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夜飲

宋钊見諸葛少陵變了臉色,心下了然。

“松青同我說,這些年來經常在宮裏見着一個面熟的侍衛,但鸾鳳閣中伺候皇後的花名冊上總找不到此人姓名。”

“這人行蹤成謎,雖行事謹慎,有意隐去自己的身份,但因總在宮牆外駐足停留不前,才被我的人正好碰見……”

“……夠了!”

諸葛少陵低喝道,有一瞬間盯着宋钊的眼神像淬了毒的蛇,冷到骨子裏。

但随後他似是反應過來般,又以極快地速度恢複了鎮定,朝宋钊諷笑一聲:

“宋大人既知我的軟肋你動不得,又要憑何物來打贏這場必輸之局呢?”

宋钊神色自若:“未至終局,怎知最後鹿死誰手。”

“怎麽,就憑長公主手中那塊朱雀令,宋大人就如此胸有成竹?”

諸葛少陵笑道:“聽聞那關西軍中有近半皆是女子,估計兩人的力氣相加都抵不上一個骁狼騎小卒,即便公主比尋常男子更骁勇善戰,也抵不了根本上的懸殊啊。”

“諸葛大人慎言。”宋钊不鹹不淡地回敬他,“小瞧女子是要付出代價的。”

“既然宋大人一意孤行,就休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一意孤行的究竟是我,還是你。”

“哈——!”

諸葛少陵搖了搖扇,唇角一勾,又回到了方才雲淡風輕的模樣:“既然宋大人如此自信,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他的目光轉向了宋钊身前的元錫白,最後意味深長地抛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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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位之争,成敗轉瞬。希望下次再見到宋大人,您已經變作了一具屍體。”

蘇其正也看了元錫白一眼,随即跟在諸葛少陵身後離去了,似乎在護衛他的安全一般。

宋钊就這麽在夜風中筆直地立着,目送兩人逐漸遠去,他望向身側,見元錫白仍緊緊握着自己的手,似乎忘了放開一般,不由輕聲道:

“小白……”

誰知元錫白聽他一喚才驟然驚醒,熄了大半的怒火霎那重燃,“啪”地一聲甩開他們交握的手,裹着鬥篷走了兩步,還回頭朝宋钊翻了個白眼。

宋钊:“……”

酒闌客散之後,元錫白便先行回到了宋府。本想着今晚給那人一點“教訓”,誰知他坐在床上等了小半晚,都沒見下人來通報宋钊回府的消息。

不僅如此,之後的幾日裏那人更是在府中失了蹤影,只遣了人告予元錫白道,自己要同那葉柯王子在京中游玩幾日,讓他不要擔心雲雲。

于是在宋钊即将回府的那一晚,元錫白特意差人在這數九寒天中送來了幾條他最愛吃的銀鲫,讓炊房紅燒、清蒸、蔥燒、剁椒、煲湯各來一樣,在桌上擺出個全魚宴來。

宋钊喜歡吃鲫魚背上的肉,元錫白便把每盤菜中的鲫魚背都吃光,只給那人留了最不宜入口的魚頭魚尾與苦澀的魚膽,盤中還故意留了一堆吃剩的骨頭。

侍從在一旁看得欲哭無淚、膽戰心驚,但又不敢出言去阻那祖宗,只默默地站在桌前小聲嘆氣。

“哭喪着臉作什麽?”

元錫白欣賞了一圈自己的“大作”,滿意地拍了拍侍從的肩:“一會你家宋大人回來,便說這是我為他精心準備的‘鲫魚宴’,知道嗎?”

侍從只好垂着頭苦聲道:“小的知……知道了。”

“怕什麽,宋大人又不會責你。”元錫白夾着筷子,嘴角還挂着一抹魚肉絲:

“雖有肉,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他沉思了一會兒,把碗一擱,起身道:“來人,替我尋輛馬車來,我要去張府飲酒——”

張宇賢睡眼惺忪、衣冠不整地坐在後院裏,俯身替元錫白斟了一盞花香四溢的蘭生酒:

“怎麽我剛藏好這壺你就循着味兒來了。”

“為何要藏?”元錫白抿了一口杯沿,眼睛一亮:“好酒!”

“當然是怕你又拿個酒葫蘆将這些瓊漿通通裝走啊。”

張宇賢撓了撓頭,自己也垂首抿了一口,發出一聲慰然的喟嘆:“确實是好酒。”

“幾月未見,你看起來似乎憔悴了些許。”元錫白看着面上不減愁色的張宇賢道。

“這是自然,囡兒大了不少,更會折騰人了。”

張宇賢嘆了口氣:“白日不睡覺便也算了,晚上竟還能變着法子擾人清夢,攪得我那叫一個不得安生。本想把她先送到別的宅子裏去,反而被酒酒痛罵了一頓,唉……”

元錫白聽罷心生了幾分同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喝酒。”

“對了,宋大人怎的沒同你一道來?”張宇賢有些遺憾道,“我還想着借這個機會能結識一番呢。”

“哼。”

元錫白舉杯飲了數口,面上浮起了幾分飛紅,語氣漸冷道:“宋大人日理萬機,估計此刻正忙着接見葉柯王子與使臣,不知到哪處繁華地‘慰問’去了。”

張宇賢:“……”

硬是從字裏行間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他試探地開口:“這葉柯人,可是書中記載的那般,膚如……”

“膚如蘭雪,腰似韌柳,歌喉宛如鲛人般動聽,身姿還十分窈窕。”元錫白朝張宇賢看了一眼,“怎麽,你也想把他們收來作妾?”

“我!?”張宇賢慌張地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後方,猛地灌了一口酒壓驚:

“咳咳、這話可不興亂講!我心中只有酒酒一人,天地可鑒——”

“呃……‘也’是什麽意思?”

元錫白腦中浮現那雙纏在宋钊身上的藕臂,心煩意亂地将餘下的半壺酒悉數吞下了肚,半分滋味都沒嘗到。

張宇賢還在一個人冥思苦想地琢磨那個“也”字,思來想去,最後竟得出了“元兄雖然跟了宋大人,但畢竟還是男人”的驚悚結論。

“其實吧,那葉柯人看上去雖然輕浮了些,但聽聞他們信奉蛟神,侍奉起人來應當挺忠心的。”

張宇賢小心翼翼地提議道:“況且他們性情溫和,生得又……如此美貌,即使家有良眷,若是乍然生出納葉柯人為妾的心思,應當也不算驚世駭俗。”

話畢,只見元錫白原先不善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張大人,穩健的搞笑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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