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己掌嘴
劉含芸拉過自己姨娘的手,真切說道:“姨娘,這女人日子過的好不好,一看丈夫是個什麽樣的人,二來就是娘家可靠不可靠了。父親雖然是個二品大員,可我是庶出,我在家裏就不如姐姐受父親喜愛,要是嫁個門當戶對的,在婆家受了磋磨,父親還能為了一個本來就不怎麽疼愛的女兒跟同僚撕破臉不成?”
“更別說父親年紀也老了,以後我的依靠就是大哥和小弟了,他們跟我都不是一個母親生的,您覺得他們會為了我出頭嗎?”
劉含芸輕聲說道:“還不如找一個家世不如我的,嫁過去以後就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那人對我也是尊重的,日子也會好過的。”
劉含芸說話的時候,楊姨娘的眼睛越來越紅,等到她說完,楊姨娘再也忍不住,嗚咽出聲:“都是我的錯,要是我是個正房太太,你也不用受這樣的委屈了。”
“姨娘,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劉含芸拍拍她的背,又拿了帕子給她拭淚:“就是嫡出的女孩,嫁出去被婆家磋磨,結果娘家視而不見的還不少嗎?歸根結底,是因為女孩不值錢,不像男人那樣能建功立業幫襯家族。”
“姨娘,你也想想,是願意讓我嫁個門當戶對的每天跟人勾心鬥角,還是嫁個家世不貴重的清清靜靜過日子?”
楊姨娘立即說道:“當然是願意讓你過清淨日子了,我就是怕你過去受苦,一般人家的日子可是不太好過的。”
“這個姨娘你可以放心,”劉含芸柔聲安慰道:“我出嫁的時候也是有嫁妝的,光是嫁妝我就能吃喝不愁了。再說了,我只是說家世不如咱們家,可也沒說找一般人家啊。”
她是要找個家世不如自己的,可不是要找個家裏窮的吃不上飯的。
趙氏懷孕三個多月了,小腹剛微微隆起,劉含麟陪妻子吃了晚飯,說了會兒話,就去通房屋裏歇息了。
趙氏雙手撫摸着小腹,随意靠在榻上和自己的奶娘趙嬷嬷拉家常:“我這小姑,模樣才情是頂頂好的,要不是接二連三的給家裏人守孝,求親的人早就踏破了門檻了。唉!被耽誤到了這個歲數,高不成低不就的,雖然說是做王妃,可到底是繼室,平白就矮了原配一頭。要是不被耽誤,按小姑這心性氣度,出身相貌,王妃原配絕對是做得的。”
趙嬷嬷給她遞了一杯紅棗茶,就說道:“大小姐雖然是繼室,可也是王妃,進了門以後誰敢小瞧了她。再說蜀王歲數也不大,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的,京裏有多少貴女盯着這個位置呢。”
趙氏輕抿了幾口茶水,就把茶杯放下了,說道:“蜀王這先頭的王妃留下了一雙兒女就不說了,他府裏還有一個陳側妃,那可是太後的娘家侄女,王爺的親表妹,從小和蜀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還生了王爺的長子次女。陳側妃在府裏一向受寵,聽說先王妃都要讓她一二分,含櫻是繼室,進了門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趙嬷嬷接着問道:“既然陳側妃是太後的侄女,當初怎麽就沒做正妃,反而就做了側妃呢?”
左右屋裏沒有旁人,趙氏也就給自己的奶娘解了惑:“太後娘娘的娘家并不是什麽大族,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官之家,根基到底淺薄了點,聽說太後有意讓陳氏做小兒子的正妃,誰知先皇給指了周太傅的嫡女做正妃,又指了陳家和林家的女兒做側妃。”
陳側妃外有太後撐腰,內有蜀王寵愛,還生了一雙兒女,難怪蜀王妃都要讓她一二分。
先王妃省下蜀王的嫡長子後,身體就一直不大好,府裏的一切事宜都是陳側妃料理,王妃病逝不久,就有傳言說陳側妃怕是要扶正了,現在劉含櫻成了繼王妃,陳側妃暗地裏還不得把她恨死。
只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趙氏也左右不了什麽,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心為劉含櫻準備嫁妝,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還要靠劉含櫻自己了。
蜀王府凝香院裏,陳側妃雙手握着一把剪刀,狠狠紮向一個泥娃娃,那泥娃娃被放在炕桌上,下面還墊了一條疊了好幾疊的小褥子,陳側妃握着剪刀的手上都蹦出了好幾條青筋,眼神癫狂表情扭曲,幸虧屋裏沒有什麽人在,要不然這會兒剪刀怕是就紮到人身上了。
那個泥娃娃很快就碎成了好幾塊,陳側妃尤不滿足,直到再也找不到一塊指甲大的碎片,陳側妃才把剪刀放下,擡手理了理自己的鬓發,帶着輕笑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朝門外喊道:“魏紫姚黃。”
聽到喊聲,站在門外的魏紫姚黃對視一眼,又很快都移開目光,掀開簾子進了門。
陳側妃坐在美人榻上,指着地上的碎片說道:“我剛才不小心把心蘭的泥娃娃給碰到地上了,你們收拾一下,記得仔細着點,不要落下碎片,待會兒大公子要過來,要是紮到他就不好了。”
看着自己的兩個大丫鬟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幹淨了,陳側妃又說道:“讓廚房準備的糖梨水都熬好了嗎?”
聽到陳側妃詢問,魏紫趕緊躬身說道:“回王妃的話,都準備好了,香玉親自去盯着的,按照王妃您的......”
陳側妃一只手撐着下巴,斜倚在貴妃榻上,閉着眼睛像是在假寐,她忽然開口說道:“掌嘴。”
魏紫的話語驟然而至,她不敢再說什麽,擡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打去,手底下毫不留情,啪啪啪地聲音在屋裏響起,清脆的很。
姚黃就站在魏紫的旁邊,頭緊緊低着身子微微發抖,一丁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好了,”陳側妃的眼睛沒有睜開:“聖人已經下了旨,咱們蜀王府馬上就要有王妃了,以後可不要再叫錯了,要是再犯這樣的錯,我能饒得了你,王妃可饒不了。”
說着這話的時候,陳側妃坐了起來,袖子滑落,藏在袖子裏的一雙手攥成了拳,四根指甲狠狠掐進了手心。
魏紫姚黃立即跪了下來,頭伏的低低的,不敢再說什麽。
這個時候,她們做奴婢的不管說什麽都是錯的,哪裏還敢發出一點聲音。
陳側妃好一會兒沒有出聲,魏紫姚黃動也不敢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響起了通傳聲:“王妃,周嬷嬷到了。”
“讓她進來吧,”陳側妃并沒有睜開眼睛,繼續說道:“你們先下去吧,守在門口,我跟嬷嬷有話要說。”
魏紫姚黃低着頭站起身來,沒擡頭看陳側妃一眼,邁着碎步倒退着走了出去。
周嬷嬷是個圓臉富态的老了,當初也是因為長得喜氣,才被主家看上做了小姐的乳母。
周嬷嬷腳步匆匆,陳側妃還是斜靠在貴妃榻上沒有動靜,等到周嬷嬷近了她的身,說道:“阮阮,奶媽來了。”
阮阮是陳側妃的小名,不知道多少時間沒人喊過了,因為這一聲呼喊,陳側妃再也忍耐不住,撲進了周嬷嬷的懷裏。
“嬷嬷,嬷嬷,嬷嬷!”
陳側妃把臉靠在周嬷嬷的懷裏,雙手攥着周嬷嬷的衣擺,壓着聲音哭了出來。
周嬷嬷心裏也難受的緊,當初小姐跟王爺情投意合,就連太後都十分屬意小姐做王爺的妻子,可誰知道先皇橫插一手,給王爺指了周家的女兒做王妃,小姐就只能做了側妃。
這側妃也就聽起來好聽,有玉諜有品級,可還不是做妾的,禮法上就永遠矮正室一頭。
好不容易熬到王妃死了,小姐生了王府長子又有太後撐腰,本來以為王妃的位子早晚是小姐的,可誰能想到,聖人又親自下旨給王爺賜婚了呢。
滿心算計成了那打水的竹籃,鏡花水月到底一場空,王妃之位就這樣跟小姐失之交臂了。
周嬷嬷心裏也難受的緊,她輕輕拍着陳側妃的背,安慰道:“阮阮,不要傷心了,說不定這個王妃也是個沒福氣的呢,咱們總有機會的。”
周嬷嬷的眼裏閃過一陣兇光,她拍着陳側妃的背,繼續說道:“娘娘,您怕什麽,您生了王爺的長子又有太後撐腰,只要這個王妃沒有兒子,二公子又遇到意外,世子的位子不還是大公子的,到時候這個王府還不是您說了算。”
正妻的尊榮重要,世子之位更是重要,只要世子之位是大公子的,那娘娘在王府的地位就無可動搖,劉氏女即使有着王妃的名頭,那也不會搶了娘娘的風頭去,到時候再好好運作一番,王妃的位子還不是要落在娘娘身上。
誰能笑到最後,誰才是笑的最好的。
“娘娘,現在您要做的,就是一定要沉住氣,千萬不能讓旁人尤其是王爺看出什麽來,您一直是個善解人意的人,要是因為這點事,就讓王爺對您起了猜疑,才是得不償失呢。”
周嬷嬷的語氣很輕,陳側妃從她的懷裏退出來,用食指中指抹了抹眼睛,淡淡問道:“嬷嬷,我的眼睛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