幫的呂沖,有人花了錢讓我找你晦氣,拿錢辦事,休怪我。吃我一刀!”
推開喬非,言盛寧和那人糾纏起來。仗着自己身形靈活,幾個回合,呂沖沒撈着什麽好處,他氣急敗壞刀刀逼近,喬非眼見言盛寧落于下風,在地上撿了塊大石頭,沖了過去往他腦袋上一砸。
砸得呂沖眼冒金星,頭破血流,此舉激怒了他,轉身一個側踢,就将喬非踹倒在地。高舉大刀向下砍去,得虧言盛寧反應快,拿起那塊石頭,猛力地又往他頭上砸了幾下,活活把他砸暈過去。
松了口氣,扔了手裏的石頭,言盛寧攙扶起地上的喬非,“怎樣?撐得下去嗎?他那一腳不輕。要不我們去亭子那歇一歇。”
喬非臉色煞白,冒着冷汗,緊咬牙關,搖着頭虛弱地說:“不用,這兒離城鎮也不遠了,還是快點回去,回得晚了,閣主不會饒了我。”
說着話勉強地又走了兩步,喬非口吐鮮血昏厥在言盛寧的懷裏。荒郊野外,想救她要盡快趕回城裏。言盛寧沒多想,立馬将喬非背了起來,一路小跑着。
喘着粗氣,滿身是汗,言盛寧腳下不敢停。
終于背着喬非跑回了籁音閣,言盛寧一踏進大門,雙腿一軟,跪了下來,紅姨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身上的喬非,“怎麽回事?喬姑娘怎麽這樣了?”
言盛寧仰躺在地面上,大力呼吸着,累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來人,快點找個大夫過來。”
坐在床邊,言盛寧的手背貼着喬非的臉頰,還好,沒出大事。
“拿開你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努力~
☆、一卷十回
言盛寧将喬非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起身面向冷情,“我可是一路将她背了回來,你這語氣可不太友善。”
“不是你帶着我們小姐出去,也出不了這檔子事情,不怪你怪誰!”冷情手摁在劍柄上,怒氣沖沖地回道。
言盛寧笑得無奈,“好,這事我認了。會給你們小姐一個交代。”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喬非,“你照顧好她,晚點我再來看她。”
出了房門,“對了。”言盛寧又回過頭,手指了下冷情的劍,“以後不要拿這玩意出來吓人,我和你家小姐已是朋友,若她醒着,定不會由着你胡來。”臨了,言盛寧還不忘揮揮手。
喬非的發帶被她打了個結綁在手腕處。
烈火幫所居之處不過是長安城西的一個小房子,傍晚,幾人坐在院裏圍在一塊,喝着酒,玩着骰子賭錢,給人感覺特別松散。言盛寧拍了某個人的後背,那人先是一驚,轉頭一見,原來是來了客人立馬換上笑容,“小姐,找我們烈火幫有何要事?”此人就是烈火幫的幫主,他熱情地向言盛寧介紹着幫裏的規矩:說狠話吓唬人五兩銀子,動手,亮家夥吓唬人十兩。
“你要是想要對方身子上吃點苦頭呢就要這個數了。”那人賊眉鼠眼,伸出一只手,笑得賤兮兮。
“區區五十兩。”言盛寧睥睨那人,“怎的,若我給你五百兩,你是不是能給我見紅啊?”
所謂的烈火幫幫主又是一驚,直呼言盛寧說話大膽。長安城天子腳下,殺人這事多少錢他們烈火幫都不做。
別看他長得其貌不揚,倒是個明白的主。言盛寧暗暗想着。
“你以為你們不殺人,做的些事兒就都光彩啦?”
“哥幾個混口飯吃也不容易,而且我們幹這活也是有危險的。”說到此,想到幾個兄弟夥莫名其妙就被人暗殺了,他面露痛苦,眼眶有些紅。本就有苦說不出,這下子一股腦全告訴了言盛寧。
言盛寧翹着一邊的嘴角,話語間沒絲毫同情,“當初敢做這事,就該想到會有這般結果。”
“我來是要問你們,呂沖也是你們烈火幫的?”
幫主擦了眼淚,恢複了情緒,說道:“是啊,他長得健碩,脾氣又躁,往日需要動手的都交給他了。不過,你找他,也是要……”
言盛寧立馬打斷,“我不找他,我知道他在哪。估計現在他還躺在城外呢。滿頭是血,暈暈乎乎地爬不起來。我是……”
言盛寧話沒說完就有人湊到幫主的耳前講了幾句,只見他臉色一變,撲通跪在言盛寧面前,下一刻就直呼女俠饒命。
未待言盛寧反應過來,院裏一屋的人都跪了下來。這是何意?轉念一想,恐怕是剛才的話,讓他們誤以為自己就是那個神秘殺手。不如順手推舟,言盛寧繼續問道,“你是幫主,該知呂沖近日接的是誰的單子。”
“這個……” “嗯?你不想說?”
“說,女俠我說,是俞遠镖局,俞大少爺的單子。他說了要給品樂茶樓的舞伎蝶舞,哦,還有籁音閣的樂伎喬非一點顏色看看,就,就這樣。”
看來這纨绔子弟對柳梢紅還真是情深一片,煞費苦心地做那麽多,也不知柳梢紅對此知多少。雀鳴街三家內裏競争不容小觑。不過神秘殺手怎麽回事?
言盛寧有種感覺,長安如今也沒表面上那麽平靜。
喬非睜開雙目,順暢地坐了起來,感覺到喉嚨幹,赤着腳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她端着水杯,又打開了窗戶,靜靜地仰望着星空。徐徐微風,夜裏有些涼意。冷情替她披了件衣服。“小姐,夜裏涼,你還受了傷,多穿點。”“唉呀,你怎麽光着腳就下床,這怎麽得了!”
看着她匆匆忙忙去給自己拿襪子鞋子,喬非感慨近幾年人冷情的變化太大,她似乎很适應這兒的環境。“你是不是忘了,你并不是我的婢女。”手中的動作一滞,冷情笑得略帶尴尬,“我現在的确是你的婢女啊,何況照顧你的安危是我的職責所在。”最後小聲地又補了一句,“現在這樣挺好的。”
喬非沒再反駁,換了個話題,“你沒為難言盛寧吧?”
講到這個就來氣,适才言盛寧的表情,還以為自己和小姐交情有多深,哼,我可比你認識她久得久。不懂冷情為何一臉的不服氣,喬非只好自己說下去,“以後見了她要好生相待。”
“小姐,我知道了。”反正現在我的劍也不過是擺設罷了。後半句冷情不能直說。
屋內又是藥味熏天,回來後飯也顧不上吃就開始熬藥粥。南黎沉默着站在一邊,眼眸裏滿是擔憂。忙綠中無意間看到南黎的眼神,言盛寧給了她一個笑容,跟她解釋起她這麽做的緣由。又提議道,尋一天天晴,她倆去俞府将那柄匕首交于俞利。如此一來,她也有機會再會會那位俞大公子。
再炖一會,就大功告成。言盛寧将爐蓋掀開了些,聞聞味道,甚為滿意。
唐芷妍進了屋不發一聲地貓到言盛寧身後,兩腿一蹬,一聲大叫,蹦跶到言盛寧的背上,幸虧唐芷妍重量輕,否則兩人都得摔個狗吃屎。言盛寧晃悠了兩小步,穩定了平衡。她無語地瞪了眼旁邊的南黎,南黎聳聳肩,公主示意她不要出聲,她又怎麽敢說話。
将唐芷妍往身上提了提,“怎麽想到來我這了?”
“我不能來嗎?”唐芷妍揪着言盛寧的耳朵,湊到跟前,“說,最近你忙什麽呢?整天都找不到你人。”
言盛寧小心地将唐芷妍背出屋外去到自己的小書房。自己這個樣子讓院裏的丫頭們見了不得顏面掃地。外人面前高傲的小公主在言盛寧這就是個會調皮搗蛋的話唠子,而對唐芷妍言盛寧總是那麽的耐心,耐心地傾聽,耐心地哄着……
哄着哄着,唐芷妍就在言盛寧的懷裏睡過去了,輕輕地将她抱起,三兩步回房将她放到自己的床上,言盛寧看着桌上的砂鍋,今夜這粥怕是送不出去了。
半夜,唐芷妍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睡在言盛寧的床上,她的右手輕輕地環抱着自己。一下睡意全無,借着月光細細打量着言盛寧的臉,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自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喜歡看她,一直一直地看着她。總想和她待在一塊。待在一起時又忍不住想要觸碰她,唐芷妍一點一點地将臉靠近,微微仰首,觸到那抹柔軟,又立刻移開,心跳不已。
言盛寧一宿無夢,睡了個好覺,清醒後渾身通暢,腰不疼腿也不酸了。伸了個懶腰,将壓着自己腹部的手臂慢慢地移開。坐起身,摸了摸唐芷妍的頭,下了床。
熱好了粥一大早地來到籁音閣不停地敲着大門,紅姨打着哈欠穿着亵衣就出來給她開門,滿臉的倦容,“言姑娘,你怎麽那麽早?”
“不好意思了紅姨,你回去睡吧。”言盛寧說着一路踩着樓梯上了二樓,喬非已經起了,言盛寧有些出乎所料。
“你怎麽起那麽早,身子好些了嗎?”
“不是起得早,是幾乎沒睡着,昨天你不是告知冷情晚點會來看我。”
☆、一卷十一回
平常的語氣還是讓言盛寧聽出了點別樣的情緒。她不動聲色,将粥盛到小碗裏端給喬非,又坐到她身邊,看着她安安靜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言盛寧在一旁三言兩語簡單地說起了昨夜未能來的原因。
言盛寧的粥,加了上好藥材,花了時間認真熬制,藥味濃郁卻意外得好喝。加上一夜未進食,喬非清早就感到餓意,如此便喝了不少。見她吃得下,言盛寧安心大半。
“将外衣脫了,躺床上。”說話間言盛寧已将碗筷收拾好。回頭一看,瞧見美麗動人的喬姑娘依舊衣衫完整端坐在床邊,她低頭一笑一擡眸,“怎麽,莫不是需要我親自動手給你脫了?”
言盛寧說罷,衣袖一甩,露出了潔白的手臂,直朝喬非那走去,看樣子還真打算這麽做。
“你敢?”喬非怒視着眼前笑容燦爛的言盛寧。
“只是想查一下你的傷,無需如此緊張,玩笑而已嘛。”悅耳動人的女聲總是帶着一股慵懶與随意。讓喬非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不能說讨厭但肯定不喜歡。
“我無大礙,多謝言小姐的好意,你回吧。”好端端的怎麽下起了逐客令,不是明明挺在意昨夜沒來看她的麽。言盛寧自然不會真的去扒了喬非的衣服,她是聰明人,度該怎麽拿捏,她很清楚。
但喬非的冷言相待,多少令到她有點不愉快。言盛寧收了笑意,板起了臉,真就微微作揖就此告別,此舉驚得喬非不知所措,最後只得冷哼了一聲,以此解心中不快。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言盛寧想想還真是可笑,自己到底置什麽氣啊?
唐芷妍醒後發現言盛寧并不在身邊,回憶起昨夜自己的舉動,害羞地雙手捂住了臉,在床上興奮地滾來滾去。
蘇嬷嬷服侍皇後穿衣,兩人又談起了唐芷妍的事。說到唐芷妍,皇後想起了言盛寧,想到那日太後壽誕上她和大公主唐芷蘭似乎關系不錯,否則沒道理,唐芷蘭怎麽會想到将她和大皇子促成一對。
“就一個小丫頭,皇後怎麽如此在意?”
“你還記得嗎?當年她父親的副将見她父母雙亡,奏請皇上,想将她帶在身邊,和妻子一起把她養大。她是怎麽做的?寧死不肯,非要待在宮裏。現下,又同時和芷妍,芷蘭打得火熱,你說,她想幹什麽?”
“皇後多心了吧,小孩子在宮裏住了些日子,加上她母親也走了,她的行為不難理解。這些年,她也安分守己,也沒見皇帝對她有什麽特別的照顧。”
皇後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當年言大将軍的事至今有不少傳言,更甚者,直傳“狡兔死,走狗烹。”言盛寧為人女是什麽想法,對朝廷對皇上當真如表面這般感恩,恐怕不盡然吧。還是要找個時機,提醒下芷妍,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我們還是要和她保持距離。”皇後與蘇嬷嬷在鏡中相視一眼,蘇嬷嬷點了點頭。
言盛寧這些天做什麽都提不起勁,心裏總覺着卡着什麽難受,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筆,将紙揉成一團。
“南黎,南黎!”
“來啦,怎麽了小姐?”聞聲,南黎放下手裏的活,迅速來到言盛寧書房。見她幾日悶在屋裏抄書,就知定是她心情不佳。剛才言盛寧喚她,南黎開心極了。
“我們出去溜溜,對了,帶上你那把小匕首。”
俞利此行押镖順利,俞遠對此頗為滿意,還大擺了酒宴歡迎她回來,以往可從來沒有過。他就是要镖局上上下下都看到,他這個總镖頭有多器重俞利這個女兒。更在酒席上放言以後俞遠镖局要交托給俞利,讓镖局裏的弟兄們定要鼎力支持她。這些話傳到了俞夫人耳朵裏,接連氣了好幾天,心裏對俞利的恨意更深了。
在院裏見到南黎,讓俞利覺得一切有些不太真實。她停下腳步躊躇着要不要上前,上前要和她說些什麽好呢。她還是那麽好看!
言盛寧手肘碰了碰南黎,小聲地說:“你瞧!她又再犯傻了!一個人站那傻樂呢。”南黎向後瞄了一眼,還真是,上次就覺得她是個怪怪的人。半天不見她走過來,南黎只好轉身,看向她,叫了聲俞利姑娘。
被喜歡的人喚了名字,俞利只覺得心裏一癢,但又很舒服。咧着嘴傻笑着,呆呆地杵在那。
言盛寧急了,“叫你呢,還不快過來,我們可等你半天了。”
“好好。”俞利大步跑到她倆跟前,小聲地回了句,“南黎姑娘。”
房間空間不大,俞利第一次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屋裏有些東西很破舊,而且擺放地很亂,她幾乎沒有招待過客人。
“你們喝點水。”
“別忙活了,我們來是為了上次你給了我一盒玉肌膏。”南黎還是那麽善解人意,拉住了正在整理東西的俞利,讓她坐下。
“俞利姑娘,我既已收下你的禮,那麽禮尚往來,請你收下這個。”
今日太多驚喜,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還意外地收到了她送自己的禮物。俞利細心地擦拭着匕首,心情就像蜜糖一般的甜,一整天笑得合不攏嘴。言盛寧雖未見到俞鋒,通過俞利的描述,對俞鋒了解地更多。
笑話俞利呆呆傻傻,她言盛寧又何嘗不是。在籁音閣外逗留很久,還是紅姨有眼力見兒,最後把她拉了進去。
“哎呦,你可來了,我們家小喬近段時間茶不思飯不想的,也不知是怎麽了?”
“她,好些了嗎?”
“身子骨沒什麽事,就是心情不好!上回你們鬧別扭了吧。”紅姨一眼我就知道的眼神盯得言盛寧有些心虛,說道:“也,談不上鬧別扭。只是不懂,她為何總要那麽冷淡。”
“小喬也是個苦娃娃啊。”紅姨拍拍言盛寧的肩膀,“會到這兒彈琴的你也該明白,你要真欣賞喬非,真心想與她交好,對她就多點耐心。好了,她在樓上去找她吧!”
想敲門,卻聽見裏面弾起了龔詳霆曲譜的其中一篇名為《兩相怨》的曲子。言盛寧立于門前,聽到了後半段,吹起笛子用笛聲與她的琴音相和,有了笛音的加入,整首曲調,顯得不再那麽得無可奈何。
一曲終了,言盛寧站在門口,等着喬非為她開門。
☆、一卷十二回
俞大公子看着銅鏡裏自己的臉蛋,躺了這些天,血色不錯,容光煥發。又仔細查看一下自己的着裝,确認沒什麽問題,喚着仆人趕緊給他備轎出發去仙樂居。他要好好地和柳梢紅說一說,自己都為她做了什麽事,想來她聽到後必定感動異常。
到了仙樂居,出轎後折扇一開,大搖大擺地走着,俞鋒活脫脫一副公子哥兒的模樣,唯恐別人注意不到他。卻不想在大堂就被人攔下。
“不給我倒杯水喝嘛,我站了很久,口渴。”言盛寧又開始直直地盯着喬非。“還在生我的氣?”她如往常一般臉上挂着笑溫和地問道。
面前的人一副溫柔清秀的好面龐,身形瘦削,細長白皙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點着桌面,明亮的雙眼透着一股驕傲散漫。喬非看着她,起身,端起水壺,往她水杯裏倒滿了水,“那日,是我言辭間過分了。”
“言小姐何等身份,邀我出游,送我名譜。遇事出面護我,一路将我背回籁音閣。隔日還親自熬了粥給我,你好意給我檢查身體,是喬非不識擡舉。”
言盛寧嘴裏含着水,品着她的話。喬非當真會在意自己和她之間的身份之差?
“自我見到你,我就覺得你不像個樂伎,或者說,你和一般的伎人不太一樣。”言盛寧說這些話還是有些保留,其實她還有個最大的疑惑,就是喬非身邊的侍女冷情。
“哪不一樣了?”
“嗯,說不上來,也許還是因為你容顏太出衆的緣故吧!哈哈……”說着說着,又誇上了喬非的樣貌。
被人攔在大廳,俞鋒覺得臉上挂不住,推搡着兩個攔着他去處的人,仙樂居老板怕事情鬧大,只得親自出來勸架。
“俞公子,稍安勿躁。你再等會兒。”
“誰呀,到底是誰在房裏,憑什麽不讓本公子進去。”
老板見俞鋒一臉頑固像,也不和他多啰嗦,眼神示意那兩人,讓他倆直接将俞鋒架到一邊去。
“對了,我打聽出呂沖的來歷。”言盛寧将情況一一告訴給了喬非,“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柳梢紅有俞鋒這個傾慕者,為博紅顏一笑願為她傾盡所有,不過品樂茶樓的蝶舞也不賴,還有神秘殺手願為她出手。”
喬非一臉正色,問道:“什麽意思?”
言盛寧低着頭轉動着手裏的杯子,繼續說着:“烈火幫是個小幫派,就些無賴,聽說他們幾個人打了蝶舞,可就在第二日被人全部一劍割喉。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你說吓人不吓人。”言盛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打人和殺人是兩個性質啊。”
俞鋒沖進柳梢紅的房間,見她滿臉是傷地卧倒在地。他心疼地扶起地上的人兒,柳梢紅見到俞鋒一剎那恢複了意識,拼命地扇他耳光,狠狠踢他。
“都是因為你。說,你都做了什麽?說啊!”
“話又說回來,你覺得俞鋒這麽做,柳梢紅會感謝他嗎?”
喬非将耳邊垂落的發絲塞回耳後,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會。”言盛寧笑出了聲,“我也覺得不會。”所以說,追求人還是要動動腦子的。
“忘了最重要的,呂沖也好,烈火幫也好,俞鋒還有柳梢紅。你希望我怎麽做,我可答應了你家冷情說會給你個交代。但我得看看你的意思。”
喬非想要息事寧人如言盛寧所想。看着她逐漸遠去的背影,喬非合上了窗戶。走遠了,回頭一看,似乎還亮着燈,怎麽辦,言盛寧覺得自己對喬非愈加好奇了。
天氣漸暖,皇帝想要選一吉日舉辦騎獵比賽。原因有二,其一他登上大位以來,向來崇尚武力,覺得兵強方能護國。其二,則是想緩和一下和太後的關系。
唐芷蘭書信給唐辰俊,告知皇兄此乃是個機會,務必要抓住機會在父皇面前大顯身手。
“對了,言盛寧最近在做什麽?”
“她還是老往外面跑。”
“看來她還不知道呢。”
“公主,奴婢不解,為何還要對她那麽上心。”
“唐芷妍在乎的人嘛,呵!”
俞鋒萬分沮喪,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他花了那麽多時間銀子,為什麽柳梢紅不念他的好呢?反倒責怪他。
難怪他想不明白。仙樂居一年到頭來能賺多少銀子,又經營多年,背後的勢力誰又知曉,如今,雀鳴街上的生意形成了一個平衡,年代久遠本是仙樂居的優勢,可它若同時得罪籁音閣和品樂茶樓,取而代之亦未嘗不可。能經營那麽多年,至少背後人不會是俞鋒這樣的愚蠢魯莽之徒。
“小姐,你怎麽了?”
“冷情,我走錯了一步,烈火幫的事我沖動了。本想動柳梢紅,撬動仙樂居之根本。仙樂居在長安果然根深蒂固。”
冷情不知該怎麽安慰,“你也是不想蝶舞委屈。其實當時你為什麽不讓她留在你身邊而讓她一人去品樂茶樓。”
看着蔚藍的天空,喬非沒有回答。
俞利搬出了她的小屋住進了俞遠給她安排的別院。還專門給她配了丫頭照顧她的起居。俞遠特意告知她們,只聽大小姐的命令。
南黎,言盛寧一進來,眼前一亮,上回還是個小破屋呢,這回就住上漂亮別院啦。“俞大小姐前途無量,以後我們可都指着你照顧我們呢。”言盛寧調侃道。如願看到了她害羞的樣子。“別倒茶了,難得出來,長安城你比我們熟,今兒有你帶我們逛逛,可好?”
“好啊,我知道西市有條小街東西便宜又好吃。”
“怎麽,就帶我們吃便宜的不肯花錢,你都住上這麽漂亮的院子了!”南黎抓着言盛寧的胳臂,“小姐!”
“喲,她心疼你。”一說,弄得倆人都不好意思。
俞利說的那條街就是言盛寧小時候常去的那條街。最怕物是人非,有些事情不是那麽容易就能過去的。
“你們別管我了,我自己四處走走。”
俞利小心地問南黎:“言姑娘是不是生氣啦,因為我帶她來這,這兒東西便宜。”
“胡說,我們小姐只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