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陸秉成之死
元錫白醒來時,宋钊還在他身後躺着。
那人連睡覺也要摟着他,兩手緊緊地環住腰際,腦袋垂在肩窩上,幾縷青絲甚至順着肩頸進了自己的裏衣裏,随着呼吸輕動着,激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一想到這人昨晚做了什麽,元錫白的臉頓時紅一陣青一陣,他一把翻開身上的薄被,只見自己下面的褥子上果然出現了大片液體幹涸後的痕跡——
“宋钊——!!你給我起來!!”
誰知那人聞言皺了皺眉,竟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元錫白忍着下體的酸痛,狠狠抓住那人的肩頭,非得把那罪魁禍首給搖醒才罷休。
“怎麽了……”
被暴力騷擾了一陣,宋钊眼睛都沒睜,一擡手又将元錫白給摁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聲音帶着一絲宿醉後的喑啞。
“你、你還有臉問……!”元錫白被他的不要臉程度給震驚了,但他屁股和腰又使不上勁,只得就着這個憋屈的姿勢窩在那人懷裏:
“昨日你耍酒瘋,弄在裏面就算了,還、還——!!”
“還什麽。”
宋钊慢慢睜了眼,垂首看着怒目圓睜的元錫白。
“你一次,我一次,不是很公正麽?”
“哪兒公正了!?!”元錫白感覺到股間那不可啓齒的黏膩體液,氣便不打一處來:
“我倒想問,右相大人整日抄閱的禮義廉恥都用到哪裏去了!”
宋钊聽罷卻淡淡地道:“床上無須做君子。”
“你——!”元錫白一時語塞,眼睛瞪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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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你才是真正的無情。”
他側着頭,将元錫白的額前碎發撇到了耳後:“……分明昨晚不是這麽叫我的,怎麽過了一夜就成了‘右相大人’。”
“我、我那是……”
元錫白回想起昨晚那一聲聲堪比叫床的呓語,臉瞬間漲紅到了脖子根,但仍硬着頭皮道:“我那是被你……被你誘迫的……”
“是嗎。”
宋钊看着耳尖都變成赤色的元錫白,明白這人又在口是心非了,忍不住上手搓了搓那紅得滴血的耳垂。
“呃、我……”
這下元錫白直接變結巴了,似乎想要辯解什麽,但到最後還是懊惱地低下頭:
“……也不全是。”
察覺到房中之人已經醒了,廂房門口傳來了一陣叩門聲:“大人。”
宋钊替看起來有些警惕的元錫白掩好被子:“沒事,是我的暗衛。”
他轉而朝外詢問道:“何事?”
門外頓了頓,似乎還有所顧忌。
宋钊接着道:“有話就說,這裏沒有外人。”
那暗衛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
“陸秉成死了。”
陸秉成原是刑部的一位六品主事,為人忠厚老實,甚至有些木讷,因此在朝中少了些存在感。
三年前因右相的一谏之恩,開始追随其左右。他平日掌管的禹天監便是專門收押因犯罪而入獄的官員的場所。陸秉成有時從獄卒口中套出的一些訊息,便會借由竹簡秘密傳遞給宋钊,頻率大約為半月一次。
而他最後一次傳遞給宋钊的訊息,便是藏在青魚寺石像中的那卷名單。
“屍體呢?”
待宋钊與元錫白收拾好趕過去時,卻發現陸秉成的屍身已經躺在一片火海中了。
“刑部驗屍的人還沒來,誰允許你們擅***化屍體的!?”
宋钊本身面相就偏冷,動了怒之後更是如同一尊活修羅般,令人不敢直視。
陸秉成的妻子王氏一邊發抖一邊抽泣:“是……是大人曾經同妾身說,若有一天遭遇了不幸,就、就在衙門的人來之前,将他的屍體……燒了……”
“他何時同你說的?”
“想、想不起來了……大約半月前吧……”
元錫白望着那具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焦屍,問道:“陸大人是怎麽沒的?”
王氏以袖掩淚:“是醉酒後失足掉落池塘溺斃的。”
“就是這個池塘?”
他看着身後的庭院,裏頭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子,其間有座石頭砌成的假山,上邊還修了間八角亭子,有湍急的小瀑布從亭邊簌簌而下。
“這水深能淹死人嗎?”
王氏哭着道:“我家大人是頭朝着底部栽進去的,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元錫白趁着王氏與其他人交談的空隙,伸手探了探那池子的深度。
——确實是能淹死人的水深。
不過……
一個庭院裏用作觀賞的清池,有必要引入這麽大量的水嗎?
他皺了皺眉,手指撫過那假山的縫隙,發現裏頭還長了大量雜草。往水下一看,只見那假山的底部上下竟然分成了一淺一深的兩種顏色。
等走到陸秉成的書房,卻發現宋钊正站在門口,垂着首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書房怎麽樣?”
“很整齊,不像是有人闖入的樣子。甚至有些地方幹淨得過分了,想來這位陸大人可能有潔癖和強迫症。”
元錫白左右看了一圈,低聲道:“雖然陸夫人的傷心看着不似作僞,但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尋常。”
宋钊點了點頭:“你說。”
“第一,便是那池塘假山中的異處。我在那瀑布的石頭縫中看見了許多喜旱類的雜草,按理來說,如果那瀑布天天都往下流,在水流的沖擊下應當長不出這些雜草來。第二,我觀察到那假山底部有顏色分層,且池塘的水清澈得過頭了,想必石頭底下的深色部分才是水塘的原始深度,現在的那些水可能是昨晚或者今早才引進來的。”
“第三——”元錫白看着宋钊,“我剛才看了一眼屍體,陸大人似乎沒穿鞋靴……”
宋钊沉吟了片刻,道:“方才有個小厮告訴我,他無意中看見了陸秉成火化前的屍身。”
“他說:‘陸夫人抱着一身官袍的陸大人,哭得令人心碎斷腸。’”
“官袍的穿法十分繁瑣,昨日也并非有官員大典,在自家飲酒應該着便裝才是。”
元錫白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一個醉酒跌落池塘的人不會專門把鞋脫去,而且比起溺斃,還有另外一種與之相近的死法能讓人窒息身亡。”
宋钊望向他,心有靈犀地接道:“你是說,上吊?”
“如果是你,上吊自缢的時候會想穿鞋嗎。”
宋钊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會。”
“為什麽?”
“因為……”他低聲喃喃道:
“怕弄髒凳子?”
潔癖。
強迫症。
怕弄髒凳子……
良久,宋钊才長嘆了一聲:“原來如此。”
兩人來到前門時,王氏正坐在門檻上,看着府中進進出出的人發呆。
“陸夫人。”
宋钊走到她身邊,俯身輕問:“請問最近府上發生過什麽不尋常的事嗎?”
王氏扯了扯嘴角:“要說不尋常,這幾個月每一日都過得不尋常。”
“前些日子後院招來一批仆人,結果沒過多久竟然全都以不同的方式丢了性命。當時大人便去求了天師,覺得府中有邪物作祟,可從那之後他自己也開始成天恍惚,整夜整夜地失眠,我怎麽問他都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約從什麽時候開始?”
“半個月前。”
元錫白與宋钊對視一眼,問道:“半個月前你府中可曾來過什麽人?”
王氏含着淚搖頭:“我平時都在女眷所住的後院,對于前院之事一概不知,只知道所有訪客都是由大人自己親自接待的。”
這時,陸家小孩的乳母從門前經過,碰巧聽見了他們的談話,不由插嘴道:“那日我和鄢兒碰巧在花園裏玩,似乎瞧見了來拜訪的那位大人。”
“他的模樣你看清了嗎!?”
乳母思考了一會兒,道:“只記得那位大人執着一把大扇子。”
諸葛少陵——
宋钊眉頭緊皺,想必那時陳國公便知曉陸秉成暗中同他遞消息的事了。
陸秉成之死十有八九便是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