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過往 翌日清晨,碧空萬裏
……
翌日清晨, 碧空萬裏。
雲畔一早就跑到寧愫的院子裏,得知她等到壽宴結束,就要離開雲家, 去江南小鎮那一帶。
她不舍地看着寧愫, 眼巴巴地說:“留在雲府不好嗎?”
寧愫感受她的好意, 但是心意已決,也只能摸摸她的秀發,表示:“若是有空, 我會回來看看你們。”
雲畔直到她的決心, 也知道再勸下去也無果,只是将這個想法壓碎在心裏。
只不過等到天色正好時,她就想拉着她出去逛街置辦點首飾。
寧愫剛好沒事,也就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小攤小販, 她們從馬車上下來時,就見街上熱鬧非凡,雲畔喜滋滋的帶着她來到一處新開的“嬌珠閣”。
顧名思義, 就是女子最愛的金銀首飾器都在裏面, 她們一進去就見裏面好幾個小姐侍女在挑,而得到消息通知的掌櫃也匆匆走了出來。
“三小姐,大駕光臨, 來小順快去帶小姐看我們新進的一批金銀珠寶。”掌櫃一臉谄媚的說完這句話後,他身後的一個矮小瘦巴巴的人, 也就是他嘴裏的小順,就帶着這眼前兩位金枝玉葉的小姐去二樓看。
寧愫有些好奇地看雲畔,雲畔走到樓上時才解釋道:“這是我們雲家新開的。”
寧愫了然于心, 然後兩人在就在二樓裏挑首飾,寧愫對這種并不是很喜歡,也就在旁邊靜靜看,而雲畔則是很歡喜這種,見一個就拿起來給寧愫看看,并問好看嗎?
寧愫見她手裏拿的是白玉耳墜,還有一個是金鑲紅寶石簪子,再看工藝精湛,她點了點頭都說好看。
雲畔糾結了一下,随後便讓人将這兩個全包起,然後又開開心心地繼續往下看。
寧愫見她小女兒嬌态,也不由唇邊一直都挂上了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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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雲畔見到就她一人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問:“绮姐姐,你怎麽不看。”
她說着就拿起紫玉镂金簪,然後小心地為她插上去 ,剛好這簪子很配她身上的衣裳,烏黑的鬓發被這簪子點綴的,多了一抹風景。
寧愫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雲畔笑着說:“绮姐姐這個很配你,你就不要取下來了,這個算我帳上就好了。”
她也不好佛了她的好意,也只能笑着應下。
然後可能逛的時間有點久,寧愫就來到窗棂邊,見到窗棂便有個小案幾,案幾上是是一尊上好的漢白玉石精刻雕花馬。
她細細摩挲了一下,感受指腹的冷意,她不知為何瞥向窗外,見到外頭人山人海,小販的吆喝聲,還有幾個乞讨的乞丐,到處巡邏的禁軍。
一幅幅鮮活的場景就落在她眼底,就在她不知不覺看下去的時候,一個漆黑的馬車不知何時出現在街頭,寧愫本來只是随意一瞥,卻不見,馬車來也匆匆,擾的街上一時嘈雜更多。
而身處京州官街的官道上,也不見慢點,巡邏的禁軍發現此事,上前查看就見裏面的下人掏出一分令牌。
見到這命牌,禁軍臉色一變,随後就立馬放人離開。
就在馬車要行駛離去時,一縷清風正好吹佛像雲薄一樣的簾子,露出裏面一角的金絲雲鶴望蘭暗紋。
而不巧,她曾為沈蔚穿戴衣物,自然也是清楚的很,所有有關他大大小小的衣物。
如果是普通的金絲雲鶴望蘭暗紋就算了,可她自己繡的她怎麽會認不出。
不知何時,雲畔也來到窗棂便,見她出神就好奇地問:“怎麽了雲姐姐。”
順着她的眼神,她也看到了那一幕,她好奇問身邊的嬷嬷,經驗老道的嬷嬷很快通過馬車欄杆的金雕象山,辨認這是沈家的馬車。
沈家。
雲畔立馬就知道為什麽寧愫會出神。
她們也是一開始就知道寧愫與沈家那位有名的大人和離,現在再一看,莫不是寧愫還對這位有情。
她想到這裏,就小心翼翼地打聽問:“绮姐姐,你是不是在想沈家。”
寧愫本來只是出神,被這一問也很快清醒過來,看到她一臉擔憂的表情,她釋然道:“我與沈家,早無關系。”
雲畔一聽,就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之前我曾在宮宴上見過,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一看就不是好人。”
就通過長的冷冰冰斷定人家不是好人,寧愫有點想笑。
但是她想到雲畔這是在安慰自己,心裏的暖流也慢慢撫平她內心。
而雲畔見不是這個原因,又好奇問起來:“那绮姐姐剛剛是在想什麽出神。”
随後她又連連擺手:“绮姐姐若是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
寧愫望了望窗外,将一切的熱鬧盡收眼底,眉宇間露出一絲憂愁,卻很快被外頭的清風吹散,真情流露地道:“沒事,我只是在想真好。”
一切都越來越好,她只需要在待幾天。
沈蔚,沈府,伍思蘊。
一切都再無瓜葛,再無牽扯。
而一直纏着她的夢魇,也會烏雲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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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打道回府的沈蔚剛回去,就被沈母請到了大堂廳內。
大堂廳內,丫鬟早早沏好茶水,而坐在青鸾牡丹團刻的紫檀椅上的沈母,正在被貼身丫鬟捶腿,另一個嬷嬷在給她捏肩。
見到沈蔚來了,她正悠閑的雙目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随後就讓幾個丫頭屏退左右,留了近身的嬷嬷在一邊伺候。
沈蔚今日身着暗青色長袍,腰間別着雲紋腰帶,臉色溫沉,讓人不敢直視。
他微微向沈母行禮,而沈母則是起身扶住了他,然後就讓他坐下,見他氣色有些不好,她就順便讓嬷嬷讓爐子裏的炭火多添點。
屋內的博山爐,燒的通紅,一室寂靜,嬷嬷從外頭帶來炭火添了上去,然後就低頭候在一邊。
沈蔚保持緘默不語,而沈母終是先忍不住,阖眸又睜開,還是先開口問:“我讓你回來,你都不問我發生了什麽。”
沈蔚聞言,将手裏的茶杯接了過來:“母親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沈母一看,就氣的站起來:“你是不是還在氣頭上,覺得和離這件事我沒幫你,還請沈老太太過來。”
沈母這一說,周圍氣壓更低了。
嬷嬷的頭也越來越低,不敢看這劍拔弩張的氛圍。
沈蔚擡眸,那劍眉如直入寒雪,“我從未氣過。”
說着,茶杯也被他放下,那漂浮上面的茶漬一直飄飄浮浮的蕩在上面。
“我知你最近病了,我往東宮打聽消息,好不容易等你回來了,可你卻這副生人勿近的姿态,你這樣子讓……”
沈母越說,越說不下去,她的眼底也挂上了淚水。
可沈蔚卻看都未看她這一眼,他的面色如從剛進府一樣,未曾松動片刻。
本來還能粉飾的表面,也因為這段時間,漸漸浮現在現實中。
沈蔚說:“你确定你是真的擔心我。”
沈母氣急,捂着胸口說:“你是我的孩子,我怎麽不會擔心你。”
而沈蔚則是拂袖而去,衣襟裙擺的金絲雲鶴望蘭暗紋,在燈下的照耀下顯得幾分肅默。
“你若真的擔心我,你會讓你的孩子從一出生就想掐死他,恨不得他從未出生。”
若不是沈老太太趕到,估計這世上就再無沈蔚這人。
當沈蔚此話一出,沈母當場跪倒在地上,眼眶裏的淚水争先恐後的留了出來,嬷嬷立馬上前心疼的扶着沈母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辦法。”
提到過往,那是她心中的傷疤,是她強壓心頭,每每不敢回望的過往,沈蔚他父親做錯了,她也做錯了。
她們都是一對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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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白霧下,他踱步游走在游廊下,在六角檐下的四方山水燈下,他一人在其中,竟然顯得幾分蕭索之意。
不知不覺中,當他來到一處熟悉不過的院子裏時,他推開厚厚的門,走了進去。
他點燃火折子,見到裏面擺設照常,往常與寧愫所處的一點一滴也慢慢顯現在腦海裏,他走到內裏的榉木雕花架床榻。
想到這些天,應該有專門的人打掃,他輕輕的坐到床榻邊上時,不由想起她們洞房花燭夜那日。
明明只是随意一指,他也未細看過他所要娶的女子是何容貌,當好友紛紛問起時,他也只是淡淡來句:“順眼。”
然後當洞房花燭夜是,掀開那紅蓋頭時,她惴惴不安的悄悄瞥向他,那溫柔美麗的眸子,如月上柳梢頭,一枝獨秀的寒梅,就那樣靜靜的綻放自己的美,那麽不知自己的美,不安地看着自己。
溫沉如水的心裏,微不可見的觸動了一下。
而最後的相處裏,她努力成為一個好妻子,細心體貼的伺候他一切,當時的他其實心裏也曾想過就這樣也好,可是當得知沈母插手這一切,教她如何讨他歡心,将自己的行蹤告知與她。
一瞬間,他就索然無味。
那微不可見的悸動,也漸漸沉入心底,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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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外面的丫鬟不知道裏面還有人,打開房門,想進來打掃時,就被吓了一跳。
她再細細看下去,就見那個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眼眶下微不可見的發青,和眼底泛紅都表示他一夜未睡。
她吓得呆在原地:“大人。”
卻見大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另一邊,沈母正在榻上喝安神藥,得知他竟然一夜未睡呆在寧愫房內,隔日就出門了。
她竟不由得雙目通紅,嬷嬷抱住失态的沈母。
“這孩子,他真的一點都不像他父親,我是不是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