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貼身

徐琬稍稍別過臉,裝作不在意地遞過手,纖白細指探至車簾處,一根一根輕柔落在他小臂衣料上,如閑花落幽徑。

暗暗咬緊下唇,心下不斷告誡自己,不可胡思亂想。

手指隔着衣料觸到他小臂輪廓的一瞬,她細膩雙頰仍是止不住發燙,指腹下硬邦邦的觸感,铮铮似鐵,灼得她指尖微顫。

魂不守舍鑽出車簾時,腳下發軟,險些跌下去,幸而另一只手及時抓住門橼。

“殿下有何吩咐?”徐琬立在趙昀翼身側,螓首半垂。

盈盈水眸凝着他衣擺,片刻也不敢去看他的臉,清爽的風撩動他衣擺,形成一浪一浪水波似的漣漪,菖蒲暗紋在水波間起起伏伏。

徐琬的心揣在半空,怕他趕她走,又怕留下來被他發現難以言說的心事,一顆心不上不下。

七皇子端方清正,是她自己起了妄念。

“先去洗洗手。”趙昀翼一手牽着阿城,眸光淡淡掃過道路邊淺淺的小河。

聞言,徐琬微微一愣,下意識掃了一眼車窗紗簾。

難怪他一直盯着紗簾外看,原來不是在看什麽景致。

蘇寒泓着實令人生厭,可頭一回見,就能讓七皇子厭惡到這種程度,徐琬不得不暗嘆,七皇子識人的本事果然厲害。

“是。”徐琬應着,提起裙裾,沿着旁人踩出的草徑走下去。

河水清澈見底,水底深深淺淺的卵石靜靜躺在河床,徐琬蹲在柳蔭底下,傾身将手沒入清涼河水中,細細清洗着被蘇寒泓拉過的地方。

趙昀翼立在道旁,凝着徐琬纖巧袅娜的背影,微微擰眉,她還是過于和善,過于柔弱,且不懂得保護自己。

眠鳳樓的人蠢蠢欲動,恐會對她不利,放她回徐家怕是不行,罷了,還是把自小服侍她的兩個丫頭也叫去行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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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兩年,解決了眠鳳樓這個麻煩,便替她尋個好夫婿,讓父皇給她賜婚。

尋個什麽樣的郎君來配她,卻又是一樁頭疼事,武将能保護她,可她這般細弱,柳條似的,對方可能溫柔待她?尋個文臣,對方若是城府深,她不是對手,又恐在內宅被人欺負了去。

凝着她背影,趙昀翼一籌莫展,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合适,只好将目光放到秋闱和來年春闱上。

“本來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比謝清玄還笨。”阿城甩開他的手,知道跑不了,索性老老實實呆着,卻忍不住刺他一句。

趙昀翼收回視線,落在阿城身上,冷冷睥着他道:“你聰明,卻還是落到我手裏,可見聰明也得用對地方。”

“誰跟你比聰明了!”阿城不服氣,鼓着腮幫子道,“我是說,姐姐方才不是在替那可惡的蘇寒泓說話。”

“人小鬼大。”阿城皮是皮了些,趙昀翼卻并不讨厭。

這孩子本性不壞,甚至生得挺好看,趙昀翼揉了揉他發頂,眸中難得露出一絲淺笑。

“我說的是真的!”見他全然不信,阿城急急去扯他衣袖,一副迫切需要得到大人肯定的模樣。

“哦。”趙昀翼掃了徐琬一眼,見她已站起身,往回走來,遂垂眸凝着阿城,“那你說說,你每次被眠鳳樓的人接走,都去了何處?是誰要見你?那人想利用你做什麽?”

“我……我才不要告訴你!”阿城猛然別過臉。

目光掠過徐琬,又飛速移回來,跑到徐琬跟前,主動拉住徐琬的手,扭頭沖趙昀翼道:“你來審問我,我什麽都不會說的,若是姐姐來問我,我還可以考慮。”

他們站的位置離河邊不遠,阿城嗓門又大又亮,徐琬聽得清楚。

此刻見阿城主動來牽她的手,還指定要她審問,心下登時好奇不已。

她彎下腰,來到阿城同一高度,含笑目視他:“你叫阿城對吧?姐姐想先問問你,那日在如意樓前,你為何要搶姐姐的玉佩?”

話音剛落,阿城秀氣斯文的小臉騰地一下紅了,低下頭,卻不說話。

徐琬本也沒生氣,方才覺得他說話像個小大人,這會子無聲認錯的模樣,又明顯還是個孩子,看阿城的眸光不知不覺又柔了幾分。

“阿城,殿下抓到你時,你為何要向我求救?你怎知我會救你?而且,你還叫我琬兒姐姐,誰告訴你我的名字?”徐琬問了許多問題。

可她最好奇的是,阿城看起來也沒太大特別,為什麽眠鳳樓要利用一個小孩子?

“謝清玄告訴我的。”阿城眼神有些躲閃,随即擡眸凝着徐琬婉麗的臉,眼神透着徐琬看不懂的親近,“姐姐,阿城不該搶東西的,阿城只是想認識你。”

“有人讓阿城從你身上拿一樣東西。”阿城雙手緊緊攥着衣角,默然片刻,才下定決心道,“姐姐,徐家富庶,你有那麽多好東西,你把那個不起眼的東西給我,我拿去給他們,他們就不會再為難姐姐了。”

她手裏,有眠鳳樓想要的東西?

徐琬很是不解。

同阿城并排坐在馬車上,徐琬沒去看對首趙昀翼,卻也知道,趙昀翼在看着他們。

“是什麽?”徐琬側過身,盯着阿城問,“是誰讓你來拿的?”

“一枚龍紋羊脂玉璧。”阿城應着,又輕輕搖頭,“阿城不能告訴姐姐那人是誰,她不是壞人,不會害姐姐的。”

他剛說完前半句,徐琬就明白了。

擡手從衣領間拉出一根五色絲,下面墜着的,赫然就是阿城口中說的玉佩。

“你要這個?”徐琬墨瞳微張,神色訝異。

腦中快速閃過許多零零碎碎的畫面,徐琬終于想起來,阿城出現之前,她的妝奁、箱籠确實像被人翻動過。

當時只當是菱枝她們幫着收拾,沒來得及歸整,原來是被眠鳳樓的人翻的。

為的,是她自小便戴在身上的玉璧。

阿城愣愣盯着徐琬指尖捏着的玉璧,想了想,有些遲疑:“我只見過圖樣,應當就是這個吧,姐姐可否給我?”

“不行。”徐琬搖搖頭,将玉璧連同五色絲重新塞回頸間,輕輕叩了叩阿城腦門,“想也別想。”

“姐姐幼時身體不好,這玉璧是阿娘特意去靈谷寺向高僧求的,在佛前開過光,那位高僧已經圓寂,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這可是姐姐的命根子。”

“你确定那人不是讓你來害姐姐的?”徐琬質疑地望着他。

阿城眸光微閃,沉默不語。

聽她這麽說,阿城沒有執意要玉璧,徐琬明白,阿城對她是沒有壞心思的,只是不知他背後之人要這枚玉璧究竟是何用意。

思量間,徐琬擡眸望向對首,卻見半晌未開口的趙昀翼,目光幽沉落在她頸間,漆眸深邃浩瀚,叫人捉摸不透。

徐琬下意識低頭,繡着纏枝葡萄紋衣領整齊交疊,登時松了口氣。

下一瞬,卻又紅了耳尖,她竟然當着他的面,拿出貼身之物給人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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