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贈藥

“這是什麽?”謝清玄接過來,打開小巧玲珑的木塞,放在鼻下輕嗅。

百草清冽雅香萦繞鼻尖,謝清玄極寶貝地把木塞塞回去,瞳孔微震:“這……這是去寒邪聖藥百草芳露?一瓶可值千金!”

他自己皮糙肉厚,倒是沒用過這好東西,識得此物,還是托了老爺子的福。

那年老爺子染了風寒,人都燒糊塗了,他的小姑姑太子妃娘娘入宮去求皇後娘娘,好不容易才求來一瓶,從閻王爺手裏把老爺子的命又拉扯回來。

棺木都備好了,還能痊愈,誰不說句福大命大?

“怎麽?你覺着我用不起?”趙昀翼淡淡瞥了他一眼,轉身便往行宮深處走。

“那倒不是!”謝清玄自然知曉,太子只是表面風光,論裏子,誰也比不上眼前這位,聖上的心早就偏得沒邊了。

臨近晌午,他又不急着去徐府蹭飯,便跟在趙昀翼身後半步,一道往裏走。

轉了轉手中玉瓶,謝清玄語帶遲疑:“只是殿下用過的東西,送給人家徐姑娘,多少有些不合适。”

聞言,趙昀翼腳步一滞,側過臉來,看白癡一樣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我說用得起,沒說我用過,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需要用這等嬌貴的東西?”

那語氣,似乎謝清玄是在侮辱他。

“不要就拿來。”趙昀翼不欲多說,朝謝清玄攤開掌心。

謝清玄見他要收回去,忙把指尖玉瓶往掌心一帶,握成拳避至身後,急急道:“殿下金口玉言,送出手的東西斷無反悔之理!”

“我送藥去,便不陪殿下用膳了!”謝清玄擺擺手跑了,唯恐趙昀翼不講武德。

午膳後,謝清玄算好時辰,在徐府門口堵到準備回府的徐琛。

“謝兄?”徐琛有些驚訝,面上露出笑意,“小弟今日卻不能陪你喝酒,家妹染恙,我答應要陪她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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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飲酒。”謝清玄搖搖頭,把徐琛拉至一旁,神神秘秘将玉瓶塞至他手中:“聽說貴妃娘娘召令妹明日入宮觐見,我這兒正好有個好東西,只需幾滴,送水服下,保證明日便好全了。”

“謝兄不是武将麽?還懂醫術?”就算懂醫術,沒見過他妹妹,也不能胡亂開藥啊。

徐琛深感為難,便是跟謝清玄投緣,也不想把外男的東西交給妹妹。

更何況,還是入口的。

見他面露遲疑,謝清玄心一橫,扯了個謊:“百草芳露聽說過吧?”

徐琛神色微震,愣愣點頭,一時竟忘了推辭。

“宮裏貴人特意賞的,你不收,兄弟我可不好交差。”謝清玄故意面露難色,一面感慨着,一面拿餘光打量徐琛神色。

果然,徐琛一聽是幫兄弟的忙,不是兄弟對他妹妹圖謀不軌,當下打消疑慮,拍拍胸膛:“既如此,小弟便收下了,還請謝兄替徐家向貴人道謝!”

徐琛請謝清玄入府小坐,謝清玄以有公務在身婉拒。

目送徐琛入府,謝清玄一臉苦色,欲言又止。

兄弟,你東西都收了,別忘了在妹妹面前提我一嘴啊。

幽篁居裏,徐琬服了藥,足足睡了一個時辰。

醒來時,身上仍是犯懶,提不起精神來,飲了一盞暗香湯方才好些。

院中南天竹遮出一片綠蔭,牆外淩霄花探進來,如翠竹間落着輕雪,香氣清雅。

綠蔭裏置着一張棋案,徐琛正跟徐珊對弈。

瞧見徐珊滿頭的汗,徐琬扶着白羽的小臂,走下石階笑道:“哥哥說好的陪我下棋,怎麽在這兒欺負起珊兒來?她才多大,哥哥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替珊兒擦擦汗。”徐琬沖白羽吩咐道。

她只是客氣一句,話音落下,自有徐珊身邊的小丫鬟遞上帕子,替徐珊拭汗。

擦了汗,徐珊站起身來,如蒙大赦:“方才我來看姐姐,正好碰到大哥一個人在此下棋,他非拉着我對弈,姐姐可算是醒了!”

說着,她上前挽住徐琬胳膊,柔聲問:“姐姐可好些了?”

“勞你們挂心,好多了。”徐琬笑眼彎彎。

站了這麽一會兒,已經有些疲乏,徐琬也不客氣,在徐珊方才的位置坐下來。

掃了一眼棋局,沖徐琛眨眨眼:“我們接着下,哥哥可有把握贏我?”

“你這是看不起哥哥?”

在徐琬面前,徐琛的棋藝素來不中看,可他方才輕輕松松贏過的徐珊還在呢,徐琛嘴硬心也不服。

眼前的棋局,幾乎已分出高下,許是徐琛唯一能贏徐琬的機會了,他得意道:“哥哥定贏得你心服口服!”

一盞茶的功夫後。

“為什麽啊?”徐琛頂着摳得微亂的冠發,不可置信地盯着棋盤,“明明我都贏定了!”

徐琬側眸,同徐珊對視一眼,齊齊笑出聲來。

“要不再來一局?”徐琬很是大度,“這回我讓哥哥三子,必不讓哥哥輸得太難看。”

“……”徐琛有種教會徒弟,虐死師父的無力感,擡手拈起棋子一枚一枚丢入棋碗,“不下了,不下了!”

“大哥,你雖敗猶榮!”徐珊知道被完虐的難受,試圖安慰徐琛。

對啊,至少他沒悔棋。

徐琛唇角的笑剛翹起來,瞬時凝固,他聽到徐珊沒說完的話。

“大哥比姐姐年長,若贏了姐姐,未免勝之不武,讓着姐姐才是君子之風。”

“哈哈哈!”徐琬朗聲大笑。

她許久沒笑得這般開懷,淚花濕了眼睫,嬌美如碧波晨露中的荷尖:“哥哥,求你下回千萬別讓着我。”

“珊兒,哥哥謝謝你啊!”徐琛面色漲紅,似憋着一口老血。

好心辦了壞事,徐珊自知說錯話,羞得滿臉通紅,拿帕子捂着臉跑了出去。

徐琛狠狠飲下一碗涼茶,面色終于恢複如常。

正欲起身,忽而想起他是來送藥的,忙摸出玉瓶遞給徐琬:“這是百草芳露,頂好的驅寒藥,你明日要入宮見貴人,一步三喘可不成,倒幾滴送水服下,好得快些。”

“百草芳露?”徐琬在東宮時,曾聽說過,當年太子妃病倒,太子都沒舍得拿出來,她還是聽太子妃身邊的宮婢抱怨才知的,“哥哥從哪兒得來的?”

這東西有價無市,金陵城裏并沒有。

“宮裏貴人賞的。”徐琛并未多言。

謝清玄是外男,他的名字并不适合在妹妹跟前提。

送出藥,徐琛總覺着哪裏怪怪的,卻想不起來。

直到離開幽篁居,他才猛然想到,百草芳露既是貴人賞的,為何不賞給母親,也不交給宮嬷,反而讓謝清玄一介武将送來?

該不會……是謝清玄自己想送吧!

原來這厮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不懷好意,想把他妹妹诳了去呢!

徐琛轉過身,欲把東西要回來,還給謝清玄,可剛走兩步,又冷靜下來。

東西是好的,妹妹用便用了,若要回來,他該如何解釋?說出謝清玄的名字,不是更讓那厮得逞?

徐琛又折過身,繼續往自己的院子走,幸好方才沒提謝清玄的名字,他可太機智了。

手中攥了玉瓶,徐琬并沒多想,哥哥說是貴人所賜,她只當是貴妃娘娘賜給阿娘,阿娘讓哥哥順便送來的。

晚膳前,倒出幾滴送水服下,徐琬只覺靈臺登時清明,連晚膳都多用了半碗。

“琬兒,入宮的禮儀,你幼時學過的,可還記得?”蘇夫人來探視徐琬,見她精神恢複如常,少不得提點幾句,“貴妃娘娘仁善,并未因我們是商戶而輕視,明日不求出挑,只需中規中矩便可,我們家并不需要皇妃的身份錦上添花。”

“琬兒明白!”徐琬眸光盈動,頗為動容。

這是爹娘第一次表明态度,并不求徐家女兒攀龍附鳳提高門第。

所以,前世被太子算計之事,爹娘定是不知曉的,她入東宮之後,不知爹娘有多心痛擔憂。

行宮中,宸貴妃用罷晚膳,聽心腹嬷嬷耳語兩句,特意差人去請來趙昀翼敘話。

“明日徐家夫人小姐會來。”宸貴妃語氣淡淡,無一絲親昵,渾然不像是在對自己兒子說話。

趙昀翼端坐着,眼神随意落在殿中宮燈上:“兒臣知道。”

“你要不要見見?”

趙昀翼搖頭:“兒臣是外男,且并不認識那位徐家小姐。”

“哦?”宸貴妃眸底盈着淺淺笑意,語氣卻仍是淡淡的,只多了些許疑惑,“那你為何讓謝清玄送百草芳露去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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