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玄邑埋頭算了一陣,發現二十三數七的結果是二,可他記得書上明明寫得就是二十三。
難道……
“你、你……竟然偷改題目——?!”
原來元錫白出題時,将原來的“七七數之剩二”給換成了“七七數之剩三”了。
“如何,還确定答案就是二十三嗎?”元錫白神色悠然地将那筆杆在手中轉了一圈,驀然想起了一些不甚美好的事,又青着臉将其放下了。
王玄邑皺着臉不說話。
《算經》只寫了此題的結果,但根本沒寫解法,任他想破頭皮也算不出真正的答案來。
“三十八,算算。”
經了元錫白提醒,王玄邑又提筆演算,但仍倔着不肯認輸:
“……肯定是你早早就将題目與答案背下,才能這麽快就說出來!”
“那好。”元錫白雙手抱胸:“我若将那七七數之剩二改為剩五,你能立馬算出答案嗎?”
王玄邑僵着身子,握着筆卻沒有動作,紙上暈出了一個拳頭大的墨點。
“答案是六十八。”
元錫白拿過他手上的筆,開始在那紙上塗塗寫寫了起來:“若是再加一個條件,此數用十一數之剩二,答案又是多少?”
王玄邑像個木頭一樣杵在元錫白身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身後那群人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讨論什麽,只是互相對視了幾眼,都閉上了嘴。
“這次答案又成了二百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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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錫白收了筆,看着王玄邑的眼睛道:“王小公子确實天資聰穎,是難得的龍鳳之才,但有時候讀文章不能只浮于表面,鞭辟入裏、入木三分地研學才能有一番收獲與成就。”
王玄邑還沒說話,一旁的王赫陽先忍不住了,抖了抖袖子便用手指着元錫白氣急敗壞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敢在我面前教我小弟做事?”
“凡事先得看看自己配不配,不過是近日靠些不入流的手段爬上了宋家的床,便能借着他家的風在這指手畫腳了!”
諸葛赟也冷嘲熱諷道:“他還以為元家還是從前那個元家呢,元穆深那老頭活着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對書院那些學生作威作福的—— ”
元錫白繃着臉站在原地,一時之間成為了衆矢之的。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個帶着愠怒的女聲:
“王赫陽,是誰給你的膽子在我張府的地兒欺壓我張家邀請的朋友!?”
只見諸葛酒酒柳眉倒豎,一副美人含怒的模樣仿佛春雷初震、草木凝霜。
“還有你,諸葛少陵。”
她将目光轉向自己的兄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裏裝着什麽壞水,看看你都帶了什麽人來囡兒的滿月宴!?”
“唉呀,妹妹大人息怒——”
諸葛少陵終于放下了他那白毛扇子,好言好語地攬住了諸葛酒酒的肩,在她身邊不住道歉。
“今日是我思慮不周,不知他們竟與這位元大人曾有仇怨,下次我一定好好招待這位元大人,給他賠禮不是……”
元錫白心裏冷笑一聲,這人怎能說是“思慮不周”,應該是“思慮周詳”才是。
他擡頭一望,只見張宇賢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後,見自己在看他,便使了個眼色。
——想必是那人早就看見了自己的窘狀,方才急急忙忙地去找媳婦救場來了。
元錫白感動之餘又多了幾分心酸,像他這樣的人估計現在到哪裏都會給人添麻煩,以後還是盡量待在家裏罷了。
這場宴會吃得實在不尴不尬,諸葛家與王家的人方才被主人訓斥過,也就乖乖地閉了嘴。反而是與元錫白同桌的人,一句話也不說,反而一直偷偷地瞄他,讓他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吃到一半,元錫白就默默地跟張宇賢夫婦道了別,說下次有空會再單獨上門拜訪。
張府後有一個不小的荷花湖,為了消食,元錫白便迎着夜風慢慢地繞着湖邊踱了一圈。
日頭落後,周遭也清涼了些許。微風淡淡,星月稀疏,樹間的鳴蟬依然聒聒地叫着,高一陣、低一陣,仿佛某種靈動的小曲。
湖面靜寂無波,只黑沉沉地簇着大片荷花,雖瞧不見形狀,但也能聞見那股撲鼻清香。張府那明亮的窗子與山柿子般的燈籠也被倒影着泡在了水中,荷葉在周圍三三兩兩地浮着,似真似幻,恍如天上仙府一般。
“如此星辰如此夜,良辰美景奈何天啊——”
元錫白回頭一望,只見諸葛少陵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後,正眉眼彎彎地搖着他的扇子。
“諸葛大人也來散步?不巧,我正要回去了。”
諸葛少陵大搖大擺地跟着元錫白:“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們正要回去呢。”
他回頭朝身後神色郁悶的諸葛赟與王赫陽道:“順便讓他倆來跟你道個歉。”
“抱歉,方才多有得罪……”
“我也該說抱歉……”
元錫白看着表情像生吞了十斤沙石的諸葛赟和王赫陽,又看了看笑語盈盈的諸葛少陵,實在搞不清這人的葫蘆裏賣的什麽關子,只得由着這三人一路跟着到了大門口。
“元大人不常參加此類宴會吧。”
“是。”
“宋大人也是。”諸葛少陵笑着,“邀請他去諸葛府的帖子一個也沒接過。”
元錫白瞟了他一眼,心道原來繞了這麽大的圈子還是為了宋钊的消息。
“我與宋大人并非你想象中的那種關系,他的事情我或許知道得還比你少。”
“噢?”諸葛少陵挑起了眉。
“我就說他是巴巴地跑到宋府然後被人趕回去的吧,什麽宋府的馬車送他,估計看錯了吧。”諸葛赟在背後嗤笑了一聲:
“宋大人估計連他是誰都不認識。”
“三弟——”諸葛少陵輕喝道。
元錫白聽罷卻沒什麽所謂,他倒真希望大家都是這樣誤解他的。
“元大人,下次可有空去諸葛府一游,也給在下一個賠罪的機會。”諸葛少陵又道。
“再說吧。”元錫白看着那人的笑眼,莫名生了些熟悉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再說可不行,應該是就這麽說定了。”諸葛少陵一把握起元錫白的手,往掌心裏帶了帶。
瞬間,元錫白全身上下都汗毛倒豎了,但他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只能僵硬地由着諸葛少陵握着他的手。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道:
“我是不是在哪…………”
突然,幽靜的小街上傳來了一陣突兀的馬蹄聲,引得元錫白與諸葛少陵一行人都往那方向看去。
那四駕馬車逐漸近了,最後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張府的正前方。
燈籠映着那緞面側簾上顯眼的“宋”字。
車停後,一只指骨修長的手慢慢掀開了簾子。
待看清那人的臉,元錫白面上陡然血色盡失,被諸葛少陵拉着的那只手也生起了冷汗。
“宋、宋大人……”王赫陽與諸葛赟在後頭已經震驚到結巴了。
宋钊淡淡地朝他們點了點頭,目光移到了諸葛少陵與元錫白交握的那只手上。
“唉呀……”諸葛少陵看着元錫白臉上的表情,有些新奇地笑了。
以防萬一說下,諸葛同學不喜歡小元同學,他就是個神經病(情感層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