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梅花宴
自從賜婚的聖旨下來,趙氏就忙碌起來,因着她有身孕,劉含櫻的二嬸周氏就來幫忙,攬下了大部分跑腿的差事。
桌椅櫃屏等家具都是早就打好了放在庫房的,拿出來曬曬擦拭一下就行。磨人的是那些小物件,今天去南城看個首飾,明天去北坊找裁縫來府裏做被褥幔帳,周氏是忙的腳不沾地,跟趙氏說了一聲,要找兩個族裏親近的嬸娘嫂子來幫忙。
最終婚事定在明年的二月初六,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準備,加上臘月十五以後過半店鋪就要關門,正月不能動針線,能準備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四個月。
要是不忙起來,時間根本就不夠用,周氏一是忙不過來,二是到底是個嬸子不是親娘,一個人大包大攬難免讓外人說閑話,找兩個幫手不僅能幫她分擔職責,還能有個商量的人。
趙氏也是聰明人,周氏順嘴提了幾句,趙氏就跟公公說了一聲,又找了兩個親近的長輩來幫忙。
趙氏和嬸子嫂子們操勞着準備劉含櫻的嫁妝,倒是劉含櫻悠閑了下來,她就把家裏的瑣事攬了過來,好讓嫂嫂休息。
楚國大長公主是當今陛下的親姑姑,喪夫寡居,嗜好做媒。
大長公主府有一片不小的梅林,每到冬日,大長公主便在府裏宴請京城的夫人小姐與公子們,去赴宴的小姐公子們都會趁這個機會認識,有的夫人也會為自己的兒女們相看人家,外人因此戲稱這宴會是“冬日桃花宴”。
劉含櫻倒是來長公主府赴過宴,不過都已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因為守孝的原因,這樣的宴席她是不參加的,脫了孝之後,劉含櫻本來是收到過兩次請帖的,只是恰好她身體微恙,因此錯過了機會。
這次來楚國大長公主的府上赴宴,劉含櫻是單獨來的,趙氏月份已經不小了,這樣的交際是不會參加了,要是被沖撞了,那可就麻煩了。
至于她的嬸子,因為叔叔官職不顯,并沒有收到請帖,其他的族人親戚也都不是什麽達官顯貴,因此也沒有收到請帖。
劉含櫻的年紀不算小了,自己一個人帶着丫鬟前去赴宴也是沒什麽問題的,只是趙氏還是有些不放心,劉含櫻從家裏出發前,她囑咐了又囑咐,還是有些不放心。
劉含櫻知道嫂子是為了自己好,就柔聲說道:“嫂子,你就不要為我擔憂了,你看我是那冒冒失失的人嗎?楚國大長公主府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還能把我吃了不成?嫂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等我全須全尾地回來就好了。”
趙氏拍拍胸口,說道:“好了,我不啰嗦了,你趕緊走吧,要不然去的晚了難免讓人說閑話。”
公主府占地面積很大,其中樹木山石皆秀麗精致,很有些江南園林的味道。
劉含櫻倒是聽說過,楚國大長公主的驸馬乃是南方人士,在世時和公主的感情甚篤,很是恩愛,只是天妒良緣,楚國大長公主還沒三十歲,驸馬就染病去世了。
驸馬在世的時候,遠離故土難免思鄉,公主府就改建了不少,從軒轅壯麗改成了精致秀麗,後來驸馬離世,楚國大長公主也一直收集南面來的山石花木,将公主府修建成了南方園林的樣子,以慰對驸馬的思念之情。
劉含櫻帶了立春立夏,跟在引路的丫鬟後面,瞄了兩眼公主府的景致就收回目光,專注前方和腳下的路,不再欣賞周圍的景色。
楚國大長公主是唯一在世擁有國封號的公主,在皇室的地位很高,就連當今聖上敬重她兩分,加上她辦的梅花宴是相親的好去處,因此來參加的人不少。
劉含櫻走在路上,不時能碰到也來參加梅花宴的夫人小姐公子們,認識的她自然打了招呼,不認識的她也報以微笑。
公主府很大,劉含櫻在丫鬟的帶路下到了一個暖廳裏,她擡眼看了一眼,這廳裏坐着的都是未婚的貴女們,看樣子這是專門為了她們準備的。
她剛邁步進了暖廳,就有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響起:“含櫻,你總算出來了,這些日子悶在家裏幹什麽呢?”
說話間還還帶着揶揄的笑,說話的年輕女子是劉含櫻的手帕交,兵部侍郎之女衛靜。
劉含櫻笑着沖她招招手,走到了衛靜身邊,在她旁邊的一張空椅子上坐了下來。
坐下來和以後,劉含櫻才有時間細細打量這個暖廳,這個暖廳的空間不小,擺設布置很是雅致,暖廳正中擺着銅鎏金的大熏籠,熏籠四周擺放着好幾張圓形桌子,小姐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跟相熟的手帕交們說笑着。
立春立夏幫劉含櫻脫下披風收好,公主府的侍女上了熱茶,劉含櫻抿了一口才說道:“我在家裏幹什麽你不知道?等你過了年也出不了門了。”
衛靜早就定親了,只是她先守了祖母的孝,男方那邊又守祖父母的孝,親事就耽擱下來,要等明年五月裏成親。
衛靜笑了一聲:“你又笑我,你定親比我要晚,誰知道成親的日子比我還早呢。”
此時這張桌子旁只有她們兩人,她倆從小一起長大,說話也就沒什麽顧忌。
衛靜又說道:“唉,張敏有了身孕,玉虹去了臨安,小黛的兒子還小,你又在家備嫁,往日裏咱們玩的多好,現在就是想見上一面也難。哪像在家的時候,無憂無慮的。”
劉含櫻也說道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女孩長大了,纏人的事情總要多些,規矩也多了不少,還不如在閨中的時候自在呢。”
衛靜點點頭:“是啊,做姑娘的時候,什麽都不用管,想做些什麽就能做些什麽,成婚後要是夫妻和順姑婆和睦還好,要是不好的話......”
剩下的話她沒再說,可意思也不言而喻。
在今日裏說這樣的話有些過了頭了,衛靜也很快反應過來,就止住了話頭,轉而說起了別的。
兩人說話間,又有一位小姐進來坐在這張桌子旁,兩人止住話頭,三人互相問了好,就說起閑話來。
廳裏的小姐們多了起來,各處都在說笑,十分熱鬧。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門口處跑進來一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看着也就十歲左右,紮着兩個羊角鬓,穿着大紅色的披風,披風的帽檐處有一圈白色的皮毛,她長得圓臉杏眼,穿的又喜慶,就跟年畫上的胖娃娃一般,十分讨人喜歡。
小姑娘後面也沒跟着丫鬟仆婦,也不知道是哪家府裏的小姑娘,甩開下人跑到這裏來了。
小姑娘跑進屋裏來環顧四周,好像才發現自己進錯屋子了,她眼睛滴溜溜地轉,卻沒有轉身就走,而是進了屋裏來,站在熏籠旁邊烤着手,聲音清脆地問道:“姐姐們,你們都在這裏做什麽?”
劉含櫻在屋裏靠裏的位置,她也看到了那個小姑娘的容貌,見是個不認識的,也就移開目光了。
看那個小姑娘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這麽小的年紀能來楚國大長公主的府上赴宴,跟楚國大長公主的關系必定親厚,即使一時跑開了,她的下人怕是也會很快就尋過來的。
坐在她身旁的衛靜卻突然低下身子,在劉含櫻耳邊小聲說道:“含櫻,那是蜀王府的二小姐褚心蘭,我曾見過一面的,很是聰明伶俐。”
蜀王府的二小姐,陳側妃所出,極其受太後寵愛。
衛靜沒有再說別的,劉含櫻微微一笑,也小聲說道:“看着倒是個挺讨人喜歡的小姑娘。”
別的話,劉含櫻是一句也沒說,也沒主動上前去關照褚心蘭。
這屋裏有這麽多的人,褚心蘭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她雖然跟蜀王定了親,可連蜀王的面都沒見過幾次,更不認識這個小姑娘,巴巴的上去關心反而不好。
褚心蘭的确是個很會讨人喜歡的小姑娘,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經把好幾個貴女逗得哈哈大笑了,手裏也塞滿了貴女們遞給她的糕點。
她的身份很快就被人點破了,頓時就有不少目光朝着劉含櫻看了過來,劉含櫻自然察覺到了不少或好奇或戲谑的眼神,不過她卻全然不在意,就好像沒注意到那個小姑娘的身份似的。
褚心蘭本來以為自己的身份被點破,那個劉含櫻鐵定會有一些動作的,不管是讨好或者客氣,她都已經準備好了應對的措施,可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劉含櫻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就跟沒聽到她身份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褚心蘭有點點生氣了,自己未來的繼女站在不遠處,不應該都是上前客氣兩句的嗎,這是最起碼的禮貌了,為什麽劉含櫻就能坐在那裏身子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就能那樣沉得住氣呢。
褚心蘭的身份被點破了,劉含櫻的身份卻沒有被點破,褚心蘭就裝作不知道她未來的“母親”在這裏一樣,繼續跟幾個認識的小姐們說笑。