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水風空落眼前花

“……宋钊怎會出現在此處!?”

即使那人已經離去,九王爺仍驚魂未定地撫着胸,臉色一片慘白。

“是巧合嗎,難道本王的所在已經暴露了?”

他急急忙忙地起了身,按下了密道的開關。

“不行,我得去找世德兄商議一番。”

“等……”

蘇其正也跟着起了身,他望着九王爺匆忙離去的背影,眉心緊鎖,似是從中察覺出了一絲不尋常。

右相平日裏少私寡欲,即使是宴飲之樂,也幾乎從未來過這種地方。

再者,聽聞他與那新任的太子少保元錫白關系不尋常,那位元大人可不是善茬,真能任得宋钊在這種地方與美人肆意尋歡?

除非……

他回想起方才那舞姬裸臂上隐隐的肌肉線條,那比尋常女子更加高挑的身姿,還有面紗之上那兩道斜飛入鬓的英氣長眉。

方才自己被色相惑亂了心智,竟不察那人的真實性別。

壞了——!

蘇其正知自己與九王爺皆已入套,剛想命人前去全力阻攔九王爺,但心中卻驀然想起前日裏諸葛少陵交付與自己的那句“按兵不動”,一時舉棋不定起來。

萬一宋大人另有安排,自己此舉豈非亂了他的謀劃?

蘇其正糾結了許久,還是任由九王爺從溪山閣一路逃去了易水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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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霖鈴,凄怆寒骨。

諸葛少陵提着盞淋了半濕的油紙燈,又一步步走向了那個梅花盛開的院落。

和往常一樣,他作着一身不起眼的太監打扮,任是旁人從此道經過,定然識不出眼前這人就是平日裏錦衣貂裘、言笑晏晏的諸葛大人。

他沿着濕冷的後牆緩緩坐了下來,将頭輕輕靠在了門上,平日裏那副機關算盡的聰明樣仿佛也被這場雨給洗了個幹淨,鉛華褪盡,浮出了底下失魂落魄的身骨來。

裏頭時不時傳來幾聲幼童的呓語,伴随着溫柔的哄聲,以及不間歇的咳嗽聲。

她的病,一直都未曾好過嗎……

諸葛少陵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觸到了冰冷的門環,嘆了一聲。

多年前似乎也是這番場景,他們之間也隔着一堵牆,她在牆裏,他在牆外。

“聽聞這宋府的二小姐生得國色天香,能稱得上是‘上京第一美人’,待到出閣後便要被直接送進宮中做妃子的。”

“我們可都沒見過她的面兒呢,玉術,你說,那宋二小姐可美得過你妹妹酒酒?”

彼時,年輕的諸葛少陵身上彌漫着一股揮之不散的纨绔勁兒,見友人拿自家妹妹打趣,他便執着扇莞爾道:“百聞不如一見,既是沒見過,又怎能稱是‘上京第一美人’?”

“宋府把她看得那般緊,莫非諸葛兄有其他門路?”

“不如我們來賭一把如何?”

諸葛少陵輕笑,眉宇間滿是勝券在握的自得:“一周之內,我不僅能見到她的人,還能——”

“得到她的心。”

于是諸葛少陵買通了宋府的小厮,知道了宋二小姐廂房的所在後,便開始往她散心的園子裏隔三差五地放紙鳶。

第一回放了個彩鸮的,第二回放了個仙鶴的,第三回放了個鴛鴦的……每個紙鳶上都綁着世面上稀奇的罕物,有時是一枚波斯胸針,有時是一尊彌勒小木雕,這些小玩意兒都足以把牆裏這個未出閣的小姐勾得心癢難耐。

到了後來的某一天,他卻忽然不放了。

那天,諸葛少陵穿着一身讓人認不出的下人行頭,站在西苑的外牆根下,悠然地吹起了腰間的白玉短笛。

苑裏沒有動靜,他便站在牆下一直吹。

到了落烏西沉,身後的牆頭終于窸窸窣窣的動靜,諸葛少陵停了手中的笛,信然地回頭望去,這一回眼,卻徹底愣在了原地。

正合了書中那句“一笑一傾城”。

牆頭上發鬓淩亂的宋芷岚對他咧開了嘴,眼睛清澈見底,仿佛世間春風百花都在此刻失盡了顏色:

“前些日子院裏的紙鳶是你放的嗎?”

“抱歉,這牆太高了,我又太矮了,去堂前順了兩張長凳這才爬上來。”

……

宮中風雨不歇,将電光火石的溫存回憶悉數澆滅殆盡。

諸葛少陵垂下眼,将手中半明半滅的朱色宮燈推進了腳旁的水窪中。

紙做的燈衣在池中短促地燃了幾刻,便安靜地熄成了一堆竹木殘骸,柔紅的火光明豔又虛無,恍如夢裏的鏡花水月一般。

“宋瑾恒想讓麟兒做傀儡皇帝,我卻想讓麟兒做真皇帝。”

“這樣,你便是至高無上的皇太後,期頤天年,萬壽無疆……”

與此同時,易水居卻陷入了一片兵荒馬亂之中。

往日裏氣定悠閑的宋瑾恒此時卻像個被人點了尾巴的耗子,捂着胸口直跺腳:

“樓重這個……蠢貨!!!”

“這個沒腦子的東西,這時候跑到這來是生怕旁人不知我與他在暗中合謀嗎!?諸葛少陵呢!蘇其正呢!!我派出去的這些廢物沒一個人能攔得住這蠢貨嗎——!?”

身邊的侍從膽戰心驚地安撫着他:“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說不定右相只是碰巧經過那處地兒……”

“碰巧?”

宋瑾恒冷笑一聲:“我養了那小白眼狼這麽多年,他腦子裏在想什麽我會不清楚?!想必早就在易水居附近安插了諸多眼線,就等着這刻守株待兔呢。”

“本是想着這樓懷去泰峰一趟也該命數将盡了,未曾想到這狗皇帝竟然命這麽長,花了三個月才召集起來的骁狼騎也只得逗留在京畿,遲遲不得起兵殺進宮中,才讓宋钊察覺異狀抓住把柄。”

“宋钊在明,我等在暗,一旦事情敗露,我與樓重便會被冠上謀逆的帽子壓進天牢,這麽多年的苦心孤詣即将成為東流逝水。”

良久,他扶着額坐在了長椅上,執起一杯涼透的茶道:“九王爺如今何在?”

侍從答道:“聽了您的吩咐,已将其安置在了隔壁廂房。”

“一會兒将他帶過來。”

宋瑾恒看着牆角寒光凜凜的龍膽偃月刀,心中萬千盤算,終化作一聲長嘆:

“對不住了,樓老弟。”

走個劇情,讓小元出來給大家賣個萌~

小元:(`皿′)屁股還痛着,勿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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