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迦樓靈犀
待一陣無聊的拌嘴後,兩人才開始了正事。
宋钊将那卷從寺廟裏帶回來竹簡攤開,裏面卻裹着一張薄薄的紙。
“上邊怎麽什麽字都沒寫?”
元錫白将那紙拿起,皺着眉翻來覆去地端詳了一會兒,仍是看不出個名堂來,
宋钊于是從桌旁點了盞燭火,又捎來了一張紙。
“你一次能記住多少個人名?”
元錫白接過他遞來的筆,略一思索道:“三四十吧。”
“足夠了。”
只見宋钊将那無字紙放在燭焰上烤了一會兒,紙頁的邊緣逐漸泛黑卷曲,而方才大片空白之處,竟逐一現了許多字來。
元錫白提筆将上邊所記的人名都抄了下來,奇道:“這紙上塗了什麽?竟能将字隐去行跡。 ”
宋钊回道:“不是塗的,就是用堿水寫的字。”
“歐陽岩、董忻、樓閱、王甫鄢……”元錫白越寫越心驚,“這裏頭的還有不少是快致仕的開國重臣,這些人也想同陳國公沆瀣一氣,參與這奪嫡之争麽?”
“動蕩之際,這些人既無士族支撐,也無皇帝青睐,命便如那飄無根蒂的浮萍,只能身不由己。”
宋钊撫過那些人的名字,沉言道:“以我對宋瑾恒的了解,這些大臣的家人至親指不定就在他手上。”
“這姓樓的,莫非是九王爺……”元錫白詢問地看向宋钊,“嶺東王府的青龍令已落入陳國公手中?”
宋钊點頭:“我猜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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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錫白無奈道:“那你覺得你現在勝算有幾分。”
宋钊:“三分。”
元錫白:“……這麽少。”
“不過,等到那人回來,我們的勝算估計可以變為五成。”
元錫白疑道:“什麽人?”
宋钊看了他一眼:“無論如何也一定會站在太子這邊的人。”
上京劃為東南西北四坊,南北二坊繁榮非常,時常到夜裏都有着車馬魚龍不歇的盛景,西坊雖不如南北二坊繁華,但裏頭多鐵器玉石店,平日裏也交雜着一番铿锵之聲,唯一特殊的,便是這終日寂靜無聲的東坊。
東坊的街道筆直潔淨,是尋常坊市的兩倍寬。路旁不栽林樹、不置商販,路的盡頭直通皇宮正門,非休沐日都有着禁止百姓通行的規矩。
這一日,秋日将地上的青石板烤得明亮滾燙,連那縫中生出的雜草也被曬蔫了頭。
正門的侍衛擡頭拭了拭汗,低頭暗罵了幾句。
“侍衛大哥,這是我娘讓我給你們帶的花茶。”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提着一個鐵桶,奮力地在遠處招呼着。
“诶,來了!”
那侍衛忙不疊地奔過去,替她将桶提了過來:“今個兒怎麽又是你來,你娘呢?”
小姑娘從懷中掏出碗來,先給自己舀了一勺,猛地灌了下去:“唔……我娘又去宮裏做事了。”
“真辛苦!”他也渴極了,捧起碗咕嚕嚕地灌了下去。
“這大熱天的,劉三那幾個說肚子疼去上茅廁,快一個時辰了都還沒回來,想來是背着我偷喝酒去了!”
小姑娘睜大了眼:“那侍衛大哥你這麽熱還在這堅守着,好厲害呀——”
那侍衛聽了,便不由有些得意了起來:“那是,我哪能和那些宵小相提并論,大哥我以後可是要進禁衛軍的,即使再累也得守在這,任何閑雜人等都休想從我這兒過去!”
話音剛落,那阒靜的長街上突然響起了一陣馬蹄聲,似乎正在往這裏趕來。
侍衛剛愁着沒處兒逞威風,見來者只有一人一馬,頓時容光煥發地站直了身子,拔刀呵道:
“你是何人!?不知此地無關人士不得擅闖嗎?”
那人身着一襲樸素的駝色勁裝,作的是男子打扮,面上圍了層薄薄的黑面紗。
他身下的馬兒卻與尋常之馬大不相同,不僅毛色赤烈如血,就連四蹄上的腳飾均是黃金所制,前額上還挂着一串珍稀的孔雀石,只要細細觀上幾眼,便知此馬必非凡物。
可那侍衛見識淺薄,哪分得輕好馬劣馬,用刀背指着馬上之人便是一頓訓斥:
“你!把面紗摘下來!”
來者眨了眨眼,側過臉把面紗一把揭了。
——原來“他”竟是個女子。
“你是女人?”侍衛狐疑道:“女人孤身一人來這裏作甚麽?還作男人打扮……”
那女子相貌并不特別出衆,小麥色的肌膚在抹了脂粉的婦人堆裏還十分顯黑,但奇怪的是,她的眉眼中總是帶着股揮之不去的矜貴之氣,仿佛與生俱來一般。
她低頭看了那侍衛一眼,說出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這兒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侍衛見在小姑娘面前被人滅了志氣,聲音不禁更大了,仿佛這樣就能襯得自己更威武一般:“關你什麽事!?你又是何人,進宮可是要出示憑證的。更何況現在皇上不在宮中,除了上朝的大臣們以外任何人都不得進宮!”
誰知那女子聞言,歪了歪頭問道:“皇上不在宮中?那他去哪了?”
“皇上前幾日去泰峰為民祈福了,你這都不知道。”侍衛看起來有些鄙夷,再次用刀指着來人:
“知道了就快滾吧,這兒可不是你一個女娃娃來的地方。”
那女子忽然笑了一下,從馬背的皮夾中“唰”地抽出一杆長槍來,還未看清她的動作,電光火石間那槍尖便挑落了侍衛手裏的刀,一個漂亮的回旋,将足足比她高大了一倍的侍衛挑起來撞在了大門上。
“侍衛大哥——!!”小姑娘沒見過這般場景,立馬吓得尖叫起來。
女子收了長槍,勒着缰繩一直任馬踱到了宮門前。
陽光下,她的眼睛仿佛某種兇殘的豹類一般,閃着金色的光。
“你,去宮裏通傳荀鶴那老頭子,就說迦樓靈犀到了——”
“你是說明釋長公主?”
元錫白疑惑地皺了皺眉:“可她怎麽姓迦樓,不是應該姓樓嗎?”
宋钊解釋道:“迦樓是樓氏遷入中原前的本姓,聽說長公主性情乖張,覺得漢人姓氏配她的名字難聽,才一意孤行地讓別人喚她本姓。”
“常年駐守關西壽陽,原來她便是那朱雀令主。”元錫白又問:“那剩下的貔貅印與白虎玄武令在何處?”
宋钊回道:“貔貅印仍在宮中被皇上親自保管着,白虎令估計也落入陳國公手中,剩下的玄武令早已在世上消失了十餘年了。”
“長公主如此受皇帝偏愛,那與她一母同胞的太子理應也該挺受寵的才對。”元錫白琢磨道。
“事實并非如此。”
宋钊緩緩站起身來:“皇上對發妻曹皇後的深情世人皆知,但曹皇後體弱多病,自從誕下太子之後,便更加不能抵擋病痛侵襲,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就因為這個?”
“不能就因為這個?”
“……”
元錫白看着他剛抄好的名單,問宋钊:“那這些人怎麽辦?”
宋钊垂眼道:“我會給他們投誠的機會。”
“但若實在不行,就只能斬草除根了。”
屏香記(幼兒園版)
宋钊:被打了之後冷靜地用暴力反擊的小孩
元錫白:明明是自己欺負別人,被人反揍後變成哭得最兇的那一個,躺在地上撒潑。
老師分不清是誰欺負的誰,拎着兩個人一起到走廊罰站去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