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聚集地內景
午後, 陰綿稀拉的雨勢又加大起來,伴随着東北向海風的侵襲,斜砸在牡蛎屋頂和排屋檐角上, 一陣陣噼裏啪啦地作響。
顧家海排房外粘稠濕滑的海蛞蝓經顧川和顧洋仔細清除一番,已然變得幹淨不少, 起碼景象沒有先前那般密集駭人。
顧阿媽和陶粟暫時不用擔心會有軟蟲爬進屋子, 見屋外風寒水涼,兩人準備睡一會兒午覺。
海民們的生活雖然清貧,但很多時候卻也安逸,尤其沒事做時,睡覺是個很好的消遣。
陶粟在早晨成功搭出來一頂帳篷, 內心的興趣還沒有消退, 打算趁着下午休憩的這段時光, 躺在睡袋裏直接一鼓作氣把剩下的兩頂也搭建好, 方便日後取出來就能用。
屋門關上的室內顯得十分昏暗濕冷,火盆在煮完朝食後就被節省家用的顧阿媽熄滅了, 此時溫度轉瞬驟下, 尤其是與海面相連的屋底,躺上去實在背寒得很。
陶粟睡在略有厚度的氣墊與睡袋中尚不覺得涼,可病弱瘦小的顧阿媽有些挨不住, 翻來覆去睡不着, 坐起身尋思着把火盆給再次點起來。
矮櫃內舊柴盒裏的火柴所剩不多, 連帶柴盒旁的劃火皮也皺皺巴巴, 顧家阿媽索性拆了盒新的,用新火皮劃,等火盆點燃後,再把剩餘的兩三根舊火柴放進新火柴盒裏去。
然而這一開, 叫她發現了不對。
新的半打火柴看上去柴頭微濕,一看就是過了水汽,再試劃一下,果然并不能劃出火,顯然這六盒火柴根本不能用。
顧阿媽節儉成苛,還從沒碰到過這樣的劣質貨品,當即等不及顧川和顧洋回來,怒氣沖沖就要去聚集地中央找賣這次品火柴的鋪子退換,生怕晚了對方會不認賬。
她不放心陶粟,一邊穿着革鞋,一邊按捺着火氣回頭問道“你是待在家裏守着門,還是同我一起去?”
陶粟乖怯嬌柔,又曾兩度有過被陌生男海民們堵上門的經歷,哪裏敢一個人留在顧家。
她從睡袋裏鑽出來,連藏在革鞋裏的軟襪鞋也來不及穿好,徑直踩着寬大的鞋子噠噠跟到了顧阿媽的身後,身體力行表明要跟着一道去。
顧家阿媽見狀,難看的面色稍微緩了緩,滅掉火盆裏剛燃起來的火,又将屋門鎖上,撐着舊魚皮傘帶陶粟去往聚集地最為繁華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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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身量低矮嬌小,并排走在一人寬的海排道上一點也不擠。
滂沱的雨水沿着魚皮傘邊緣嘩啦啦砸向地面,整個聚集地內的景象也變得朦胧微茫,好似是一幅舊日畫卷。
陶粟自打來到北部,還是第一次出顧家門,頭回在縮小整合的聚集地自在走動,她不免好奇地四下探看起來。
只見整個集合地中狹小的道路以蜂窩狀呈現,兩旁坐落或大或小的海排房俱都模樣材質相似,僅除了外部裝飾與內設家具有所差別。
越臨近中央,排屋就越是顯得時新寬敞,大多數還在檐楞角上挂有镂空的魚油燈桶,零星幾戶挂着的甚至還是防風的玻璃罩,一看就是從海底尋出,價格不菲。
好些住人的屋舍半開着門,裏面擺放的瓶罐若隐若現,與舊現代的物件分外相同,顯然生活水平在當地拔高。
不過陶粟在穿來前,精致奢侈的建築物品見得多了,對這些不足為奇,在她眼中頂多只有土胚排屋與簡裝排屋的區別。
倒是好些在空間中都有同款,屆時可以拿到明面上用,讓人心頭大定。
因外邊下着大雨,好多海民都撐着傘站在路上,彎腰去戳殺解決隐在各條排道藤繩間的海蛞蝓。
聚集地內部的軟蟲數量同外圍幾大圈比起來要少上許多,可情況依舊不容樂觀,需要人時常清理,這個時期就連女性也不能免俗。
顧阿媽帶着陶粟專揀無人的小道走,很快就順順當當來到了中央,這裏人很多,不少都是陶粟曾在買藻乳時見過一面的女人。
北部聚集地裏,育齡女性大多長期生活在環境優越的中內區範圍,有些土生土長自小就住這,有些則出身外部,流落過來挑選條件卓渥的男性結親,從此也紮根住下。
她們同樣見識過海蛞蝓的厲害,此刻正撐着新魚皮傘,手執長長的細杆,幫助自家清除黏蟲。
女人們嬌縱精貴,稍微動動都叫人覺得欣喜不已。
而眼下一直跟随顧家居住在外圍的陶粟首次在北部中央露面,仿佛一只落進烏壓鵲群的光鮮白鹇,瞬間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用海民的眼光來看待,陶粟的樣貌脾性無疑都生得極好。
她天生膚白貌美,一副身嬌體軟的模樣,濕濡濡的水眸帶有小動物般的怯怯不安,性格更是頭等的溫軟專一,與驕恣放縱的土著女性一點也不一樣,不知合了多少男人夢中的口味。
幾個沒有輪到去上工的單身男海民們眼巴巴想靠近卻又不敢,只好熱情地同顧阿媽搭話。
“顧家阿媽,今天怎麽有空來這邊?”
“是啊……”
他們邊說話,邊順帶偷偷多看傘下的陶粟幾眼,慶幸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幸運,今日顧川不在。
打瞌睡有人遞枕頭,正巧北部聚集地裏的雜貨鋪有好幾家,顧阿媽不常來,地理位置都已經記不太清,剛好能跟人打聽。
她将濕火柴頭的事情一說,立刻就有人接話,要帶她和陶粟一起去找鋪子。
人多就顯得熱鬧,陶粟不愛湊陌生人的熱鬧,輕抿着唇瓣緊跟在顧阿媽的身旁,而後者似乎也有意無意地護着,将她與其他男人們相隔開。
一連走訪了幾家,賣火柴的鋪子終于找到了,是對兄妹倆開的小店,此時鋪裏只有妹妹在。
乍見到這麽多人上門,對方有些詫異,但很快認出顧家阿媽來,畢竟兄妹兩個同顧川是舊交,一圈人說到底都認識。
陶粟聽着兩人交涉,濕軟的眼神望向排屋內擺在數層櫃屜及牆角處的賣貨。
很多諸如米糧、調料、燭油等等,都是餘陸上常見的物品,還有就是剛從郵輪船艇那購下的藻制品與香料物。
後者明顯賣得不錯,被放在架子上正中央位置,标價要比她買時貴得多。
陶粟一一看在眼裏,不斷比較着空間裏囤貨的相似度,暗喜地發現外觀都大差不差,沒什麽太大區別。
她不說話的時候,就顯得非常乖巧安靜,像是一只嫩嫩生生的稚美軟偶,瞧得外人目不轉睛,滿眼癡迷。
明明在場還有另一位同顧阿媽說話的年輕女人在,但是幾個跟來的男人從始至終并沒有對其表現出過多關注,這完全因為對方只是一個沒有生育和解欲作用的石女。
石女在舊時的意譯已不明,而今在新世界泛指因輻射危害、近親雜交、基因污染等自然原因,導致身體性/器出現缺失閉鎖問題,從而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對于男人們來說,身為育齡女性,既無法繁衍後代,又無法排解歡愉,也就失去了需要讨好與迎合的必要。
況且随着海平面急劇的上升,海洋污染幾乎帶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石女的數目逐年攀高,也更襯得遺留下的健康女性格外珍貴。
其中容貌身段能姣好些的,更是鳳毛麟角,值得追捧。
石女命苦,顧家阿媽顯然清楚這一點,知道火柴是誰在賣後,脾氣收斂了許多,而在見到濕柴頭烘烤幹依舊能劃,她的最後一點火氣也消失了。
這家店鋪兄妹合開,哥哥去餘陸換糧進貨,帶回來的新一批火柴在制作工藝上有所改良,原本的火柴潮濕後很難打着火,但是新火柴不一樣,烤幹後還能繼續使用。
鋪內的舊火柴還沒有賣完,兩兄妹看在是顧川的份上才好意給了新的,料想應該更好用些,沒想到未曾及時解釋,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
事件清晰後,饒是顧家阿媽也不禁紅了老臉,連對方好意賠補的小罐藻粉都接連推诿不要,好生寒暄了一會兒,才攜着陶粟出門離開。
那些陪侍的男人們還在,有心刷陶粟好感,便一路安撫顧阿媽,把緣由全歸結在賣鋪沒盡到告知的責任上,料想少女應該能高興一些。
誰知陶粟根本不是新世界女性競争謗貶的思維,她望來的眼神太過溫良純淨,似乎是在無聲質疑。
看得幾個男海民面紅不已,紛紛低下頭去,不再亂講話了。
但他們跟還是要跟的,畢竟難得才有遇見的機會,陪着走一段也好。
而陶粟光臨聚集地中央的消息,很快在周圍流傳開來,住在附近的嘉娜自然也在第一時間聽說,甚至還親眼看見。
她這兩天一直為買到高價香膏卻沒獲得贈品的事耿耿于懷,心情已然不悅許久,當發現簇擁着陶粟走來的人裏竟還有自己的追求者時,積攢的怒氣一下子就爆發了。
那個男海民正是撐板船送她去郵輪士官那買東西的那位,表面看着小意讨好,實則壓根上不了臺面。
嘉娜還從沒有受過這種氣,一心想給他點教訓嘗嘗。
家裏海排房多,此刻她正站在某一棟的屋頂上,用長杆戳着排底細縫裏的海蛞蝓,杆頭挂滿不少濕黏的蟲體。
她想也沒想,握着棒杆徑直朝領頭的那人甩去。
但是因着排道窄狹的緣故,一群人走得密集,微毒的軟蟲甩到了不少人的身上,包括陶粟的面頰也沾染到了一點。
男海民們皮糙肉厚,碰到蛞蝓也只是紅癢一陣,并不會有什麽特別大的損害。
可陶粟不同,她的肌膚又嫩又薄,像是質地極佳的綿軟雲紙,一觸碰到那略帶腥意的膿液頓時感覺瘙癢難耐。
顧阿媽連忙用衣袖給她擦淨,卻早已晚了,只見那皙白滑膩的頰邊肉眼可見變紅起來。
嘉娜見狀有些忐忑,她的本意并不沖着陶粟,僅是為了教訓自己的追求者,然而叫她低頭道歉是不可能的,最多給盒藥膏當賠禮。
因此當顧川和顧洋下工回來後,便看到陶粟側躺在地墊上的恹恹身影,以及一旁拿着藥箱欲言又止的顧阿媽。
男人敏銳地察覺到不對,疾快邁步到陶粟的身旁。
這才看仔細了那張本該細膩光滑的小臉上,竟有半邊起了大片的腫紅,看上去可憐至極。
他剛毅的面容一下子冷沉寒峻下來,眸子陡然變得幽深晦暗,渾似變了個人,更像是只被侵犯了所屬的巨龍。
顧川壓制着自己的怒意,伸手想摸陶粟的臉,卻又不敢真的觸到,怕她會疼。
他收回手捏成拳,聲音低得微顫“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離我的生日還有兩天,但是先緊緊抱住小寶貝們的祝福~~
嗷嗚嗷嗚一口口吃掉!感謝在2021-05-24 00:24:38~2021-05-25 04: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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